第37章

徐期突然覺得有點冷,不知道是因為突然降溫了,還是因為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不夠保暖。他冷得周身都被凍住了,動彈不得,就連眼睛都一眨不眨的,只能死死地盯着江硯。

“這些傷是哪來的?”他問。

江硯沒有回答。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是如此陌生。他赤裸着上身,微垂着頭,臉上是淺淺的笑容,明明沒有表現出任何危險的意圖,卻又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危險?針對什麽的危險?

徐期的視線落點緊鎖在他的小臂上,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很明顯是用刀劃傷的傷口,它們一道疊着一道,由于來源一致,在淩亂中卻又顯出了怪異的統一性,令他的大腦嗡嗡作響。

他心裏有了答案,但他不敢确定,不願意相信。

這不至于,不應該,更不可以……

“江硯……”徐期從齒間擠出聲音,“你過來。”

江硯沒有聽話,緩慢地搖了搖頭。脫衣服并不是一件需要保持距離才能做到的事,那麽他提前站遠了,其中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拉開了抽屜,從裏面摸出一把小刀。

徐期腦子裏“轟”的一聲,把理智都炸得幹幹淨淨,一點不剩。他跳下了床,像拉滿的弓上那根離弦的箭往前撲去,但這個動作很快就被迫停止了。金屬鎖鏈被猛地拉直,繃緊到極致,他瞪大了眼睛,咬着牙使力,額上幾乎要迸出青筋,即便如此也沒能再前進一步。

江硯偏頭看向他,彎了彎眼睛,刀刃移到了小臂上,幹淨利落地劃下一刀。

刀尖剖開皮肉,鮮血從中湧出,紅得幾乎刺眼。

他的動作是如此輕巧,表情又堪稱愉悅,簡直不像是自殘,而是給予自己一些嘉獎。他微微擡起了刀,刀身上沾着的血順着重力凝結到了尖端,向下落了兩滴。

“滋——”那兩滴血似乎落到了徐期的大腦皮層上,燙得起了蒸氣。

徐期渾身顫抖起來,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花費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嘴唇間擠出幾個字:“你瘋了……”

“我沒有正常過。”江硯的語氣十分平和。

他再次将那閃着冷光的薄刃挨上了皮膚,只輕輕一壓,就有血滴從那細長的傷口之中争先恐後地擠出。徐期喊了一聲“停下”,但江硯充耳未聞,繼續說着:“你剛走的那段時間,我經常這麽做。我基本上每天都在想怎樣才能找到你,怎樣才能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找了你的同學,你的朋友,沒人知道你的下落。後來江渝說他可以查到你,所以我去求他,但求到最後,他什麽也沒給我,只是嘲笑我天真又不中用。”

“他說得沒錯,那時候的我就是個廢物。靠着你,我才勉強擺脫了其他人的欺淩,一旦你不要我了,我就什麽也做不到。別說求你留下來了,我連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每次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非常難受,只能靠這個來轉移注意力,發洩自己的情緒。”

他将刀刃向下壓,一小截都陷進了皮肉中,而他仿佛半點也感受不到疼痛,甚至連語調都沒有多少波動。

徐期宛如被人掐住了喉嚨,他感到窒息,喘不過氣,就連說出口的“住手”都變得幾不可聞。他不自覺地再次掙紮向前,徒勞地想去抓住那把刀子,阻止江硯的舉動,但說不清是他使不出力氣,還是這鎖鏈實在太過牢固,他的嘗試沒有半點成效。

鮮紅的液體從傷口中湧出,彙聚成細流,蜿蜒地爬滿了江硯的左手。他終于将小刀拔了出來,朝徐期這兒看過來,接着,他放下刀,對徐期搖了搖頭。

“徐期,坐回床上好嗎?”江硯問他,“我等會就會幫你解開,你不要再掙紮了,再用力的話就要磨破皮了。”

徐期愣了愣,差點被他這一句話弄瘋,呆了片刻,随即憤怒地大罵:“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麽!江硯你他媽神經病,你這個瘋子……你馬上放開我!你拿刀在那自殘,竟然有臉讓我別磨破皮,你腦子有病是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轟然倒塌了。他從沒有過這麽失态的樣子,什麽形象都不要了,目眦欲裂,破口大罵,他滿臉漲得通紅,踹了一腳床,又回頭去拽那鎖鏈焊在牆上的接口。

鎖鏈細細碎碎地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徐期在嘴裏咬牙切齒地念着:“你給我等着……你他媽給我等着……”

鎖鏈質量很好,焊接得也很結實,無論他怎麽嘗試,都沒能撼動半分,也沒能使他往江硯的方向靠近一步。他又試着去脫手铐,不管不顧地拼命将手往外抽,皮膚和骨頭都被堅硬的金屬手铐硌得生疼,磨出了血。

脫不下來,脫不下來……

徐期呼吸急促,腦子裏亂七八糟,不知不覺間,他的視野模糊成了一片,水汽飛快地凝結成了眼淚,滴到他手上。

他忽然像是力氣用光了一樣,脫力地跌坐到床上,一動也不動了。

一雙手輕輕地捉過他的手腕,用鑰匙解開了手铐,一瓣嘴唇在他耳邊親了親,用比以往還要柔和的語氣對他說:“好了,我幫你解開了——”

“你他媽的,我去你……”徐期聲音都哽咽了,罵人也罵不連貫。江硯沒有插話,耐心地等着他,但沒等到後續的罵,而是被徐期一個用力撲在了床上,狠狠地抱住。

發着抖、後怕一樣地使勁抱着,就連頭都埋了上來,仿佛生怕一個洩勁,他就會掙開,又去做那令人膽戰心驚的傻事。

懷中傳來了很悶的、很低的哭聲,第一次從這個人身上聽到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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