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別院在京城西郊,不大但精致的很,紅磚綠瓦,青石鋪路,院內更有木橋流水,青竹蔽日,倒是個清幽之所,迎春覺得,比榮國府還要自在些,且打開院門就是田壟阡陌,再遠處還有群山疊嶂,迎春只覺得心癢的很,恨不得立即就去山上查探一番,看看有沒有毒物寶貝。
王夫人呆在別院,那是一刻也呆不住,佛珠都散了三串,倒沒想到林黛玉跟迎春也跟着來了,周瑞家的稍作打聽就知道了來龍去脈,王夫人聽後,冷笑不已,心裏倒是暢快不少,又想着過些日子就是十五,宮中的管事太監就要找她要銀子了,既然她不在府中,賈母少不得要補貼些,一萬兩銀子,夠那老不死的心疼的。
至于林黛玉那個小蹄子,若是真出了什麽事兒,也是那老不死的錯,與她也無太大幹系,畢竟可不是她将林黛玉趕出賈府,不過,她還以為老不死的有多麽疼愛林黛玉呢,如今看來,簡直就是一場笑話,倒是連她也騙了進去。既然如此,以後對付這林黛玉倒是簡單多了。
司棋将房間收拾好,又打了水,細細擦了一遍,收拾完,嘆道,“這別院住着倒也自在,只是,若是二太太不在就更好了。”王媽媽一聽,忙斥道,“司棋,還不快住嘴,這可無遮攔的,也不怕給姑娘添麻煩,二太太也是你能随口說的,你若是忙完了,就去隔壁看看林姑娘那兒可有收拾好。我看她身邊丫鬟沒幾個省心的。”
司棋吐了吐舍,縮了縮脖子,也知道自己說的有些過了,端着盆就跑了出去,倒是跟林黛玉打了個照面。
王媽媽服侍着林黛玉坐下,又給她倒了杯花茶,就将帶來的衣服釵環收拾收拾。
“二姐姐,你說二太太到底是得了什麽瘡,老祖宗說會傳染,若真的會傳染,府中自然不只襲人一人才是。“林黛玉皺眉道。
迎春心中冷笑,什麽傳染,不過是自己貪生怕死罷了,這樣的人,世間多的是,嘴上說的冠冕堂皇的很,可但凡觸碰她一點利益,該舍去的都能舍去。
“黛玉,你要知道,這天下事,看的見的不一定都是真的。病可以治,但人心難測。你要記住了,這世上,若是連自己都不憐惜自己,就不要指望別人會憐惜你。老祖宗的事情,你心裏清楚就是,別的也不用去想。”迎春淡淡教導道。
林黛玉點了點頭,神情很是落寞,“二姐姐,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到底意難平,既沒多少真情實意,當初又為何那般疼愛我,我寧願老祖宗打一開始就對我冷淡無情。”
迎春淡淡一笑,“黛玉,這世上的事怎麽着也不會按我們的心意來,老祖宗對你也并不是半點情分也無,不過是經不起比較罷了。她如何做,是她的事兒,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看的清看的透。”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惡人,也沒有絕對的好人。
林黛玉嘆了口氣,“如今,我倒是希望老祖宗從一開始就對我冷淡了,這般打了折扣的疼愛,我寧願不曾擁有。”
迎春淡淡一笑,卻沒接話,林黛玉還小,凡事都追究純粹,在乎人性真情,以後她就會明白,這世上最不能推敲的就是人性,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真情。
不一會兒,紫鵑就過來喊林黛玉回去休息,迎春也由着王媽媽服侍着小憩一會兒。王媽媽一邊理着床單,一邊感慨道,“這老夫人也真是個心狠的,之前倒沒看出來,襲人那賤蹄子也是,我看她就沒安好心,怕是故意往林姑娘身上蹭呢。”
說到襲人,迎春倒真是小看了她,“花襲人倒是個膽大心狠的。”
“可不是,沒想到那小蹄子心眼那麽壞,難怪寶玉的奶嬷嬷在她手上都讨不到好,這小蹄子心大的很呢,志在做寶二爺的姨娘,只是,到底身份差了些,若她命好投胎在個大戶人家,跟薛家姑娘似的,能做寶二爺的正妻,林姑娘還要落不到好。”王媽媽嘲諷道。不過是個心大的奴才罷了,若是沒了以後倒還好,若她還是不死心要往府裏湊,以後,有她受的了。
二人說了會兒話,王媽媽就關門出去,這會兒可要跟別院的奴才打好關系,不然姑娘住的也不自在。唉,只是,若是二太太不在這兒,倒也簡單,只如今二太太也攪在裏頭,旁邊還有個林姑娘,她總覺得這事情沒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王媽媽才走了幾步,就見林黛玉的奶媽媽,也叫王媽媽的紅着眼眶從外頭走了進來,王媽媽皺眉道,“妹子,你這是怎麽了?”
“大姐,這簡直是欺人太甚。”林黛玉奶媽媽氣的直抹淚,“當初說了那麽些好話将我們姑娘騙了過來,如今竟是這般對待我們姑娘,想當初我們呆在揚州的時候,姑娘是何等尊貴,如今,竟是連個奴才也敢置喙咱們姑娘,你不知道,那廚房裏的人說的都是什麽話。嘴巴裏不幹不淨的,拿了我的銀子還道我們姑娘是破落戶,你說說,縱是林府比不得賈府,但在揚州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如今竟是被個奴才小瞧了去。”在賈府這麽些日子,她們這些揚州來的奴才被排擠到門邊上去,倒也沒什麽,只要姑娘過得好就好了,之前,那麽些流言蜚語說姑娘小性子,清高,她也勸自己說,好歹賈老夫人對姑娘是真心實意的,可如今呢,就屬老夫人心最狠,既如此,當初何苦将姑娘給求了過來。
王媽媽見林黛玉奶媽媽哭的可憐,勸道,“好了好了,快別哭了,仔細你們姑娘知道了心裏又難受,你也別急,但凡還有我們姑娘呢,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守着林姑娘就是。”說着理了理頭發,就去了廚房,一進去,就見幾個婆子在那兒嗑着瓜子,瓜子殼灑了一地,邊吃着還邊說着話兒,仔細一聽,竟是說林姑娘跟二姑娘壞話,“作死的蹄子,不要臉的biao子,不過是條狗,倒是敢說主子的不是了,我看你們一個個皮松了了不是,嘴裏不幹不淨的。趕明個我就禀了琏二奶奶,好好治你們一治。”王媽媽上前就将放着瓜子殼兒的方椅提倒,叉腰罵道。
王媽媽狠了,那幾個婆子倒是熊了,為首的婆子本還想強幾句嘴,但話到嘴邊,看着王媽媽的臉色,愣是沒敢吐出來。
王媽媽見此,心中得意,不過是別院的奴才,連府裏掃地的丫鬟都不如,還敢在她面前擺譜,呸。準備好的銀子也懶得給了,本想和睦相處的,既如此,硬碰硬就是,她們家姑娘還沒怕過誰。
王媽媽罵了個暢快,又吩咐了些事,扭着腰就走。待王媽媽走後,那幾個奴才一臉土灰。見了周瑞家的,連聲告苦,求個主意,周瑞家的冷笑道,“不過是府裏上不得臺面的奴才也能吓着你們。怕什麽,榮國府可是二太太當家,就是琏二奶奶聽的也是二太太的,至于那兩個丫頭,一個呆一個弱,有什麽好怕的。把膽子給我放寬些,若是表現好了,二太太自會将你們帶到府裏去,若是這點小事都辦不成,哼,你們就一輩子呆在別院吧.”說完也不理這些奴才,就回了王夫人的院子。
王媽媽冷哼一聲,她就知道這事兒跟二太太脫不了幹系,果不其然,好在她留了心眼,悄悄跟在這些奴才的身後。
二太太這心胸也忒是狹窄了些,跟兩個小輩這般計較,也不嫌丢臉。
周瑞家的将事情告訴二太太,王媽媽回了屋子,也将事情告訴了迎春。
二太太轉動着佛珠,冷笑道,“沒想到二丫頭身邊的奴才倒是長了本事。只是,王媽媽是這個什麽樣的人,府裏誰不知道,這會兒倒是表起忠心來了,這事兒,透漏着不尋常,難不成老大那兒有什麽動作不成。可恨,我這臉上的斑總是不見消除,也不好探查府裏的事兒。”
不管如何,這榮國府定是她寶玉的,至于大房,除了賈赦偶爾蹦跶幾下,就是琏兒夫婦,一個蠢一個傻,她也不擔心,難不成,中間還有什麽事是她不知道的。
二太太能有如今這麽大的權利,就是因着她做事走一步看七步,細細思量,仔細謀算。王熙鳳常說自己是胭脂堆裏的”女諸葛“,那麽二太太就是女人間的“劉備”了。
迎春聽了王媽媽說的話,倒也不氣,來的時候她就猜到會有這種情況,給了王媽媽一百兩銀票,道“你去找人在這院子裏做個小廚房,以後采買什麽的,就讓司棋跟雪雁一塊兒去。如今,我手裏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銀子,不用跟我省,用完了,我自有法子能的到。”
手裏的銀子總是不用,也占地方,且她早就想有個自己的廚房了,這次到別院來,她就沒想着要苦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