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賈母到底年邁,炭火混着熏香暖的人渾身懶洋洋的,衆人見了,告辭離去,賈寶玉想着明日就能見着林妹妹了,心中高興,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毫無睡意,晴雯見了,鼓着臉笑道,“今日又遇着什麽喜事,這般高興,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折騰。”

賈寶玉側身對外,頭枕在胳膊上,笑道,“好姐姐,今個老祖宗發話了,明個兒将林妹妹接回來,咱們一家人總算團聚了。”晴雯收拾着賈寶玉換下來的衣裳,撇了眼寶玉,見她滿心滿眼都是林黛玉,心中微微有些泛酸,自打襲人出府後,晴雯就被賈母提為一等丫鬟,代替了襲人的地位,一兩年朝夕相對,這心裏自然也有了遐想,且寶玉溫柔體貼,凡事都想着她,好吃的好喝的,也會特意為她留着,就是奶媽媽李嬷嬷也靠邊站,日子久了,自然失了自己的心。

這晴雯原是賴嬷嬷送給賈母的,賈母瞧着人長的精致,手也巧,就給了寶玉,因着面容姣好,很得寶玉喜歡,每日裏一口一個姐姐,若是晴雯生氣,寶玉還在旁邊作揖求饒,雖是丫鬟,但真正比很多小姐過的還自在。

賈寶玉久不見晴雯說什麽,心中覺得無趣,閉口睡覺,晴雯見了,一跺腳,出了屋,正好看着外面有小丫鬟做奸耍滑,見此,也不曉得怎麽心火一起,叉腰指着那丫鬟就是一陣罵,“都什麽時候了,只顧自己擲骰子玩耍,沒見着這屋裏一堆事兒要做,一個個都不知道省心,慣會偷奸耍滑,讓二爺慣了個無法無天,且看以後沒了二爺護着,能有什麽造化。”

王夫人本想過來看看寶玉,沒想到看到這一幕,眉頭緊皺,又見晴雯這丫鬟長得風流靈巧,水蛇腰,削肩膀,眉眼間還有幾分林黛玉的影子,見此,王夫人越發不滿,前些年這丫頭瞧着還一團稚氣,今年眉眼長開,竟也是一股子狐媚模樣。不成,她的寶玉是有大福氣的,可不能被這些個狐媚子給帶壞了。

賈母可真是個老糊塗了。

王夫人坐在羅漢床想着晴雯是賈母親自擡上去的,是個什麽心思,她也知道,若是別人倒還罷了,但那丫頭卻是不成的,想當初襲人在寶玉那兒服侍的時候,樁樁件件事無巨細的告訴她,這晴雯卻對賈母忠心的很,且還生了那樣的相貌,那般的脾氣,無論如何,她也不答應讓這丫鬟成寶玉房裏人。

周瑞家的從外頭進來,門邊的丫鬟忙幫她打開簾子,一股子寒氣從外頭竄進,王夫人見了,道,“外頭事兒可處理好了?”

“回太太的話,老奴已經讓當家的找了個美人,大老爺已經看上了,過些日子就能入府了。”周瑞家的忙道,王夫人聽了,點了點頭,“辦成就好。”自打上次見迎春露財以後,王夫人就懷疑大老爺賈赦藏了不少私房,有不少私産,奈何旁敲側擊邢夫人也一無所獲,就是拐着彎問賈母,賈母也斷言道不可能,縱是如此,王夫人還是不肯死心,又是明察,又是找人跟蹤,如今,更是讓周瑞家的找了個美人進來,準備施個美人計。

“太太,老奴剛在角門見着襲人姑娘,說自己身上的瘡病已經好了,想跟二太太說一聲,回來繼續服侍太太。”當初在府裏做丫鬟的時候,襲人就是個廣結善緣的主,因此周瑞家的對她映像還算不錯,今個在角門碰上了,就好心帶個話。

王夫人聽了,倒是想到襲人之前的好來,“今日也晚了,待明日讓她過來就是。”既然這花襲人已經無礙,還是回來繼續伺候寶玉的好,不說對她忠心耿耿,就是做事也不是晴雯能比的上的,且花襲人長的忠厚老實,不似晴雯那般妖妖繞繞,把寶玉交給她,她也放心。

周瑞家的聽王夫人這麽說,跟着誇贊幾句菩薩心腸,待王夫人問及賈政宿在何處時,臉上的笑容方變的勉強,“回夫人的話,二老爺今日宿在了趙姨娘處。”說的小心翼翼,見王夫人臉色冷淡下來,更是大氣也不敢多喘。

王夫人狠狠的将茶盞扔在地上,看着破碎的瓷片,她恨不得拿之挖碎趙姨娘的臉。自打生了瘡痘以後,賈政除了初一十五,平常很少宿在正院,不是去趙姨娘處就是宿在書房,對她避如蛇蠍,如今她病已經全好,也過了兩年,偏賈政還是跟兩年前一樣,對她多有躲避,如此,她怎能不憤。

這些日子,那個賤人倒是嚣張的很,也罷,不讓她得點勢,捅個簍子,怎能顯出她的本事來,如今,暫且忍她一忍。

別院

清晨,綠瓦枯樹上覆了層白霜,院子裏的池塘上也泛着白色的冰光,木橋染上了些濕意,王媽媽從木橋上匆匆走過,落下的腳印轉瞬被冬日的暖陽清散。

迎春跟林黛玉閑來無事,下棋逗趣,王媽媽步伐匆匆,還未進屋,就聽見她道,”姑娘,好消息好消息。”林黛玉手下一頓,迎春卻是淡然的将黑色棋子落下,頓時白子被層層包圍,落入下風。

“王媽媽,到底什麽事兒這般大驚小怪,我又輸給二姐姐了。”林黛玉嘟着嘴有些不滿道。

王媽媽用袖子擦了擦臉上冷意,笑道,“我的好姑娘,今個可是大喜事,榮國府那邊總算是來人了,說是接姑娘們回府去。”

雖說別院的日子自在,但是二姑娘一年大似一年,總呆在別院也不是個事兒,過兩年總歸是要出嫁的,這不在老夫人身邊長大,沒了情分,以後随手一指,還不虧了姑娘,就是姑娘本事大,不會吃虧,但也委屈了她不是。

只是,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配的上姑娘。

再者,她鐵定是要做二姑娘陪嫁媽媽的,姑娘嫁的好,她不也過得好麽。

迎春還未說話,那邊黛玉卻有些難過了,喃喃低語道,“就要回去了啊,我真不想回去。”

在別院裏,她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就是賭氣使小性子,也沒流言蜚語,何等輕松自在,只是,這份自在,到底是偷來的,那個府邸,她想過不去,但是卻不能不去,之前爹爹信上就道,讓她跟二姐姐想法回府,得榮國府庇護。

林黛玉本就冰雪聰明,這兩年,更是随着迎春去了不少地方,在外也聽了不少事情,也漸漸明白爹爹當初送自己來榮國府的真實用意。

當年她只以為爹爹痛失娘親,心情郁結,怕她無人教養,才送她到外祖母處,如今看來,卻是爹爹的職位特殊,被多方勢力看中,為了護她周全,才不得已将她送到外祖母處。

如今,皇帝老邁,膝下衆子卻漸漸長大,年輕力強,且各個才華橫溢,皇上不喜反憂,除了由皇後養大的二皇子跟寵妃馨妃的二皇子封王封府,其他諸子仍是皇子待遇,并無實權。然而,饒是如此,衆皇子伸手仍是小動作不斷,特別是大皇子跟二皇子間的争鬥就差沒擺在明面上去了,京城重地不敢有大動作,富庶的江南卻成了兩位皇子眼中的肥肉,其中自是暗潮洶湧,腥風血雨。

“回了那人,就道我病重纏身,恐傳染給老祖宗,待身子痊愈,再回榮國府。”迎春淡淡道。林黛玉一愣,轉頭看着迎春,詫異道,“二姐姐。”

一旁的王媽媽聽了,忙道,“我的好姑娘啊,身子好好的,做什麽裝病不回去,兩年過來了,好不容易老夫人打發人來接咱們回府,咱們快些收拾收拾,回府才是。”王媽媽到底是奴才,就是別院住的自在,心中還是想着榮國府,畢竟在府裏當差比在別院裏體面多了。

迎春皺眉看了眼王媽媽,“如此,你且先回去就是。”王媽媽見此,吓得腿一軟,雖說兩年來,因着自己的忠心耿耿,沒出什麽意外,但二姑娘如今性子古怪,有個萬一怎麽辦,忙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姑娘說的是,老奴糊塗糊塗,我這就去跟外頭的媽媽說。”說完一溜煙跑的沒影。

迎春倒是沒有威脅王媽媽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要王媽媽先行回府收拾一番,倒是沒想到膽子這般小,想想,倒也有些好笑,見林黛玉臉上有些不安,安撫道,“妹妹,有何好怕的,姐姐還能讓你吃虧就是,當年出府,咱們身不由己,如今想要讓咱們回府,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林黛玉聽迎春這麽說,心中一暖,“二姐姐不必為我得罪老祖宗,前些日子爹爹來信,也讓我找個機會回榮國府的。”

“倒也不全是為了你,我這兒還有些事情沒交代完,若去了府裏,出來一趟怕是難了。”迎春笑着安慰道,林黛玉聽了,若有所思,想着二姐姐這些年弄的那些鋪子莊子的,是要好好的交代交代。

見林黛玉重拾笑顏,迎春心中自然也高興,她好不容易教好的妹妹,可不是讓別人欺負的。至于什麽交代事情,還沒那麽嚴重,就是入了榮國府,出府還不簡單。不過是安慰林黛玉的話罷了,林黛玉天性善良,總愛站在別人的角度看待問題,特別是對待至親之人。

王媽媽軟語将賈府來的婆子說走,抹了抹額上的汗珠,輕呼一口氣,暫時還不敢去迎春面前服侍,生怕惹了眼。

不說別院這兒,只說那些個婆子沒有将林黛玉接回來,被王熙鳳好一通罵,只差沒用食指點着她的額頭。

賈母,王夫人,王熙鳳,三人一處,臉色都有些不好看,賈母更是恨恨道,“這些個蠢材,二丫頭身子不好,就讓她在別院繼續調養就是,怎麽着也該将玉兒給接回來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說到最後,直喘粗氣,王夫人跟王熙鳳忙上前安慰,道,“老祖宗,快別氣了,為了個奴才生氣,也不值當,不若我去找個大夫,給二丫頭看看。”

賈母揮揮手,嘆道,“我倒不是氣那些個奴才,而是怕玉兒跟我離了心,也罷,你待會兒找個大夫,再帶些好東西過去,萬不能讓玉兒生出不滿來。”說完揮手讓二人離去。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臨老還有這麽些不省心的事兒。

賈母心中焦急,王夫人卻是出奇的平靜,本來她就不喜林黛玉,自是不想接她回府,至于林府的銀子,總有一天會是她的,只要跟大皇子那邊搭上線,縱是林如海又能如何,只是如今急需用銀子,林如海還好好的,也只能暫時忍忍将林黛玉接回來,但是什麽時候接,自是晚些才好。

“二太太,襲人在外頭求見。”周瑞家的輕聲道。

王夫人抿了口茶,點了點頭,接着就見花襲人一身粗布麻衣從外頭走了進來,雖說只過了兩年,但這花襲人倒是變了不少,氣質倒也算溫和,皮膚比之前黃了不少,看了那手,瞧着也粗了不少,瞧着倒是可憐的很,想着當初花襲人的忠心來,王夫人感慨道,“好些日子不見,瞧着還是這般水靈,你這病可是全部好了?”

自打入了這榮國府,花襲人的心就沒有平靜過,兩年,那兩年的日子,對她而言,就跟噩夢一般,那般難熬。當初她母親跟哥哥将她接出府去,頭開始還多有照拂,尋醫問藥,好好養着她,但是日子久了,瞧她一點起色也無,家裏其他姐妹就有些不滿,言語诋對,明裏暗裏尋她麻煩,日子久了,就是母親跟哥哥也沒得法子,讓她跟着家中姐妹一道做活。

當初家貧,被生母賣入榮國府,她也恨過,只是日子久了,出了頭,日子過的比外面小戶千金還好,這心自然也養高了,回家見望姐妹之時,自然有股子優越感,那些個姐妹原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才百般哄着,如今花襲人落魄出府,日子久了,賈府那邊也沒半點音訊,花襲人千誇萬誇的主子哥兒也沒送過半點東西,有過半句問候,日子一久,自然生了矛盾。

若是在府中,被人明嘲暗諷,花襲人還能忍忍,畢竟她不是家生子,很多丫鬟雖比她小,但來頭不小,她自然不敢随便得罪人,可花家幾個姐妹算什麽回事,若不是靠她之前給的銀子,能有如今這麽好的日子過,家裏的房子是自己的銀子蓋的,家裏的田地也是自己出的銀子買的,如今不過是養病在家,竟跟什麽似的,這般想着,脾氣也上來了,對着幾個姐妹也沒個好臉色,如此,矛盾越來越深,如今更是到了一出口就互諷的地步。

頭開始,花母因着愧疚還百般幫助花襲人,但日子久了,她也累了,想着尋常人家,姐妹子打架鬥嘴也是常事,也就學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再後來,花襲人被要求跟着一快兒做活,也沒覺得有什麽,家裏孩子可不都是這般來的。

只是花襲人卻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說沒銀子看病,就說吃食住所穿戴,那樣不是糙的很,哪裏能比的上榮國府萬分之一,如此,越發想念府中的日子,只是,這瘡痘一直時好時壞,又沒個大夫時常看看,兜兜轉轉,前些日子才徹底好了,這不,身子一好,就前來尋王夫人,她實在是受夠了府外的苦日子。

見王夫人肯見她,還這般和藹的待她,花襲人熱淚盈眶,一臉感激,且她知道王夫人最是不喜女子流淚,因此恰到好處的紅了眼眶,卻沒落下淚來。

“好好好,身子好了就好,這些年,也苦了你了,既然身子好了,就回府當差吧,只是如今寶玉那兒已經有了大丫頭晴雯,倒是不好硬将她趕下來,只我實在喜歡你做事周到,也罷,以後你就在晴雯手下當差,拿一樣的月利,日子久了,再慢慢讓你跟晴雯并齊,你自己也得努力才是,過會兒,老夫人小憩過後,莫要忘記跟老夫人磕頭謝恩才是。”

王夫人見花襲人雖然遭逢戴大難,但規矩禮儀還是沒落下,心中自有幾分高興。再者,這花襲人本事不錯,想來由她看着,晴雯跟寶玉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饒是如此,還是提醒道,“到底離開了兩年,我就怕寶玉跟你生分了,你頭開始先忍忍,日子久了,那情分自然也有了,只是,如今寶玉屋裏那大丫鬟是個慣會磨蹭人的,你且小心護着寶玉,日後,該你的,就是你的。”

花襲人聽王夫人這般說,心中歡喜,該她的就是她的,這不是變相給了承諾麽,如此,心中一熱,對着王夫人狠狠磕了兩個頭,這才退下,走在路上,看着府裏丫鬟們穿的錦衣帶着花簪,握了握拳,自己定要在這榮國府站穩腳跟才是。

至于晴雯,哼,來日方長。

別院

打發掉府裏請來的大夫,迎春稍作裝扮,就準備去看看自己的鋪子。

如今已經是臘月,且今日陽光又出奇的好,街上人多的很,三三兩兩,笑容滿面,迎春直接走到自己的芙蓉閣,還沒走進,就聽見一陣嘈雜聲,再進幾步,就見芙蓉閣裏三層外三層被包圍住,用着巧勁走進最裏頭,就見宋思成白着臉對着面前的差爺點頭哈腰,雖聽不清說什麽,但想來不是什麽好事兒。

迎春看了眼宋思成,又随意看了看圍觀的人群,一看,倒是見薛蟠在人群中,笑的得意,迎春皺眉,難道這胖子又出了什麽昏招不成。

自打迎春開了芙蓉閣跟如意金樓,這生意好的薛蟠眼饞的很,三天兩頭,小麻煩不斷,很多時候,宋思成自己就能解決了,後來,還是迎春知道了,自己給薛蟠鋪子整出了點事兒,讓他沒有閑情鬧到她這兒來。至于其他的鋪子,一有矛頭,迎春事先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倒是起了威懾作用,不敢得罪芙蓉閣背後的主子,生怕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

又後來,迎春買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奴才,在莊子裏教了些三腳貓功夫,雖不夠看,但也能拿的出手,直接放在鋪子裏,擋了不少小打小鬧。

如今都驚動了官差,難道是什麽大事不成。

隐在人群中,聽圍觀者七嘴八舌的讨論,倒也能拼湊個七七八八,不過是家小戶千金,買了芙蓉閣的胭脂,身上起了疹子,這會兒來讨個說法。

迎春對自己的方子自信的很,若是真出了什麽問題,也不可能這會兒才出,怕是借機鬧事罷了,想此,直接走進鋪子裏,宋思成見迎春過來,瞧瞧搖了搖頭,迎春也不在意,淡淡道,“老板,買胭脂。”

那些個差官見一個鄉下姑娘也不懼他們,仿佛沒看見這鋪子裏的鬧劇似的,一臉淡定的要跟老板買胭脂,倒是一愣,“姑娘,差官辦案,快些給我退下。”聲音兇狠,還亮了亮腰間的佩刀。

迎春置若罔聞,看了眼正在哭泣的姑娘,淡淡道,“大過年的,姑娘這是做什麽呢?”

那姑娘只管哭泣,還是一旁的中年男子道,“姑娘,我勸你還是換家買買,這家店黑啊,我閨女好好的臉就是用了這家的東西,如今變成這樣。這日後,可要怎麽辦啊。”

迎春皺眉,“哦,是麽。”

那官差見迎春這般,很是不滿,瞧着是個丫頭,剛才放她一馬,這會兒在這兒問東問西是個什麽回事,也太不把他們當一回事兒了,想此,三人一起圍着迎春,就要出手,旁人見此,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迎春指間三個銅板飛過,封了三人大穴,不能動不能言,只有眼珠子可以看看。

旁人只見那幾位差爺站在那兒聽着,倒是沒有動手,這才放下心來。

“姑娘,你這臉可有瞧過大夫?說是這家胭脂店胭脂害的,證據呢?”迎春直接問道。空口白話,誰不會說,俗話說,捉賊拿髒,沒個證據,說個什麽。

薛蟠在人群中,見自己請來的官差一點用都沒有,就知道一動不動的看熱鬧,很是不滿,一腳将自己身邊的小厮踢出去,一個眼神,那小厮忙乖乖的入了店,大笑道,“這位姑娘,你是什麽人,這兒可不是姑娘家玩鬧的地方,還是快些離去才是。”

“我是什麽人,哼,你配知道麽?”迎春掃了眼薛蟠,嘲諷道。

迎春那輕視的眼神,倒讓旁邊的薛蟠臉一紅,覺得自己被輕視,怒上前道,“哪裏來的臭丫頭,敢跟爺這般說話,膽大的很。”

迎春懶得搭理薛蟠,當初在府裏的時候,就聽了不少他的事情,不過是個蠢笨魯莽,仗勢欺人之輩罷了,如今竟是算到她的頭上,若是之前,倒還算了,如今,她正心情不好呢,少不得出出心裏的火氣。

“你是何人,這鋪子的事兒,與你何幹?”迎春淡問道,薛蟠聽此,脖子漲的通紅,眼睛瞪得跟個銅鈴似的,都要凸出來了,偏還不知道怎麽辦,也是他一時心急,把自己給暴露了。

既然薛蟠在人群中,自然少不得他的事兒,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自己站了出來,當真是蠢笨。

人群中,有人見薛蟠站出來,搖了搖頭,轉身離去,想着,皇商薛家,後繼無人,不過如此,以後倒是不用怕了。

迎春看有幾人離去,倒也熟悉,就是之前教訓過得人,是花容胭脂鋪等店鋪老板,看來,這事兒不是眼前這蠢貨一人幹的,不過是被人當了出頭鳥罷了。

只是,今日之事,倒是讓她明白,一個人,着實不行。

如今武藝大成,倒是有了不少閑暇。

也是時候,絕影宮,再現江湖。

“我是皇商薛蟠,榮國府二太太親侄子,舅舅為京城節度使,哼,我勸你還是快快讓開才是,不然......”薛蟠仰着頭,自報身價,得意的模樣,讓人恨不得一拳打斷他的鼻梁。

有兄如此,也難怪薛寶釵那般積極鑽營。

迎春懶的搭理薛蟠,只跟那哭泣的姑娘,要了證據,就是芙蓉閣的胭脂,迎春一聞,笑道,“姑娘,這胭脂盒子是芙蓉閣的,這裏邊的胭脂,怕不是芙蓉閣的吧,掌櫃的,這個時候,該找來大夫才是。想來這京城,還有幾個有真材實料的大夫才是。”

本來薛蟠等人是打着直接将店鋪砸了,掌櫃押進大牢的盤算,沒想到中間這官差成了木頭人,倒是給了這陌生女子空隙,看着圍觀百姓了然的模樣,又看着眼前淡笑的醜丫頭,不知為何,總覺得陰森森的很,一甩袖,大步離去。

待找到了大夫,查明了真相,迎春才不着痕跡解了幾個官差的穴道,那官差看了眼迎春,拿着刀一溜煙跑走,今日出門沒瞧黃歷,倒是見着鬼了。

這個世界,點穴之術早已失傳。

事情平複以後,迎春拿了兩盒胭脂,“回府以後,初一十五夜,在此等我。”

本想細細交代的,只是今日耽誤了些功夫,她也沒了細說的興致,若是再不回去,黛玉那丫頭怕是又要跟她鬧了,想此,迎春搖頭笑了笑。

在路上買了些精巧玩意,出了巷子,就被幾個乞丐給攔着,只見帶頭的乞丐一下子跪在迎春面前,大聲道,“師傅。”

見是眼前幾個孩子,迎春倒是一愣,沒想到這幾個孩子這般有耐性,每次上街都能見着他們。

當初,那幾個店鋪老板給她找了不少麻煩,她直接搜幹了他們鋪子的銀子,急得他們又是報官又是查內賊,忙的不停,也沒時間找她鋪子的麻煩。

記得那日,也不知為何,她就不想帶着銀子回去,嫌棄麻煩,順路走過貧民窟,直接将銀子扔在裏頭,沒想到被幾個孩子看着了,如此,就開始纏着要拜師學藝。

唉,也是她易了容,就沒帶面紗,不然,也不會被幾個孩子瞧着。

“師傅?你們想跟我學什麽?”迎春淡淡道。

如今林妹妹也漸漸大了,日後總歸是要嫁人的,若是有了絕影宮,也能幫着查探查探那家男兒好,靠她爹怕是沒用的,一門心思做官,哪裏顧得上林妹妹,哼,好在有她這個姐姐護着。

“打家劫舍。”

“劫富濟貧”

“找東西吃。”

幾個孩子七嘴八舌,唧唧咋咋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說了出來,迎春聽了,倒是滿意,說的真實,且瞧着,那最大的丫頭,竟也有股子邪氣。

“徒弟,你們還不夠格,不過,作我的屬下,倒是可以。且放心,過些日子,我自會前來找你們。“迎春說完,一個縱身,施展輕功離去,徒留幾個孩子互相抱團大跳大笑。

回了別院,果不其然,被黛玉鬧了好久才罷。

雖然沒有直言,但迎春瞧着,林黛玉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二姐姐,你說,待我回了榮國府,該如何待老祖宗,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與她相處。”林黛玉有些煩悶道。

雖說對賈母已經寒了心,并沒有多少期待,但是她實在是怕,害怕賈母對她好,也怕她對她壞。

若是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對她好,如剛入府時對她百般疼愛,她會覺得諷刺,她并不稀罕這樣的疼愛,但是,對她不好,想來依榮國府的情況,踩低捧高怕是少不了了。

“怎麽,你還在乎她?”若林黛玉還在乎賈母,迎春也不知道怎麽勸誡了。

“這倒不是,只是不知道如何相處罷了。”林黛玉嘆道。

“她待你如何,你就待她如何。”迎春不在意道。

“可是二姐姐,若是外祖母對我很好很好,可是我覺得我做不來對她很親很親啊,都發生那樣的事兒了,我怎麽可能當作沒發生呢。”

“你想太多了,有賈寶玉在,她能待你多好,至于平時的小恩小惠,收于不收都取決于你,那些好聽的話,你聽聽就是,不想回應,就不回應,如今,你武藝不成毒術卻是小有所成,有何擔心的,實在煩她假情假意,讓她病幾天就是了。”迎春從來不覺得這是什麽問題。

只要自己開心,那就成了。

林黛玉嘴角抽了抽,雖說知道二姐姐做事随心所欲,不問後果,但沒想到這般,恩,這般嚣張,不過,她喜歡。

二姐姐就該是這樣才對。

如此又過了三日,王熙鳳親自來接,迎春才跟着林黛玉慢慢收拾行李,準備回府。

王熙鳳在別院逛了逛,笑道,“還是兩位妹妹會過日子,我瞧着,這別院好的很,什麽時候,我有機會歇一歇,也是好的。”

随同而來的婆子笑道,”二奶奶可千萬不能這麽說,若是老太太跟二太太知道了,還不急死了,府裏少了你,還不亂了套了。”

“瞧瞧,竟是将我當作管家婆了,就是一刻也歇不了的。”王熙鳳開懷笑道,聽了這話,心裏舒暢的很,雖說偶爾煩人了些,但是真讓她過平靜無事的日子,還不把她給憋悶死。

待迎春跟林黛玉收拾好,王熙鳳上前笑道,“瞧瞧,我這兩位妹妹就是水靈,走,咱們啊,快些回去,也讓老祖宗高興高興,寶玉自打知道你們要回去,高興的不行,等到今日,早就急慌了,若不是讓二太太給唬住了,怕是要跟我一塊兒過來接你們了。”說着輕輕攙扶着林黛玉上了馬車,迎春随後,倒是王媽媽親自攙扶的。

出門的時候,林黛玉帶了面紗,臉上易容了斑點,還是迎春要求的,實在是想着寶玉那性子,還是遮住臉才好,不然,還不整日跟着黛玉屁股後面。只是,遮住了臉,那雙眼睛越發出彩,就是迎春看了,也感慨,天生麗質難自棄,說的不就是林妹妹麽。

林黛玉跟迎春坐一排,王熙鳳坐對面,看着對面的迎春跟黛玉,倒是暗贊幾聲,林黛玉遮住了臉,但一雙眼睛越發水靈,讓人想一窺紅色紗巾後面的容顏,她說不出配上林妹妹的詩句來,只覺得好看,只是,到底臉上留了斑,可惜了,要是在府裏,有太醫看着,怕是不至于如此。至于迎春,如今身量長開,纖腰柳眉紅唇再加上一身白皙皮膚,比兩年前好看不少,如今就是跟薛寶釵比,怕是也不相上下。

當真是沒想到,別院那清貧的日子,倒是能将這兩丫頭養的這般好。

府中,薛姨媽并薛寶釵知道林黛玉今日要回府,一早就來了賈母處,說着閑話逗着趣,賈寶玉坐在賈母身側,翹首以盼,只看的薛寶釵心中酸澀嫉恨。

她本有青雲之志,耐何無風借力。

一年前,薛姨媽跟二太太私下就有了想法,薛寶釵也知一二,雖說羞澀,但寶玉容貌性情家世都是頂好的,她自然也喜歡,沒了林黛玉的兩年,寶玉對她更是溫柔體貼,她自己覺得,寶玉待她是不同的,對她也有那麽一層想法,只是,沒想到,如今光聽林黛玉的名字,就變成這般,難不成,那林黛玉真有這般好不成,讓他這般心心念念。

惜春倒是真高興,這會兒對賈寶玉也有了幾分笑臉,這些年,薛寶釵跟賈寶玉忙的開心,探春在二太太身邊服侍着,就她一人無趣的很,除了作畫還是作畫。

“二哥哥,待二姐姐跟林姐姐回來了,咱們将湘雲姐姐也接來,到時候也熱鬧熱鬧。”惜春笑道。

賈寶玉聽此,一拍額頭,“對對對,還是妹妹提醒的對,我竟是将雲妹妹給忘記了,該打該打,老祖宗,趕明個就将湘雲妹妹接來如何。”

賈母摟着寶玉笑道,“瞎說,都快過年了,自然是不行的,過些日子,你妹妹過來拜年的時候,你就能瞧着了,到時候,你們兄妹姐妹的,好好聚聚,鬧鬧。”

賈母如今年紀大了,就喜歡個熱鬧,又見寶玉高興,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當場就說了,要底下奴才準備些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到時候給幾個孩子,好好的玩玩,賈寶玉聽了,對着賈母一陣作揖感激,王夫人坐在下面看着,眉頭深鎖,心裏想着,這老婆子慣會做人,就只會哄哄寶玉,倒是她這個做生母的靠邊站,以前的元春是這樣,賈珠是這樣,寶玉也是這樣。

只是,孩子到底是她生的,如今還小,分不清好歹,日後長大了,親的還是她這個母親。

想此,王夫人心中好受不少,這才跟一旁的薛姨媽說着話。

“老太太,林姑娘跟二姑娘已經過了儀門了。”鴛鴦笑着從外頭走進道。賈母聽了,喜笑顏開,賈寶玉更是一下子沖到門口,“太好了,林妹妹總算是回來了,鴛鴦,趕快去弄些熱水,再準備些熱茶。”

鴛鴦笑着點頭應是,一旁的賈母聽了,更是開懷,不着痕跡看了眼王夫人跟薛寶釵,笑道,“我的兒,還是你貼心,你林妹妹知道了,定是高興。”

王夫人看了眼賈寶玉,想要呵斥幾句,偏賈母還在興頭上,只忍的自己心火又起。

“呦呦呦,今個我可真是沾了兩位妹妹的光,瞧瞧,這麽些人接我,瞧瞧,我臉可紅了。”王熙鳳在門外頭就開始笑着說道,見寶玉站在門口,伸長着脖子,又是一笑。

衆人聽王熙鳳說笑,也都笑了起來,就是王夫人,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賈寶玉站在門口,呆呆的看着迎春跟林黛玉,只覺得兩只眼珠子不夠看,探春瞧了,一甩帕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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