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武安侯府近來一片愁雲慘霧。
大公子鄭誠是武安侯府實實在在的嫡長子,雖然因為他風評不好,朝廷的冊封遲遲未下,但其實這也是朝廷馭下的一種手法,雖然最後未必不會給你爵位,但是有這麽一件事情在,就可以拿捏臣下,讓武安侯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錯。
不單是對功臣世家,朝廷對待老朱家的自己人同樣也是這種态度。建國一久,姓朱的開枝散葉,遍布全國,宗室就不值錢了,對皇帝和朝廷來說,那都是一幫只會浪費朝廷糧食卻無所事事的蛀蟲,礙于祖宗規矩沒法廢掉而已。
但那是朝廷的态度,對于鄭英來說,鄭誠即使總讓他頭疼,畢竟還是他的長子,沒有人死了兒子還能興高采烈的,鄭誠的親娘,也就是武安侯夫人更是哭成了淚人,傷心過度,卧床不起。
隋州和唐泛到武安侯府的時候,入目皆是慘白,鄭誠的屍身雖然還被扣留在北鎮撫司,但是人總歸是死了,府裏到處挂滿白布,連下人們身上也都穿着孝服。
看見他們,武安侯鄭英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只是礙于錦衣衛的名頭,不得不強打精神來應付:“不知幾位到舍下,有何貴幹?”
隋州也不跟他寒暄,直接就道:“侯爺,我們想見蕙娘。”
武安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她與我兒之死有關?”
隋州:“只是辦案所需,尚未能下此定論。”
武安侯也沒有多說廢話,當即就讓人将蕙娘帶過來。
事發當晚,唐泛跟着潘賓來到武安侯府的時候,就已經見過鄭誠的那一妻三妾。
鄭孫氏賢惠,但因為姿色一般,不讨鄭誠的喜歡,夫妻倆很少同房。
長妾婉娘進門早,性子老實,但色衰愛弛,鄭誠死前也已經很少踏足她的小院了。
玉娘是新納不久的妾室,绮顏玉貌,正是千嬌百媚的年紀,府裏就得她最受鄭誠喜愛,不過家花比不上野花香,鄭誠時不時還要往外發展一下,她雖然受寵,卻并不是獨寵。
唯獨蕙娘,曾經比玉娘還要受寵,聽說鄭誠為了她,送了不少珠寶行頭讨其歡心,但随着新人進門,蕙娘的地位漸漸不保,唐泛想起那天晚上四個女人對于鄭誠死訊的不同反應,蕙娘哭得最是大聲,乍一看也是最為傷心,但現在仔細回想,正因為反應過大,未免有些失之真實了。
蕙娘很快就被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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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想要俏,一身孝,穿着素白孝服的蕙娘确實楚楚動人,可惜唐泛和隋州兩人都沒有心思欣賞。
隋州直接就讓薛淩将那張畫像展示出來:“你可認得此人?”
蕙娘看了看:“認得,他是小婦人的表叔。”
薛淩:“人在何處?”
蕙娘淚盈于睫,一臉傷心:“回大人的話,我那表叔三日前出門的時候不慎被馬車撞了,當時人就不行了,如今已經下葬了呢!”
薛淩冷笑:“哪有那麽巧的事情,我們這邊來找人,你那邊就剛好出了事?”
蕙娘:“千真萬确,我那遠房表叔是府中下人,不敢驚動侯爺,但此事管家卻是知曉的,大人若不信,可找他來對質!”
薛淩:“無妨,我們現在要找的也不是你表叔,而是你。三元堂和仁心堂的掌櫃已經指認,你那表叔曾經到他們藥鋪裏購買了大量的柴胡,是也不是?”
蕙娘:“大人這話問得好沒來由,我表叔去買藥,怎會事先告知與我,又與我何幹?”
薛淩:“富陽春出自古方,雖然對身體無益,但也不至于短短幾個月就置人于死地,卻正是你指使你表叔在藥丸裏額外加入柴胡這味藥,這才使得鄭誠暴病而亡,假似脫陽之症!”
蕙娘:“小婦人冤枉……”
她的冤還喊完,就被旁邊的尖聲怒喝打斷了,原來是武安侯夫人忍不住沖上去,狠狠甩了蕙娘一巴掌!
“你這賤人,還敢狡辯,你表叔跟誠兒無冤無仇,又根本沒機會接近他,怎麽會去謀害他!證據确鑿,不是你還會是誰,我早就看出你不安于室,沒想到你竟然敢謀害誠兒,賤人!”
武安侯夫人劉氏出身書香世家,上次唐泛見到的時候,她雖然對兒子的死傷心欲絕,但起碼還保持了克制和冷靜,但眼下看到可能的兇手近在咫尺,自然再也忍不住了。
蕙娘啊了一聲,捂着臉頰往旁邊躲:“侯爺救命,侯爺救命,我冤枉啊!”
劉氏見她還敢躲閃,越發怒火高熾,撲上去還想打,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隋州看着這一團混亂,冷冷道:“侯爺是想讓我們看猴戲不成?”
雖說蕙娘嫌疑最大,但她畢竟是侯府女眷,還有侯爺夫人在,男女有別,錦衣衛不好插手。
武安侯深吸了口氣,大吼一聲:“還不住手!你們都是死人嗎,把夫人攙扶到一邊,将蕙娘拿住!”
他這一發話,婢女嬷嬷們一擁而上,總算将兩人拉開了。
武安侯夫人喘着粗氣,雖然被人攙扶開來,可盯着蕙娘的眼睛仍舊充滿怨毒和憤恨,讓蕙娘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連哭聲也小了下來。
隋州看着蕙娘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臉上沒有一絲動容:“你要自己招,還是到北鎮撫司再招?”
蕙娘還沒反應過來,唐泛道:“你本是深宅婦人,又不識字,更勿論精通醫理,哪來的膽略謀害鄭誠,必是有人在你背後唆使,若是你肯從實招來,指不定還能免了死罪,若是一味為你背後之人隐瞞,到時候他沒事,你卻要受苦。大明律早已言明,殺人者斬。你抵死不認罪,免不了還要到北鎮撫司走一遭,水火刀槍,鞭笞剁指,樣樣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屆時你就是想死,只怕也沒那麽便宜了。”
他的話輕飄飄,不帶一絲煙火氣,蕙娘卻聽得上下牙齒直打顫,錦衣衛的手段,誰人沒有聽說過,蕙娘仿佛可以看見自己在诏獄裏頭渾身是血的模樣了。
事實上,诏獄可不是她想進就能進,能進诏獄的那都是欽命要犯,死在裏頭說不定還能千古留名,像蕙娘這種身份,充其量也就是去去順天府大牢,诏獄還不稀罕收留他。
隋州瞟了唐泛一眼,對後者拿诏獄來吓唬蕙娘的做法不置可否。
唐泛:“隋總旗,我聽說北鎮撫司裏頭有一種刑罰,叫雨澆梅花,是将犯人按住手腳,然後用沾過水的薄紙蓋在他臉上,一層加一層,層層相疊,犯人一開始還沒什麽感覺,但慢慢就會覺得難以呼吸,吸過水的紙張緊緊貼在他臉上,将他的口鼻都掩住,使其無法呼吸,犯人就會在這種煎熬中慢慢窒息而死,是不是?”
隋州面無表情,緩緩地點一點頭:“嗯,對。”
一旁的薛淩抽了抽眼角:……咱們北鎮撫司什麽時候有這種娘娘腔的刑罰了,那不是東廠那幫死太監的發明嗎?
蕙娘感同身受,随着唐泛生動的形容,只覺得自己的臉上像是被無形的濕紙一層加一層的覆蓋上去,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什麽雨澆梅花,這分明是将人慢慢折磨致死!
“我招!我招!人不是我殺的!是鄭志!是鄭志叫我這麽做的!”她終于崩潰地大喊起來。
武安侯大喊一聲:“住口!你這賤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蕙娘:“我沒有!我沒有!鄭誠不是我殺的,表叔也不是我殺的,都是鄭志!是他讓我把那張方子給鄭誠,然後又讓我表叔去買通藥鋪夥計,把柴胡加進去的!對了,還有那個藥鋪夥計!那也是鄭志讓人滅口的,不是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武安侯:“閉嘴!”
劉氏冷冷出聲:“閉嘴什麽,讓她繼續說!”
武安侯怒道:“還有什麽好說的,這賤人随口攀咬,胡亂牽扯,要把府裏所有人都拖下水她才甘心嗎!”
劉氏冷笑:“分明是你怕她招出什麽不該說的人,才急吼吼地想要她閉嘴罷?”
武安侯氣急敗壞:“我何曾有過這樣的心思,你還嫌不夠亂嗎!”
眼看着這對夫妻争執起來,隋州視若無睹,對武安侯道:“煩請侯爺将鄭二公子請過來。”
武安侯不得不中止跟劉氏的争吵,他惡狠狠地瞪着蕙娘,嘴唇張張合合,最終迸出幾個字:“還不去把鄭志給我帶過來!”
下人連忙領命而去。
鄭志很快就過來了,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中年美婦。
唐泛見過她,事發當晚,武安侯府的女眷都在,他依稀記得這女人是武安侯的妾室。
鄭志行禮道:“孩兒見過父親,母親,不知這兩位是……?”
他的視線落在隋州和唐泛身上,案發當夜,他并沒有出現在現場,自然也不認得唐泛他們。
鄭志的相貌與身旁那個中年美婦有六七分相似,平添了幾分陰柔,但言行舉止文質彬彬,光從這一點上,鄭誠就沒法跟他相比。
世子還未冊封,名分未定,次子卻比長子更加優秀,武安侯心裏肯定會有掙紮。
這一掙紮,心中難免就有傾斜,一碗水也就很難端平。
紛争由此而起。
武安侯繃着臉:“這兩位是順天府的唐大人,和北鎮撫司的隋大人,為了你兄長的案子來問話的,我問你,你兄長之死,是否與你有關?”
鄭志大吃一驚:“父親這話是要冤殺孩兒不成,孩兒怎會兄弟阋牆,謀害兄長?!”
他雖然做足了戲,可唐泛沒有漏看他剛才下意識望向蕙娘的那一眼。
隋州:“鄭二公子,蕙娘現在指認你唆使她下藥謀害鄭誠,又為了滅口,殺了她表叔,可有此事?”
鄭志斷然道:“萬萬沒有此事!”
蕙娘痛哭:“你這殺千刀的,明明是你讓我做的,你還說等那死鬼死了,就将我要過去的!”
鄭志怒道:“你這婦人是失心瘋了不成,你是我大哥的妾室,我如何會和你有勾連!”
中年美婦尖叫一聲:“我讓你這小賤蹄子胡亂攀咬!”
便撲上去要扇蕙娘的耳光。
方才武安侯夫人劉氏也這麽做,薛淩不好插手,眼下一個妾室,薛淩直接上前将她推開:“錦衣衛在此,安敢放肆!”
中年美婦被推得跌倒在地,臉色青青白白,想要發火又不敢,索性腰身一扭,撲向武安侯,抱住他的大腿泣道:“侯爺,您可要為我們母子做主啊!”
武安侯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拉住她:“起來,起來,成何體統!”
話雖如此,語氣畢竟要比剛才對劉氏說話來得溫和許多。
劉氏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面對如此混亂的場面,虧得唐泛與隋州二人還能面色如常。
唐泛道:“蕙娘,你指認鄭志,可有證據?”
蕙娘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中年美婦指桑罵槐:“好啊,你說不出來了是不是!阿志明明是清白的,如何會謀害兄長?是不是有人看着大公子死了,不滿阿志會成為世子,所以指使你誣陷阿志的,說!”
在這一連串叫罵聲中,蕙娘卻陡然叫了起來:“我有證據!我有證據!”
她實在是被唐泛剛才的描述吓破膽了,不管是北鎮撫司的诏獄還是那個勞什子“雨澆梅花”,她通通都不想嘗試。
隋州:“說。”
蕙娘咬咬牙:“鄭二公子臀上有個紅色的胎記,有半個巴掌那麽大,是梅花形狀的!”
此言一出,中年美婦的叫罵聲也戛然而止了。
男女有別,臉上手上的胎記都還好說,這屁股上的胎記,除非是極為親近之人,否則又怎會知曉?
蕙娘是鄭誠的妾室,鄭志卻是鄭誠的弟弟,兩人本該八竿子打不着的,現在蕙娘卻知道鄭志屁股上有塊胎記,這說明了什麽?
隋州望向臉色大變的鄭志:“可有此事?”
鄭志沒有回答,隋州也不需要他回答了,直接揮揮手:“将他押下,帶回鎮撫司!”
又指着蕙娘:“你也一并走,念在方才坦白從寬,可令一婢女随行。”
中年美婦大哭出聲,撲上來緊緊抱住兒子,不讓任何人靠近。
她這一哭,旁人拉的拉,勸的勸,場面又開始混亂起來。
“慢着!”武安侯出聲,“隋大人,這裏是我武安侯府,鄭志是武安侯府的人,怎能容你說帶走就帶走!”
隋州:“侯爺,令公子若是查明無罪,最後自然會将其釋放。”
武安侯怒道:“隋州,你別拿着雞毛當令箭!陛下讓你查案,不是讓你把我武安侯府一鍋端了,你這是想做什麽!我要上表彈劾你!”
隋州不為所動:“下官職責所在,侯爺請便。”
武安侯氣歪了鼻子,正想說話,卻聽武安侯夫人劉氏道:“隋大人只管秉公辦案,有事我擔着!”
“你!你敢!”武安侯指着劉氏,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怎麽不敢?這武安侯府難道我就沒份了?”劉氏看着他,目光冰冷,如視仇雠。“別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同樣是經過朝廷冊封,有品有級,這武安侯府,我也同樣有主事的權利!”
武安侯:“誠兒都已經死了,逝者已矣,你想鬧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寧不成,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
劉氏冷冷一笑:“鄭誠是我的親生兒子,也是侯爺的親生兒子,但在侯爺眼裏,鄭誠這個嫡長子還比不上鄭志一個賤人生的,既然他爹不争氣,那就只有讓他娘來幫他讨回公道了!”
中年美婦哀哀哭泣,跪倒在她跟前:“姐姐,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您就饒了阿志罷,他是個好孩子呀!往後您讓我做什麽,我都從的!姐姐,我求求你了!”
女人被逼到了極點往往都很彪悍,劉氏直接揪起她的衣襟,啪啪啪,甩了好幾巴掌,連帶手上長長的指甲,瞬間在中年美婦白皙滑嫩的臉頰上劃下幾道長長的血痕,又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賤人,我忍你夠久了,還我兒子的命來!”
中年美婦大聲尖叫,鄭志也大喊起來:“父親!爹!爹!救我!我不要跟他們走!”
他的掙紮對于錦衣衛來說是無濟于事的,隋州一個眼神,人就被押着往外走了。
蕙娘因為剛剛的指認,待遇好一點,還能有個婢女攙扶着,不過身後同樣也有錦衣衛虎視眈眈,容不得她逃跑。
唐泛與隋州一道離開武安侯府,身後場面混亂,喧嚣不休,卻與他們無關了。
“你這賤人!你不得好死!”鄭志大聲叫罵,他雖然被押着,卻恨不得撲上去咬死蕙娘。
眼下的他,已經全無之前剛出場時的風度了。
隋州皺了皺眉頭:“少冰。”
“鄭二公子,得罪了!”薛淩會意,直接一條帕子塞進鄭志的嘴巴裏。
世界清靜了。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一進鎮撫司,還沒等如何用刑,鄭志就什麽都招了。
他所招供的,與蕙娘所講的出入不大。
武安侯雖然沒有實權,但抵不住這是個世襲的侯爵,誘惑依舊很大,現任武安侯與正室劉氏感情不協,反倒寵愛美妾與美妾所生的鄭志,不止一次在美妾面前表現出對長子的怒其不争,次數一多,鄭志自然也就上了心,再加上鄭誠原本就是個纨绔子弟,鄭志自然會想:大明又沒有規定庶子不能繼承爵位,憑什麽因為我比他晚生兩年,就要将爵位拱手相讓?
鄭誠是個很混賬的人,而且因為他夜夜笙歌,虧空了身體,使得子嗣艱難,至今也沒能生出個兒子來,于是鄭志就通過勾搭蕙娘,唆使她去給鄭誠送了富陽春的方子,又通過蕙娘的表叔,在藥方裏多加了一味柴胡。
蕙娘原先受寵過,後來鄭誠喜新厭舊,她心裏自然有憤恨不滿,這種情況下鄭志很容易就說通了她。
根據鄭志所說,他原本也沒打算謀害兄長的,只是想讓鄭誠毀掉身體,徹底生不出兒子,因為柴胡會使得富陽春的藥性加大,很容易令人元陽下脫,這樣一來爵位自然就落在鄭志頭上,誰知道沒掌握好藥量,所以鄭誠的死純屬意料之外。
不管如此,罪證确鑿,鄭志認罪伏法,武安侯就是再想給兒子辯解也沒用,武安侯夫人劉氏的娘家勢力還在,她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兩人将官司鬧到了禦前,隋州這邊也将證據和供詞一一呈上,內閣原本是票拟鄭志死罪的,但皇帝抵不過武安侯的苦苦哀求,最後将死罪改成活罪,鄭志被發配往口外為民,勒令終生不得返京。
案件到了此處,總算告一段落,隋州在上奏的時候,順帶也提了順天府一筆,說他們協助辦案,從中出力不小。
可別小看這一筆,自永樂之後,內閣地位逐漸上升,到了本朝,皇帝不太愛幹活,內閣宰輔們就幾乎等同宰相,與皇帝分權。
隋州因為有位當過兵部尚書,兼且門生故舊遍布朝野的叔祖,內閣那邊對他的印象素來還不錯,而且因為與周太後的關系,他在皇帝面前也很能說得上話,有了這兩邊的關系,隋州一句話比別人十句話還要管用,順天府的責任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潘賓不用被罷官,不用被扣工資貶往外地,只是被輕飄飄申饬一頓,如清風過耳,什麽事也沒有,當然很高興,一反前些日子的忐忑,他将唐泛找了過去,道:“潤青啊,多虧了你,這樁案子才能告破,咱們順天府才沒有被繼續追究責任!”
唐泛道:“這是陛下仁慈,也是隋總旗講義氣,與潤青無關,下官不敢居功!”
潘賓對他這種謙虛謹慎的态度很是滿意,點點頭,捋着胡須,笑容滿面:“你也不必太過謙虛了,這樁案子你畢竟是有參與的,我聽說隋州的奏疏裏也提到你了,這份功勞你還是當得的!本府公私分明,有功當賞,有罪當罰,你既然有功,說罷,你想要什麽?”
順天府通判魏玉坐在旁邊,也跟着笑道:“此番武安侯府案告破,潤青跟着東奔西走,确實辛苦了!”
唐泛還是很謙虛:“下官沒什麽想要的,大人謬贊了!”
潘賓一拍大腿:“這樣罷,上回咱們不是還在外面打賭麽,我還欠你一碗肉臊湯面呢,擇日不如撞日,等會下了衙,本府請你吃面!”
唐泛:……
雖然他知道這位潘師兄有點小氣,不過能小氣成這樣,實在也是讓人開了眼界。
唐泛無奈地看了想笑又不敢笑的魏玉一眼,露出欣喜的笑容:“那就多謝大人了!”
魏玉握拳連咳了兩聲:“大人,不知道下官有沒有這個福氣,也嘗一嘗大人請的湯面?”
潘賓看了他一眼:“玄璋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說起來,你來順天府的時間還比潤青晚呢,我們倆可都還沒嘗過你的升官酒呢!”
魏玉很郁悶,躺着也中槍,他不過是順嘴讨一碗湯面吃,結果怎麽就變成欠下一頓酒席了,這位府臺大人也太會就坡下驢了!
“自然,自然,大人和潤青若是願意賞光,咱們今日就去!”
潘賓:“那就不去潤青說的那個湯面攤子了?”
魏玉:“不去了,不去了,升官酒自然要去仙客樓喝,我這就讓人去定位子!”
唐泛看着魏玉一臉吃了蒼蠅的樣子,笑得都快內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