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習慣了抱着唐見微睡覺, 突然分離之後,童少懸坐了大半日的馬車,本來就疲憊不堪, 沒想到到了夜裏還睡不着,第二日一早就被叫醒,渾渾噩噩地起床繼續趕路, 可是讓她疲憊不堪, 渾身難受。
再一次坐入硬邦邦的馬車內, 童少懸覺得從屁股到腰部都酸痛得要命, 十分懷念各處都柔軟舒适的家中。
迎着剛剛升起的朝陽, 一車的人都在打呵欠。
童少懸左邊肩頭趴着葛尋晴, 右邊肩頭壓着白二娘, 她的腦袋無處安放,只能往後仰,靠在車廂上。
每每随着馬車的颠簸,童少懸的後腦勺不時敲擊在堅硬冰冷的車廂上, 敲了幾下頭昏腦漲, 想要睡卻睡不着的感覺熬得她難受。
也不知道唐見微現在醒了沒有。
肯定還在做夢。
在她的蠶絲被窩裏抱着溫暖的湯婆子,也不知道夢到了哪個姐妹。
人在路途的童少懸其實誤會了唐見微,昨天晚上唐見微也沒能睡好。
昨天下午童少懸就走了, 唐見微去西市一瞧, 暴家人已經搬走, 只不過鋪子裏的腥臭味依舊。
要是帶着這味兒新店只怕是沒人來。
她帶着紫檀去收拾清掃,将鋪子裏的東西該丢的丢, 該扔的扔。
全都給清理幹淨之後, 她去隔壁買了幾桶最便宜的醋, 倒在屋子裏, 待醋将水産的腥臭祛除,約三日之後應該就可以重新修葺鋪裝了。
夜裏繼續出烤串攤子,唐見微招呼着客人們忙裏忙外,以為自己根本不會想起童少懸,卻在看見搖臂輕輕搖着蒲扇時,心裏被刺了一下。
傻乎乎不知疲倦幫着她的小搖臂,多像童少懸啊。
收攤回到童府,唐見微洗了澡抱着湯婆子進被窩,第一次感到這張床居然這麽大。
Advertisement
之前以為是湯婆子拯救了她寒冷的冬夜,如今身邊人一走,床空出了一半的位置,感覺整個屋子又冷了許多。
唐見微在被窩裏冷得發抖,索性冒死起床去将童少懸的那個湯婆子也一塊灌上熱水,抱到懷中。
“有兩個湯婆子鎮着,應該能好些了吧?”
唐見微盡量放空腦子,不讓身子自行回憶童少懸的柔軟和溫暖。
懷裏抱着個湯婆子,腳下也踩一個,卻依舊沒法提供能讓她入睡的溫度。
哎。
唐見微不喜歡東南縣城的冬天。
只希望這份深入骨髓的寒冷能快點過去。
……
第二日起床開始唐見微就出門忙活去了,她出門的時候童家的雞都還沒打鳴。
宋橋去給長孫胤請安之時,正好瞧見晨間薄霧之中,唐見微出門的背影。
這些日子以來,唐見微總是出門回來了才來跟她請安,生怕早上起得太早打擾了宋橋的睡眠。
其實宋橋起得也挺早,特別是母親在家裏住的這段日子,總是改不了早些起床生怕被訓的習慣——
母親的嚴格依舊讓她銘記于心。
“阿娘阿耶,你們醒了嗎?”
宋橋在房門口輕輕敲了幾下,是她父親宋明玉來開的門。
“這麽早就過來了?”宋明玉披着披肩笑着輕聲道,“沒事,以後不用這麽早過來請安。你阿娘這幾日吃得好,睡覺也能多睡一會兒了。這下還沒醒呢。”
宋橋知道長孫胤很喜歡唐見微的手藝,唐見微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忙裏抽空特意為長孫胤下廚,做的每道菜都非常合長孫胤的口味。
宋橋仔細觀察過,唐見微不是随便做菜,基本上都是博陵菜系的菜,有好幾道還是宋橋小時候愛吃的。
長孫胤到底是博陵人,來到東南幾十年了,依舊好家鄉的那口滋味,進食之時似乎也憶起了許多往事,跟宋橋念起了許久沒有念過的舊友、老師以及散落在大蒼各處的門生。
吃到順口的睡眠也跟着好了,宋橋往屋裏一看,阿娘果然還躺在床上。
宋橋先向父親問安之後回到了前廳,何嬸子做好了粥,她快用完了長孫胤才和宋明玉一塊兒過來,坐下與女兒一起食用。
宋明玉問:“伯遠還沒起?”
“他昨夜很遲都沒睡着,擔心阿念出行在外是否安全,早上我醒的時候剛剛睡下。午後我讓他來請安。”
長孫胤道:“阿念去參加白鹿書院的春游了?”
“對。今年好像去奉縣了。”
“奉縣,那不是呂簡的老家?”
呂簡是長孫胤的舊相識,也是她一手提把起來的才俊,不是門生卻勝似門生。
如今呂簡依舊活躍在博陵,乃是女官中的佼佼者。
呂簡娶妻之後從長孫家得了雨露丸的配方,三年之後得了一女,如今連她的女兒也成為朝中肱骨,呂氏也逐漸成了博陵新貴。
說起這位門生,長孫胤有一肚子的趣事可聊。
呂簡當初來博陵時不過是奉縣寒門,毫無名氣,沒人認識她,跟一群窮苦考生擠在郊外的破房子裏,埋頭苦讀。
沒有門萌庇護,也不是中央官學出身,如呂簡這等平頭百姓讀書郎想要自顯,唯有參加進士舉,征文射策以奪祿位。
大蒼科舉分為數個科目,進士、明經、明法、明字、明算……除此之外,還有制舉和武舉。
參加進士和明經的人數最多,其中進士科又與其他不同,最是被人追崇。
因為進士科以時務策略為主,近幾年也加考帖經和雜文,非常難考,百人之中恐怕只取一人。
但是進士科出身者往後官途卻是能更為順遂,大蒼到今日所有的丞相基本上都是進士科出身,漸漸地,參考進士科的學子逐年遞增。
“朝為讀書郎,暮登天子堂。”
每年有無數通過中央官辦和各州、縣學館推舉的生徒,以及不在學院中學習,懷揣着改變全族命運的鄉貢湧入博陵。
當年的呂簡就是這洪流之中的一小朵不起眼的浪花。
若想要在科舉中金榜題名,最先需要以行卷的方式得到推舉。
在參加最終尚書省省試之前,考生們需要求得一位博陵當權顯貴或是有絕對名望的大家,将自己推薦給主考官,打響名號,這便是行卷的風氣。
只有名仕推舉率先打響了知名度,才有登科的可能性。
當初呂簡非常有信心,直接将自己的詩作托人遞到了太子太師長孫胤的手中。長孫胤閱畢,對她的才能大為贊嘆,便将她推薦給了主考官。
呂簡因為得到了太子太師的賞識,一時間名聲大噪,之後更是一舉奪得當年進士科狀頭。
金榜題名還不算是真正當上了官,随後還要經由吏部的選試後,才會真正授予官職。
吏部的選試包括身、言、書、判四個方面。
因呂簡長相端正口齒清晰,基本上沒有什麽濃重的口音,一手漂亮的書法早遠近聞名,判辭寫得有條有理,很順利地獲得了七品官位。
宋橋常聽母親說起呂簡,據說此人經過多年摸爬滾打,如今已經是四品大鴻胪了。
長孫胤道:“當初呂簡從奉縣跑到白鹿書院求學,便是仰慕白鹿書院官學的名號,若是今年書院繼續邀約舊校友,還去了奉縣,此時呂簡正在奉縣探親,書院邀請的應該就是她。她的應考經驗相當豐富,若有她提點,對于白鹿學院的學子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宋橋點了點頭。
“阿念還有兩年便可參加科舉了,以她的資質想要被書院推舉不是難事,若是能夠提前與呂簡互通一二,他日到博陵應考,也能免去一番周折。”
宋橋有些好奇:“白鹿書院應該有邀請過阿娘您吧?”
“嗯,前一段時日,書院的先生知道我在夙縣,的确有來找過我。不過你也知道你阿娘的性子,早就不願管那廟堂之事。”
宋橋知道前幾日呂簡發了拜帖到府上,想要攜女來探望長孫胤,被長孫胤婉拒了。
“也好。我可知道阿念那些同窗,成天叽叽喳喳的跟一群小麻雀似的,阿娘最喜歡清靜,若是被她們圍住,這耳朵可是要受罪了。”
“不過,關于阿念的事,我還是會寫信跟呂簡說一聲。這點我這當外祖母的還是應當做的。”
宋橋這幾日一直想要找機會跟長孫胤說這件事兒,可她也好面子,當初不顧家人反對硬是要嫁到夙縣來,如今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們相比,她過得的确算是清貧。
阿念的事兒本應當由她和童長廷來張羅,可她倆不過是夙縣普通百姓,上哪兒張羅去?
只有向母親求助這一條途徑。
這些年母女走動不算特別頻繁,宋橋從來沒有問過,也不敢問母親,是否還因為當年她的任性在生氣。
當初母親下決心離開博陵時,便已經決心不再理會官場之時,可如今為了阿念破例,宋橋心中頗為感慨。
三人吃完了朝食,就要離開前廳的時候,紫檀送了三杯桂花醑過來,說是唐三娘一早做好的,為了給她們消消食兒。
宋橋聽聞之後皺了皺眉:“哪有大早上喝酒消食的道理?”
長孫胤卻一掃平日裏的清冷,對桂花醑很好奇,讓紫檀拿給她喝一喝。
一口清甜且帶着淡淡桂花香的果漿酒入喉,沒有太多醉人的酒味,回甘的滋味是她相當熟悉的,屬于遙遠記憶深處的滋味……
“阿慎人在何處?”長孫胤問道。
紫檀回答:“三娘一早就出門采買去了。”
“待她回府,讓她來見我一見。”
唐見微到了市集找人做新店的牌匾。
她本來想要繼續用“唐氏”這個招牌,可現在她已經嫁給了童少懸,繼續用唐氏的招牌似乎不太合适,想了想,訂做了“童氏食鋪”。
預定牌匾之後五日可取,唐見微又找到一個工頭,問他茅廁改造的事情。
工頭一直在夙縣和臨郊尋差事,幹了快二十年,第一次聽到有這種需求。
聽唐見微說完她想要的茅廁模樣,工頭震驚不已。
這人家裏啥條件啊,敢這麽造。這茅廁改出來,不得是皇宮的規格啊?
唐見微已經得到了宋橋的允許,随她怎麽改,所以她态度也很堅定,茅廁一定要改!
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把它改舒服了。
工頭聽唐見微說得很細致,便知道這個小娘子應該也是半個內行,到時候聽她的主意改就行,也算是給自己增加一點經驗。
便答應了下來,今日就去找人手,明天上門開工。
和工頭分開之後,想象一下往後擁有香噴噴茅廁的日子,唐見微心情大好。
待童少懸回來的時候,家裏的茅廁應該已經全然變樣,到時候這傻孩子會是什麽表情?
唐見微回到家中,季雪來喚她,說外祖母叫她到院中一敘。
外祖母,長孫胤?
唐見微沒想到長孫胤會特意來找她,居然有點兒慌亂。
對季雪說一聲“我馬上去”,待季雪将門合上之後,她立即坐到銅鏡前補了妝,将翠羽簪正了正,換去一身豔麗時興的裙子,着了質樸又暖和的襖子,在鏡子前看了半天,确定自己賢良淑德得很,這才去了院子裏。
長孫胤坐在前院的石凳上,手裏捧着一本小羊皮軟冊正在閱讀,唐見微一看,這不是童少懸的《大衍鶴集》嗎?
長孫胤聽見了她的腳步聲,擡起頭對她和藹地笑,将軟冊合了起來:
“阿念出行之前我便向她借了這個冊子想要看看,結果如我所料。”
唐見微疑惑地蹙眉。
“果然看不懂。”
噗!
兩人相視而笑,一瞬間便拉近了距離,唐見微覺得這位昔日的太子太師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您找我?”唐見微見了禮,長孫胤讓她坐下。
“今早你讓人送來的桂花醑,是我年輕時常常喝的口味,博陵人最是喜歡桂花醑,就像喜歡徘徊花似的,無論行走到何處,桂花醑的滋味已經紮根在心裏,無法忘懷。”長孫胤感嘆,
“沒想到如你這般的年輕人,居然能做出正宗的桂花佳釀。”
唐見微實話實說:“不瞞外祖母說,這桂花醑我也是從小喝到大,想必它的配方從未改變,依舊是您還在博陵時的口味。”
長孫胤的眼神波瀾不驚,看着《大衍鶴集》這幾個俊逸之中帶着秀氣的字:
“你可知道阿念日後有入仕的打算?”
“知道。”
“你們如今已經成親,便是一家人。往後她去何處你便要去何處。他日你們一塊兒回到博陵,踏上功名之路時,将會有許多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在等着你們。阿念自小聰慧,因為身體不好只能呆在家裏讀書,也算是因禍得福。如今無論是詩賦還是策論,她都比一般的同齡人要高上幾段,我相信她進士及第應該不成問題,可是得了官職這才是第一步。”
唐見微很難得聽到長孫胤一口氣說這麽多話。
曾經官居一品的長孫胤說得篤定,認定童少懸一定能夠金榜題名,仿佛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定論,讓唐見微心裏一喜。
“阿念雖然自小辨日炎涼,不過……相信你也察覺到了,她心思單純不善與人争鬥,說到底便是心不夠狠。若進入官場之後性子依舊,只怕無法往高處走,且處處受人拿捏。原地踏步尚是幸事,最壞的處境便是走錯了路站錯了隊,如此一來便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甚至賠上阖族的性命。”
唐見微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心裏忍不住想到,當初長孫胤會選擇放棄一切離開博陵,是不是也是因為當時存在黨争?若是她與衛慈捆綁,衛慈失勢,她極有可能将一家人的性命都交待。
所以,長孫胤才會選擇絕情離開。
是這樣的嗎?
那時的唐見微還太年輕,看不透長孫胤的想法,只是單純地以自己過往所見所想來考慮這位曾經站在巅峰之上,卻又主動退位的賢士之舉。
在唐見微看來,十多歲時的衛慈之美應當無可挑剔,而她又将權傾天下成為一代君王,長孫胤能夠抛下她,一定有更複雜的理由。
唐見微略有些分神,想着衛慈的事情。
忽然童少懸一張吃醋的小臉浮上她心頭,洞房那晚童少懸提到衛慈時不爽的表情猶在眼前,讓唐見微的心思迅速收了回來。
“……但有你在她身邊,我是放心的。”
說到此話時,長孫胤将戴在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摘了下來,遞給唐見微。
“我看得出來,雖然你和阿念是天子賜婚,不過這些日子以來相處得很不錯。以阿念一人之力難以扶搖青雲,但若是有你相助,截然不同。阿念天真爛漫心有正道,而你俐齒伶牙做事不拘小節,與阿念正是互補。你們二人琴瑟和鳴互助互愛,即便身處險境,也一定能化險為夷。阿慎,阿念性格敦厚,正是厚積薄發的待琢璞玉。前期你會辛勞一些,待她羽翼豐滿直沖雲霄的那一日,便是你收獲之時。阿念一定會超出你的預料。”
長孫胤說話之間已經将這枚玉扳指戴在了唐見微的拇指上。
“這……外祖母,此物貴重,我不能收。”唐見微似乎被燙了一下,手往後縮。
卻被長孫胤握住了。
唐見微第一次在婚宴上見到長孫胤的時候,就發現她戴着這枚玉扳指,而今天依舊帶着,可想而知這是她随身佩戴的飾物。
而這玉的顏色唐見微更是認得,乃是萬向之路的盡頭,流火國特産的純藍玉制成,整個大蒼能尋到的恐怕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
這枚玉扳指極其貴重,往往是特定的身份象征,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她居然舍得将其送給自己。
“你與阿念成親,我還未送你什麽禮物,這就算是老婆子的一番心意吧。”長孫胤道,“它跟随了我近三十年,我跟它頗有感情,只希望在老婆子入土之前,将它交給值得托付的人。阿慎,你值得擁有它。就像阿念一樣,終有一日你會看清她的價值。”
唐見微陷入了沉思。
長孫胤到底是話裏有話,說一藏十,讓她聽得心裏七上八下,諸多猜測浮于心頭。
長孫胤和她說完便起身,與在一旁等候多時的丈夫并肩而行,準備回程的行裝。
唐見微看這二人并沒有牽手也沒有挽着手臂,但不時交談的模樣,就像是時光從指尖劃過時的感覺。
摸不着,但它卻以無法忽視的方式存在着。
白鹿書院一行人在午膳時分總算到了奉縣,由當地的兄弟書院的學生們來迎接她們,帶她們到當地驿站安頓。
下了馬車,童少懸她們一個個呵欠連天,跟幾百年沒有睡過覺一般。精神不濟渾身發痛,胳膊一擡,都是咔咔的響聲。
葛尋晴帶頭哀嚎,被孟先生教育:“身為學子,不求你們能如前人一般懸梁刺股,起碼也要修身養性,不能讓自己堕落。聖人曰,一箪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你們若是能明白物質誘人堕落的道理,便是距離聖賢更近了一步。”
葛尋晴一個呵欠已經在喉嚨口,沒敢再打出來。
孟先生果然接着說:“那麽,聖人這句話收錄在那部經典之中?葛仰光,你來回答。”
葛尋晴快瘋了:“孟先生求您了,咱們是出來春游踏青的,能不能讓我好好打個呵欠賞賞春光啊?回頭咱們回到書院之後,箪食還是瓢飲我都無怨無悔!”
孟先生看着她,唉聲連連,走開了。
到了縣裏,驿站可比官道上的要舒适一些,起碼不用睡那硌死人的大通鋪,童少懸和葛尋晴白二娘一間屋,還空出來了一個鋪位。
同班趙二娘路過她們房間的門口,往裏面看了一眼,發現還有鋪位之後,立即把包袱給甩到了床鋪上。
“哎,你們該感謝我。”趙二娘賊賊地笑。
葛尋晴不知道她在說什麽,疑惑地問她:“感謝你?感謝你什麽呀?”
“感謝我為你們填滿了最後一個鋪位,不然的話你們可要和那臭石頭一屋了。”
“臭石頭?那是誰?”
童少懸聽出了這趙二娘在譏諷石如琢。
石如琢家境貧寒,估計和夙縣很多貧苦人家一樣,別說熱水,家中可能連澡房都沒有,更沒有買薪柴燒水的閑錢。
平日裏只能用篦子梳理頭發,拿衣服去曬一曬,算是清潔。
都是姑娘家,若不是家裏困難,誰願意髒兮兮的?
“臭石頭你都不知道?可不就是那寡婦的女兒。哎,那六嫂的包子可真難吃。童長思,你說你花這閑錢,我都替你心疼。你把她弄來,可誰也不願意搭理她,她也一聲不吭跟個啞巴似的,弄得大夥兒都不舒服……”
童少懸站起來就要和那趙二娘理論,卻見葛尋晴和白二娘已經上前,一把将她的包袱丢了出去。
趙二娘叫道:“你們做什麽?!”
“不做什麽。”葛尋晴平日裏看上去瘋瘋癫癫的,可一旦拉下臉來也是十分唬人,“這個鋪位是我們給石如琢留的,誰讓你胡亂放東西了?!”
“你們有毛病吧!”
雙方在門口吵了起來,童少懸發現石如琢在門口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
石如琢依舊如平時一樣,低着頭不說話,手裏抱着六嫂給她收拾好的包袱,整個人灰撲撲的,無論誰如何欺負她,她只當沒有聽到。
不知道是不是和急性子的唐見微呆的時間長了,童少懸見到她這副溫吞的樣子格外上火,上前拉住她,将她拉進了屋,讓她把包袱放下。
石如琢有點兒內疚:“我不住這兒了。這裏留給你們朋友吧。”
童少懸對她說:“你就是我們的朋友。”
※※※※※※※※※※※※※※※※※※※※
博陵應考四人組總算到齊啦!
【這篇文的确會比較長,我希望能好好展開這個虛構的世界,讓它變成另一種真實的存在。
展開生活在這個世界之中人們的愛恨情仇,描繪成長和相伴的溫暖。
養丞即養成,養成系是會慢一些,但是劇情和感情線都會在的。我會盡我所能将它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