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秦修回到家裏,樓下停着一輛警車,警員上來提醒他說是最近這附近發生了好幾起入室盜竊案,問需不需要在露臺上安一部監控,秦修擺擺手說沒關系,他家裏有養獵犬,而後安然地上了樓。

門開了,沒有大狗歡脫地跑來歡迎他的場景,秦修邊換鞋邊喊,“卷二,”等了一會兒屋子裏還是靜悄悄的沒反應,他已經換好了拖鞋,但偏偏就停在玄關不進屋,火大地喊,“卷二!你主人我回來了!”

這時才聽見“砰”什麽東西摔到地上的聲音,秦修探頭往屋裏瞧了一眼,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金毛大狗這才翻身起來,披着毯子朝他跑來。

秦修愕然地瞪着一身亂呼呼卷毛的大狗,連忙轉身拉開門想喊警察裝監控,閃着紅燈的警車已經開走了。

晚上一人一狗在沙發上看電視,手機這個時候響起來,秦修一邊摸着狗背一邊接了電話,聽了半天,臉色一沉。

阿徹不用看也知道小修同學此刻臉色不好,因為那只撫在自己背上的手一下停了下來,還狠狠拍了兩下。

“怎麽說辭職就辭職!不是跟他說過要提前半個月嗎?!”

又拍了兩下。啪啪!痛極了……

阿徹知道秦修工作室的助手都是在校實習的學生,本來就很不固定,秦修也說過只要提前半個月辭職,來去自由,不過辭職的事大家都不願意直接打電話給秦修,可見助手們有多怕北極熊。

之前走了一個助手,這會兒又走掉一個的話,秦修就沒有助手了。雖然也有JENNY和王子瓊幫忙,但是化妝師和造型師在攝影方面畢竟是外行,再說JENNY和王子瓊除了在秦修的工作室裏負責化妝造型,平時也會接一些個人的工作委托,根本不可能三頭六臂。

秦修挂斷電話,冰涼骨感的大手很粗魯地順着狗毛,郁悶地自言自語:“妹妹要結婚要回老家什麽的,請假不就行了,我又不會不批,為什麽非要辭職,一群不負責任的家夥!”

那很明顯是借口啊!阿徹在心裏無力地說。

“是我待他們不好嗎?”秦修挑眉看看身邊的大狗,“你要是敢點頭就死定了。”

你一定經常對他們說這種恐吓的話……

“啊!煩死了!”

阿徹縮着腦袋,忍受着秦修的大手在他脖子上用力蹂躏。明明是內心很溫柔的人,為什麽一定要對人兇巴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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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電話給賀蘭霸你自己打啊,為什麽要我代勞?”任海瞄一眼卷毛青年買來賄賂他的披薩餅,很有立場地道,“威武可以屈,貧賤不能移!”

阿徹抓了抓頭發無奈地坐在沙發上,那佝偻的背影像瞬間老了一百歲:“我也是沒辦法啊……”

十六歲時他變身的時長總算能有四個小時了,足夠坐長途車了,又因為做安少爺的陪練也有了不少閑錢,特意回靈犬鎮去看賀蘭老師,大包小包帶着一堆吃的回去,哪知道老師一點都不歡迎他。

狗青年仰頭倒在沙發上,現在想起來都叫他傷心。

那天他還沒上山就在旺旺副食店外遇見了一個人下山打醬油的賀蘭霸,喜滋滋地悄悄跟在賀蘭霸身後。

不曉得老師一個人打醬油的時候會不會想念他呢?肯定會的,雖然老師老不承認。

賀蘭霸還是老樣子,褲衩鳥窩頭一雙人字拖從山上穿到山下,阿徹一邊小心跟在後面一邊在心裏說,老師你倒是把頭發好好梳梳再下山啊。賀蘭霸忽然停在山道上,阿徹以為自己被發現了,趕緊躲到大樹後,卻見賀蘭霸蹲在路邊抱起一只小土狗,那只黃色的小土狗和自己離開靈犬鎮時一樣的大小,那一瞬間阿徹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和賀蘭老師。

“這不是小汪嗎,你這麽一天到晚亂竄可不行,既然閑着沒事,幫賀蘭老師我送醬油吧。”賀蘭霸說着便把打好的醬油瓶綁在小土狗背上。

剛把小土狗放在地上,沒走幾步小家夥就轉過身背着醬油瓶一溜煙地往山下跑了。賀蘭霸氣得在背後追:“個不靠譜的狗東西!”

小土狗蹿進灌木叢裏,一會兒就沒影兒了,賀蘭霸站在路邊罵罵咧咧了半天,只好空手而歸。

阿徹望着賀蘭霸獨自一人慢慢朝山上走的背影,掉頭就去追那只小土狗。

在灌木叢和泥巴地裏折騰了好一陣總算逮到活蹦亂跳的小家夥,阿徹把醬油瓶取下來正要塞進自己帶來的那包土特産裏,才赫然發現剛剛下來追狗時那一口袋東西被自己擱在路邊了,狗小子連忙跑回去,正好看見一輛小卡車停在路邊,有人提起他那一口袋東西上了車。

“哎!!那是我的東西!!”狗小子揮着醬油瓶抄捷徑跑上去,奈何離得太遠,也不曉得人家是沒聽見還是不打算理他,車子一徑就開下山了。

最後卷毛小子只能拎着一只醬油瓶,一身髒兮兮地敲響了賀蘭老師的屋門。

好半天都沒人來應門,阿徹正納悶,隔壁的胖嬸出門看見他,熱心地問:“你是找賀蘭霸嗎?他剛剛去廟裏了。”

阿徹又去了靈犬寺。寺廟雖然修葺過一次,可是隔了這麽多年,又冷冷清清乏人問津了,寺廟外的雜草都有半人高了。阿徹看着這座忽然間變得格外小的寺廟,心情很複雜,那道高高的門檻,他終于可以輕輕一腳就跨過去了。

“……那家夥現在不能每天來廟裏做祈禱了,我就幫他代勞了。”

聽見賀蘭霸老神在在的聲音,阿徹驀地站定在門口,看着賀蘭霸往神龛上換蘋果,邊換邊念叨:“也不曉得他的人化術進展得怎麽樣,您都惡搞他這麽多年了,就給他個像樣點的人生吧……”

阿徹只感到眼淚忽然流進嘴裏,鹹得要命,激情奔湧地喊出一聲“老師”,出口卻是兩聲汪汪。

賀蘭霸回頭看見一只大金毛從一股子白煙中嗷嗚一聲朝他撲過來。他還沒來得及回身就被又重又大跳躍力驚人的狗家夥一下撲到背上。

那狗家夥兩只前爪死命挂在他脖子上,兩條有力的後腿在他背上一個勁往上蹬,這種狗不狗人不人的擁抱方式賀蘭霸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卧槽你打哪兒跑出來的?!”

大金毛跳下來在他身邊蹭來蹭去跳來跳去,仰頭嗷嗷地喊着“老師,老師”,賀蘭霸受不了那一身狗毛味:“行了行了別撒嬌了你特麽又不是小狗了!”

大金毛這才掉頭跑到寺廟門口,銜起那只在地上骨碌碌轉的醬油瓶,走過來遞到賀蘭霸手裏。

賀蘭霸看着手裏的小小醬油瓶,雖然這些年都是他自己打醬油,但是瓶子上那條繩子還是挂在那兒,不過現在的阿徹是大狗了,這麽短的繩子他已經套不下了。

賀蘭霸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鏡,看阿徹現在的樣子,他也知道這家夥的人化術還是半吊子:“你找到小修了?”

“嗷嗚……”沒有。

“不打算再找了?”

“汪汪!”還要找!

賀蘭霸表情一滞,擡起下巴,鏡片上一片白茫茫的高光:“那你回來幹什麽?”

大金毛委屈地仰着頭:“我回來看你啊!”

“有什麽意義嗎?有這個功夫不如好好磨練你的人化術,或者去找小修,你來看我,我也不會多吃兩碗飯,更不會延年益壽返老還童,來看我有毛用,說不定就和小修擦肩而過了!”賀蘭霸徑自往門外走,頭也不回地道,“我希望你下次來看我的時候是和小修一起,或者是已經決定做一個安安分分的靈犬族人,否則就不要回來。想好了就自己下山回去吧。”

大狗在背後叫了兩聲,就徹底安靜了下來。賀蘭霸沉默地提着醬油瓶往家走,狗東西這耐不住寂寞又愛撒嬌的性格要是不改改,以後的狗生肯定夠嗆。作一只寵物犬,你連自由都沒有,哪來的老師?你只有小修,但是他不會只有你,所以從現在開始,學會耐住寂寞吧。

那天阿徹是在凱大手家裏泡澡後回城裏的,雖然不理解賀蘭老師為什麽會說這些話,但是他清楚老師不管做什麽,一定都是為自己好。這之後他沒再回靈犬鎮,但是耐不住寂寞了還是會時不時打個電話回去,剛開始賀蘭霸不知道電話是誰打的,阿徹怕他砸電話,也不出聲,光聽賀蘭霸在電話那頭罵娘,他自個兒在這邊捂着嘴偷樂。不過來來回回幾次,賀蘭霸最後還是認出他來:“阿徹!你給老子出聲!你特麽不怕老子打電話報警抓你啊,你個黑戶口!”

“我不是黑戶口!”

“果然是你!個狗東西!!”

哎呀露餡了,狗小子趕緊把電話給挂了。

然後也就這樣了,反正給賀蘭老師打電話對方都挺不耐煩的。前段日子他打電話告訴老師自己找着小修了,結果對方也只在電話那頭嗯嗯了幾聲就把電話挂了。

阿徹覺得賀蘭霸多半還在為自己選擇離開靈犬鎮的事生自己的氣。這次他是打算打電話問老師關于人化術的事兒,秦修的攝影室現在急缺助手,如果他能完成人化術,或者至少延長變身時間,能有至少八個小時,就能當秦修的助手了。這方面他能咨詢的人也不多,只能問賀蘭霸,但是賀蘭老師肯定還在生氣。

最後阿徹請任海去洗浴中心做了一次全身按摩,紅光滿面的任海才勉為其難給賀蘭霸撥去電話,哪曉得電話剛接通,對面“喂”了一聲,任海就一下子捂住手機,皺眉看向阿徹:“賀蘭霸的聲音什麽時候變這麽男低音了?”

“說不定是感冒了,你再問兩句啊。”

任海咳嗽一聲,正要開口問,就聽見手機那頭的男低音笑了一聲:“我不是賀蘭霸,我是凱墨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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