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阿徹每晚練車,練了一個禮拜,感覺技術已經很娴熟了,任海的假駕照也給他搞到了,不過學車考駕照怎麽也得有段時間,為了避免秦修懷疑,只好耐心等滿一個月。

這天晚上秦修拿了一份簡歷回來,阿徹聽秦修講電話時說過一個前輩的弟弟想到他的工作室來實習。大金毛看秦修坐在沙發上邊看那份簡歷邊說“還得過獎,不錯啊”就急了,“汪汪,汪汪汪,”你怎麽能這樣,說好了等我的,秦修正浏覽人家簡歷,一顆金毛狗頭冷不丁伸到他眼皮底下,長嘴巴擋住了簡歷。

“別調皮,讓開。”

“汪汪!”不讓!

“讓開!”秦修生氣了。

阿徹現在是狗身,秦修真生氣了那肯定有他受的,但是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

一張狗臉期期艾艾地瞅着沙發上的冰山美男,一人一狗對峙了沒一會兒,金毛大狗的腦袋向後縮了縮,秦修得勝地跷起二郎腿,然後只聽“啊嗚”一聲,簡歷上半截就到了狗嘴裏。

秦修氣壞了:“欠揍了是不是?!”

秦修拽不出簡歷,騎在背上打他,阿徹誓死不吐出簡歷,秦修邊揍邊兇他:“你有種你就把簡歷給吃了!”

你還別說,我就有種給你看了!阿徹憤憤地啊嗚啊嗚幾下把簡歷咬進嘴裏嚼起來。

秦修吓一跳,從狗背上下來:“你真吃了?!”趕緊去掰狗嘴。

阿徹只感到自己性感的黑嘴唇都被掰得翻了起來。秦修看着露出一口森森狗板牙,樣子活像中了風的卷二,都這樣了還死活不松口,他徹底沒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大狗的喉嚨咕隆往下一咽,然後才松開嘴“噗”地吐出什麽東西,秦修定睛一看,被吐在地板上的是一張黏糊糊的登記照……

秦修撲上去掰開狗嘴,這次阿徹也沒抗拒,配合地張大嘴任由秦修往裏望,秦修看着狗嘴裏黑乎乎的跟個無底洞似的,徹底服了,頹坐在地板上,已經氣都氣不出來了:“你是狗還是羊啊?”

阿徹站起來,神清氣爽地抖抖一身被折騰亂的狗毛。記住了,以後不要随便挑戰狗的底線。狗也是有種的。

自個兒跳上沙發愉快地看電視的阿徹并不知道秦校花在背後露出了陰險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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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徹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房子裏安安靜靜的,狗東西狐疑地跳下沙發,奇了怪了,秦修居然沒有掀沙發?

難道是昨天自己發了狠,秦修終于意識到他是一只有野性的獵犬,決定以禮相待了?

這樣也好,本來咱倆就是朋友。瞧瞧你以前的所作所為,有你那麽對朋友的麽?

大狗打了個哈欠搖晃着尾巴踱去廚房,秦修的早晨都超級簡單,不是面包煎蛋就是牛奶泡燕麥片,他都快吃到吐了,對早餐早就不抱什麽期待……等等,那是什麽啊喂?!

大金毛看到狗盤子裏的東西整個兒傻掉了,不是面包煎蛋不是牛奶燕麥片,狗盤子上赫然是厚厚一匝紙!

阿徹不敢置信,湊近了去看,爪子按了按,又不信邪地把紙掀開,然後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真是紙啊!

太過分了,這簡直是要拿他當碎紙機用啊!

氣憤的大狗在房子裏汪汪汪一股腦兒叫着。

你給我吃紙就算了!你也不給我點水讓我下着吃!

阿徹就這樣苦熬了一個月,終于帶着一本假駕照去見秦修了。将駕照遞給秦修過目時還有點忐忑,不過秦修也只是掃了一眼,算是同意了。

“子瓊哥!JENNY姐!以後請多關照!”卷毛青年幹勁十足地朝造型師化妝師打完招呼,又笑着轉向秦修,“小修!以後請多關照!”

王子瓊和JENNY都被那有種的稱呼噎了一下。

秦修板着臉:“叫我秦修哥。”

“啊?我記得我們一樣大啊。”

“要不叫我秦修哥,要不叫我秦老板,你自己選。”秦修邊在電腦上修圖邊面無表情地說。

阿徹一點不想叫秦修“哥”,憑什麽我得管和我一樣大,長得還沒我MAN的男人叫哥啊?你要長得像施瓦辛格,別說哥,叫你爺爺都行,你看你細皮嫩肉冰清玉潔的……

王子瓊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小聲道:“工作場合逢場作戲,你懂的。怎麽說他也是個BOSS,雖然看起來是嬌花一朵,也還是要擺點譜的,下來你該怎麽叫他還是怎麽叫他嘛。”

王子瓊這話很中聽,阿徹大度地聳聳肩,算了,就遷就你一下吧,這才不情不願地叫了聲“秦修哥”,然後在心裏使勁“呸”了一聲。

阿徹跟秦修說自己每天只能工作六小時,秦修倒也沒說什麽,王子瓊也只是說只工作六小時就只能當兼職,錢得少一半,那對他來說也不是問題,他打工賺的錢都是幫秦修做貼補的,多的即便存起來也是給秦修存着,他自個兒很少有開銷。

聽JENNY說,除非要去遠點的地方出外景,不然工作室上午通常都沒什麽事,就是下午忙而已。阿徹當助理第一天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盒飯,提着四人份的盒飯回來時,卻看見一對老人家彼此攙扶着走上工作室的臺階。

卷毛青年趕緊上前幫忙扶住腳步蹒跚的老奶奶:“婆婆,有什麽要幫忙的嗎?”

“這裏是照相館吧?”老婆婆說,“我想和老伴來照張相。” 阿徹打量兩位老人,老婆婆走路慢騰騰的,看來腿腳不好,老爺爺步子倒是穩,就是眼神呆滞,半張着嘴,頭老是一點一點的。阿徹不曉得該怎麽回答,秦修的個人攝影工作室和一般的照相館不同,都是接商業客戶大單的,可是,看着兩位穿戴得整整齊齊,一看就是來照相的老人家,要怎麽跟人家說呢。

“這小子買飯買哪兒去了……”王子瓊拉開門,正好看見扶着兩個老人家的卷毛青年,“哎喲喂,”造型師忙下來幫扶着,有點想不通,“沈徹,你把你爺爺奶奶牽來幹嘛?”

“不是我爺爺奶奶,這兩位想來……照個相。”阿徹說。

王子瓊看向兩個老人家,了然了,提高聲音放慢語速:“您二老找錯地方了!”

老爺爺被那聲如洪鐘的音量吓得往後踉跄,阿徹趕緊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老婆婆也撫着胸口:“年輕人你聲音小點兒,我聽得到,沒耳聾。”

“我們不照相,只攝影,”王子瓊一邊忽悠老奶奶一邊把人往樓梯下帶,“前面一個街區有個八王照相館,那才是照相的地方。”

阿徹覺得不好:“那個八王照相館也太坑爹了吧。”他以前在咖啡屋打工時有個妹子就是去那個照相館照相,聽說照相師傅是個摳腳大漢,照相館裏髒得要命,給她照了她有生以來最醜的一張登記照就不說了,那張登記照照出來相片裏還有一只蒼蠅是後期給PS掉的!阿徹看這兩位老人家穿着嶄新的衣服,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肯定是想好好照一張,那種地方就算了吧。

老婆婆又問:“什麽叫坑爹啊?”

阿徹剛說“就是照得很差”王子瓊就從後面隐蔽地踢了他一腳,擠眉弄眼地埋怨他。阿徹也擠眉弄眼回去,你不能這樣忽悠老人家!

老婆婆果然猶豫了:“那你們這兒能不能照相啊?我聽人說你們這兒有很厲害的照相師傅啊。我就是想跟老伴照這個樣子照張相……”說着從毛線手袋裏摸出一張照片,遞給兩人看。

阿徹見那是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是在老相館拍的,盤着頭發的溫婉女子穿着一件繡花夾襖坐在一張檀木椅子上,清俊的男子穿着一件滾毛邊的小對襟坎肩,站在女子身後,手放在女子肩上,椅子旁邊是一個花瓶架子,青瓷花瓶裏放着盛開的臘梅。

阿徹又看向腿腳不便的老婆婆和有些癡呆的老爺爺,兩個老人家身上也正穿着和那時一樣的夾襖和毛邊坎肩,應該是照那個樣子訂做的,只是年老的身體已經臃腫,穿上去不像年輕時那麽好看了。他突然有些不忍,王子瓊已經把兩位老人家牽下臺階,阿徹卻忽然拉住王子瓊:“要不咱們問問秦修的意見。”

王子瓊瞪他一眼,轉頭對老婆婆說:“老人家,我們這兒真不能拍這種照片,成本很高的你明白嗎,再說我們攝影師是個神經病,拍照時還會打人……”

阿徹張大嘴心說我靠你也不用這樣張嘴說瞎話吧。

王子瓊剛說完神經病和打人,就感到後腦勺一股冷風,回過頭去,北極熊裹着寒風站在門口,冷冷地居高臨下看着他。

秦修讓JENNY給老人家簡單地化了點妝,阿徹幫着秦修布置背景,花和花瓶是基本道具,工作室都有,秦修讓阿徹去對面茶店裏借了一把太師椅來。

他們盡了最大努力還原現場,但是總感覺差了那麽幾分,秦修看着照片琢磨了一陣,相片裏的花是臘梅,但是工作室裏只有假花,還都是玫瑰菊花滿天星之類的,和高背太師椅放一塊兒總覺得不搭調。

“沒事,我去買!”卷毛青年套上外套拿了錢包就出門了。

秦修看着窗外跑遠的人,這小子來來去去都是用跑的,像不知道累似的。之前扛着個太師椅,也是一路從馬路對面屁颠屁颠地跑過來。這叫什麽?活力四射?不知道怎麽搞的又想起這家夥穿着他的褲子從三樓窗戶跳下去的樣子。

JENNY把老人家從化妝間牽出來,老婆婆看見太師椅和花瓶,還有背景紅色的帷幔,感動極了。現場燈光也已經設置好,走進那淡淡的複古色調中,好像就能枯木逢春,時光倒流。

王子瓊一個勁在秦修耳邊碎碎念:“拍這個成本太高了啊,又是老人家,你能收他們多少錢啊,虧本虧到家了好嗎,開了這個先例以後要都找上門照相,那也掉份兒啊!”

“你說得對,對一個照相的來說是挺掉份兒的。”但我又不是照相的,我是攝影師,秦修在心裏哼道。

阿徹抱着一捆臘梅跑上臺階,正要推門,門從裏面拉開了,秦修為他開了門,只淡淡地說了句:“辛苦了。”

卷毛青年抱着臘梅愣了愣,秦修面無表情接過花來,轉身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哪有人抱着臘梅的,又不是抱玫瑰。這小子真的二十三歲?看上去傻乎乎的。

老爺爺在拍照時不是很放松,好像熾熱的燈光讓他挺緊張,秦修讓阿徹從網上下載了周璇的歌曲,《夜上海》的旋律一響起,老爺爺就樂了。

秦修看了看鏡頭,搖搖頭,阿徹也看得出反倒是老婆婆還很拘謹,要是別的攝影師,可能就将就着拍了,但是阿徹知道秦修想要最大程度地還原,他聽見秦修站在三角架後和老人家聊起天來:“婆婆,你還記得和爺爺照這張相片時的情景嗎。”

“啊,記得記得啊,忘不了的。”

“這張照片照得真好,攝影師是怎麽給你們拍的?”

“那個時候都是老相機嘛,”老婆婆微笑着回憶起來,“他就叫我們保持笑容,看鏡頭,然後拉了一下什麽,那個燈一閃就照好了。”

“我可沒那麽厲害啊,婆婆你的笑容要保持久一點哦。”

老婆婆已經完全放松下來,帶着溫和的笑容點點頭。

秦修接的快門線,手上一按,咔嚓一聲完成了拍攝。

阿徹和兩位老人家一起在電腦前看到了拍攝的照片,老婆婆連連說:“好!好!真好!”又指着屏幕裏的人對老爺爺說,“這是你,這是我……”

阿徹對比着兩張照片,像得傳神,真的有一種兩個人在照片中一瞬老去的錯覺。紅色的背景布和太師椅都是他幫忙布置的,臘梅也是他買回來的,老人家的衣服是自己準備的,妝容是出自JENNY的妙手,而笑容……阿徹靜靜地看着相片裏如出一轍的幸福笑臉,那是作為攝影師和藝術家的秦修帶來的。

王子瓊象征性地收了五十塊,阿徹将兩位老人家送到路邊,目送兩個老人家手牽着手離去。這是他作為秦修的攝影助手完成的第一次拍攝。

為什麽會想要拍和曾經的場景一樣的照片?卷毛青年回頭望向站在工作室門口目送老人離去的秦修。

一定是為了讓世人知道,我們一直走到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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