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郊區野餐歡樂多
坐着車子到了古葉山腳下時, 大家才發現,這裏還有一些基礎設施,包括提供飲食的小飯館, 還有賣水果零食的小販,甚至有賣油傘、風筝等各種小玩意兒的。
甚至還有一個公共廁所, 當然條件是相當簡陋的。
謝公館的人把車子停在路上, 大家要往山上再步行一段路。
杜教授崴傷的腳, 還沒有完全養好, 謝董事長特別着緊他, 不想讓他腳上太費力,就讓洋車拉着他上山。
等到山麓林木豐茂的地方,大家尋了一塊樹蔭茂密的草地, 傭人們就開始忙活起來。
等到了鋪好野餐布的平地上,謝董事長指揮傭人,把租來的那些藤椅子擺開, 讓杜教授坐在樹蔭下的草坡上, 看着四周的風景。
珍卿看見, 心裏感慨不已,這謝董事長真是個寵夫狂魔, 女強男弱, 夫妻感情還挺不錯。
珍卿對杜教授沒啥感情,對謝董事長也沒惡感, 心裏也沒那麽多不是滋味兒, 不過白感嘆一回。
珍卿今天帶了畫板, 她四下裏瞅了一轉, 想找一個合适的地方寫生。
往東的一個平緩地帶, 錢家的大表姐錢明月, 陪着吳大嫂在散步說話。
錢家的二表姐錢明珠,跟大房的三個孩子,在一起歡快地玩游戲。
陸三哥拿着照相機來來去去的,在到處給人拍照片。
西邊的一棵大樹下面,吳大哥和吳二姐,搬着藤椅放到樹蔭下面,正準備坐下來歇着。
珍卿正在想着,跑到南邊寫生,會不會有點太曬了。
吳二姐在那大樹蔭下喊:“小五,畫畫兒到這兒來畫。”
珍卿從善如流,往吳二姐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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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吳二姐選的樹蔭下逡巡一周,珍卿發現再往南一點,有一棵冠蓋挺大的樹,那大樹的下首,還有一棵形态特別而枝杈不太複雜的樹。
珍卿跟吳二姐說一聲,她就走過去,在大樹邊轉悠一圈兒,想找一個合适的角度,畫北邊那棵小一點兒的樹,等找好了角度她就席地而坐,打開畫板拿着筆比畫着那棵樹。
她鉛筆畫的水平,還有待精進,所以平常沒事還是要多練習。
珍卿從小養成的習慣,做事情一旦沉進去,外面的世界就跟她無關了。
……
古葉山山麓的一片短坡下,陸惜音在灼灼爍爍的木芙蓉花前,擺出一個恬靜的觀花不語之态。
然後她小幅度地動着嘴,說:“三哥,我好了。”
她就靜靜地等待快門響,誰料等了半天,卻一點動靜也無。
等她放棄調整半天的美态,轉身看向後面時,卻見三哥早已經走開了。
陸惜音跺着腳尖叫:“三哥,你怎麽丢下我了?”
陸三哥頭也沒有回,答應了一聲:“我不是你花錢聘的攝像師,沒有義務一直聽你差遣。”陸惜音就張牙舞爪地吱哇亂叫。
陸惜音從小愛美,更熱衷在鏡頭前表現她的美。
她跟三哥纏磨了好一陣,找了三四處景物,一直找角度凹造型,叫他給她多拍一些美照。
陸浩雲自負耐心好,都被她弄到火大不已,拉着她到旁邊教訓一頓。
誰知道教訓完了,惜音還倚嬌作癡地,叫他再給她拍兩張,這兩張拍完她就不拍了。
陸浩雲實在不想理她,幹脆遠遠地走開了。
他想到各人已都拍過照,就是五妹還沒單獨照過,就四下裏尋覓她的身影。
他往南邊走了一陣,才發現她坐在一棵大樹下面,抱着畫板運筆不停。
他一路走到那裏,就從不同的角度,給珍卿拍了不少。
一直拍到她坐的樹下,她還是一無所覺,真的是專心致志已極。
陸浩雲抱着照相機,又近距離給她拍了兩三張。
他看她額上沁出一層細汗,她專注的臉龐上,只有黑亮的眼珠兒,在微微地随着視線晃動着。
她的整個心神,似乎都在另一個世界裏。
陸浩雲也屈身坐下,就坐在她的側後方,拿着相機往四周瞄了一陣,他就把相機放下來了。
他兩只手撐在草地上,腦袋放空什麽也不想,看珍卿的畫板上已畫出一棵樹的樹幹。
她現在正在畫一小片樹枝,畫着樹枝還不時挪筆回來,處理樹幹上的明暗。
說不清是一種怎樣的邏輯,陸浩雲一看到這個五妹妹,心裏就有一種輕快的感覺。
對于一個慣于緊繃的人來說,這真是太難得的一種感覺。
這山林裏的燥熱秋陽,光景濃濃地照在身上,也莫名有一種舒适感。
坐了約有二十分鐘,傭人過來說,午餐已經準備好了,叫他們兄妹倆人下去吃飯。
陸三哥喚了珍卿四五聲,珍卿才猛然省過神來。
陸三哥是什麽時候來的,坐在她身邊多久,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珍卿被三哥拉着站起來,坐太久猛起身,還有一陣暈乎乎的感覺。
陸三哥也不跟她多講,就拉着她慢慢走到野餐布那裏,就近在西邊這一面坐下。
中午的飯菜還挺豐盛,不過都是一樣的冷食。
除了水果沙拉和蔬菜沙拉,還有罐頭牛肉、牛奶、火腿、鹹水鴨、鹵雞蛋,還有甜、鹹各味的面包。
吳大嫂先給三個孩子,做簡易版的三文治,除了吳元禮叫不好吃,另外兩個小的都吃得津津有味。
珍卿先吃了蔬菜沙拉,又吃了兩個鹵雞蛋,再弄點牛肉、火腿和鹹水鴨吃——她對面包不大感興趣。
陸浩雲也給珍卿做了一個三文治,珍卿很捧場地吃下了。
陸惜音看三哥這樣,心裏又嫉妒又生氣,斜眉瞪眼地瞥珍卿。
陸浩雲發現後,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珍卿本在專心吃東西,擡頭間就看見,坐在對面的謝董事長和杜教授,當着滿堂——滿地的兒女孫輩,竟然秀起恩愛來了。
先是謝董事長給杜教授整了個三文治,杜教授捧在手裏一邊幸福地吃着,一邊沒口子地誇,說這三文治味道好極啦,如松手藝棒棒噠。
這謝董事長,立時笑得像朵花一樣,連連地擺手謙虛,說都是傭人們備的東西,她不過整合了一下,不好貪別人的功勞。
杜教授就很不要臉地說,你的心意在裏面呢,我都吃得出來。
珍卿看得不覺噎住了,噎得臉紅脖子粗,一旁的陸三哥,忙遞給她一杯牛奶,說:“喝口奶送一送。”
珍卿連喝了幾口奶,噎在嗓子眼兒的東西,好歹送了下去,謝董事長跟杜教授還在秀恩愛。
珍卿留心大家的反應,就見吳大哥和吳二姐,表情都是淡淡的,都在故作專注地吃東西。
吳大嫂表情也不愉快,手上侍候着女兒吃東西,臉已經吊起來了。
而□□姐看後媽和杜爸一眼,眉毛擰得都快掉下來,白眼一直翻個不停。
連珍卿身邊的陸三哥,都專心地埋頭吃東西,不去看秀恩愛的兩口子。
避開不看,很有可能,就是覺得辣眼睛——這本身就是一種态度了。
珍卿一邊啃着鹹水鴨,一邊瞪着眼睛看對面。
就見杜教授咧着大嘴,笑得跟個西門慶一樣,手裏剝好一個鹵雞蛋,就往謝董事長嘴上一怼,謝董事長拿手捧着那鹵雞蛋,笑得嘴都快要裂開了。
杜教授跟杜太爺,真不愧是一根藤上長出的瓜,情商真是低到地底去了。
這老兩口子想要秀恩愛,回家關上門,在被窩裏想怎麽秀怎麽秀,誰會攔着你們。
唉,後媽這麽精明幹練的人,怎麽就看上杜教授這個二百五,還沾染了杜教授的憨傻氣。
不過想想也是,對于杜教授來說,只有看不透別人的厭煩,看不懂別人的眼色,這軟飯才能吃得香甜,吃得長久。
杜教授這個品種,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可謝董事長若走在杜教授前面,她的這四個兒女未必會待見杜教授。以後杜教授這養老重任,說不定還要扛在她肩膀上。
想想真是歹命。
珍卿百無聊賴地一嘆,扭頭見身邊的陸三哥,笑意隐隐地看着她,很溫柔地跟她說:“吃慢點,別又噎着了。”
珍卿嗯了一聲。
要是她是陸三哥的女兒多好,陸三哥這麽多金又細心,這樣風格的大佬,才會是女兒的好爸爸呀。
陸浩雲真覺得好笑,剛才她看對面的表情、眼神,真的讓人忍不住發谑——雖然他并不曉得,她心裏在想什麽。
飯吃得快接近尾聲,珍卿她們這一邊的人,忽被一陣強光晃得睜不開眼。
大家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陸惜音腕上的镯子,明晃晃從各個方向,反射出強烈的太陽光。
陸惜音忙要用袖子遮起,吳二姐拿過她的手腕,把那镯子取下來,背着光看了一下,皺眉問:
“你這是哪兒弄來的,從前沒見你戴過。”
陸惜音就支支吾吾的,說:“是我爸爸送給我的。”
她話是這樣說的,卻有意無意地,看了吳二姐旁邊的吳大嫂。
在座的聰明人,比不聰明的人多,立刻猜出多半是吳大嫂送的。
謝董事長更是弗顏作色,對着吳大嫂沉聲說:
“大嫂,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昨天分明講過,這個月誰也不能給惜音花錢,你倒好,轉頭就跟我玩起陽奉陰違的把戲?”
說着,謝董事長不鹹不淡地,看了大兒媳身邊的大兒子。
吳祖興面無表情地看着老婆,眼睛裏也滋滋地冒火星子。但他緊緊地抿着嘴,忍着沒有吭聲。
吳大嫂面色難堪,微垂着腦袋,嘴唇抿得緊緊的。過了一會兒開口,她也沒順着陸惜音的話說謊,而是說:
“媽媽,是之前惜音要參加她同學的生日宴會,說沒有新首飾戴,我才把客商給的金剛石手镯送她。這是您老人家發話以前的事。”
吳二姐卻是隐隐怒色,這時特別想對吳大嫂出言相譏,礙于大庭廣衆之下,又當着大哥和孩子們,她忍了半天才忍下。
謝董事長把筷子,霍然摔在碗裏,瞅一眼大兒子。吳祖興一時也沒有吭聲,謝董事長輕輕冷笑一聲:
“看來我謝如松還沒有死,就有人不把我放在眼裏了。秦管家你告訴我,惜音參加同學生日宴,是什麽時候?”
秦管家走近來小心地說:“具體日子記不大清,約摸是上個月的下旬,二小姐生日過後沒幾天。”
吳二姐負氣半天,終于忍不住開口:
“謝公館是個人都曉得,好東西到了惜音手裏,不讓她滿世界向人賣弄,就跟殺了她一樣難受。”
說着,吳二姐又杵了杵四妹腦袋,冷笑着說道:“沒想到你如今倒長進了,不但學會撒謊,還曉得把好東西,藏着掖着,十天半月都不給人看了……你真是越發長進了!”
謝董事長看四女一眼,也恨鐵不成鋼地說: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吳大嫂頓時臉色一僵,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當面被揭穿謊言,還聽了這一句指桑罵槐的話,她幾乎是下不來臺。
吳大嫂的三個孩子,一時也噤若寒蟬,慎慎地看着明顯生怒的謝董事長。
陸惜音哭喪着臉大嚷:“媽媽,你怎麽這麽說我!什麽狗改不了吃屎!”
吳二姐扯了一把四妹,按住她教訓:
“怎麽說你?!難道還說錯了你!就你這見利忘義的德性,如今亂世之下,我看你早晚要做個女漢奸,媽媽,我看還是把惜音送走的。
“免得她将來行事不端,白白玷污了我們家的清名。”
珍卿差點沒笑出來,陸惜音哭着求救陸三哥:“三哥,你看她們,你也不幫幫我?”
陸三哥看她一眼,淡淡地說:
“你是成年人了,該有自我負責的覺悟,我愛莫能助。”
陸惜音捂着臉哇哇哭起來,她本還想撲在吳二姐懷裏哭,吳二姐嫌惡地給她扒拉開了。
一邊的錢姑媽動動嘴,又想出口說點什麽,被她兩個女兒死死攔住了。
謝董事長的注意力,并不在錢家母女身上,她看了一眼大兒子、大兒媳,眼神有點黑沉沉的。
但她嘴唇緊緊抿着,顯然在克制着強烈的情緒。
這一場差一點爆燃的戰火,因為謝董事長的隐忍,暫時熄滅了。
但珍卿看得很明白,吳大嫂不顧謝董事長禁令,陽奉陰違地送□□姐貴禮,誤了謝董事長管教女兒的一番苦心,此為明面上的錯處。
吳大嫂用貴禮籠絡小姑子,這背後究竟有什麽用心,也是很耐人尋味的。
至少謝董事長這個人,明顯不那麽好糊弄的。——呃,好像在杜教授面前,她不怎麽精明的樣子。
總之,這世界上的聰明人,多半是有疑心病的人。連珍卿都察覺出一點端倪,更別提是謝董事長,還有她的兒女們。
等到吃完午飯以後,大家還是照例自由活動,計劃是等到四點鐘的時候,大家再出發回城。
珍卿靠在樹蔭下的藤椅上睡着了,睡着睡着卻猛然驚醒,她捂着胸口急急地喘氣。
剛才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裏的她跟杜教授,成了跑江湖賣藝的下九流父女。
他們在街頭上賣藝掙錢,對着一群人表演胸口碎大石。
比較讓人費解的是,珍卿是躺在木板上,身上壓着石板的那個,杜教授是負責掄大捶的那個,夢裏杜教授對她掄一錘子,直接給她吓醒了……
珍卿按着自己的胸口,看着不遠處的杜教授——他正跟謝董事長說話,笑得像個糟心的戀愛腦一樣。
……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要出門,不一定能雙更哦感謝在2021-05-02 13:13:25~2021-05-02 17:55: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可樂餅 20瓶;菠蘿醬 10瓶;暖鋒過境 2瓶;楠楠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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