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給三哥送點吃食

看完了杜太爺的信, 珍卿玩了一會兒,還是繼續其他人看信。

親戚們說家裏最近的事。

玉琮他姐滿了十九歲,趕着今年臘月就出嫁了, 上次送回去的東西,都說着用着挺好的。

楊家的信很短, 是三表叔寫的。

他沒寫楊家灣的親戚們如何, 先交代說, 帶杜太爺到省城做過身體檢查了。

杜太爺有腸胃炎, 身上的其他部位, 也有一點零零碎碎的炎症,但萬幸都無器質性病變,常日吃藥保養就好了。

珍卿眼神移向窗外, 既然是這樣的結果,她可以将憂慮之心,稍微放開一些了。

三表叔在心裏叮囑, 不必太挂念家裏的事, 還是要在海寧安心求學, 杜太爺那裏他會幫忙留意。

而李師父在信裏說,他最近讀清代張心齋居士的書, 忽生許多感慨。

他覺得整日游山玩水、縱情享樂, 終究無聊,他想效仿前朝的張心齋居士, 剩下的日子, 主要用來著書立說啥的。

李師父深通校勘和訓诂之學, 他打算折節雲窗, 遍籍群籍, 對一些古籍進行校勘注解, 給後世留下一點東西。

李師父還囑咐珍卿,看到各種古籍的校勘注釋,要好生幫他搜羅一下,着人寄回睢縣去。他要博采衆家之長,來做自己的學問。

除了李師父寫的信,李師娘還另寫了一信,說珍卿的生日快到了,就送給她一些吃食玩意兒,就當是給她的生辰禮。

李師娘給她的包裹,也有六套衣裳鞋襪,還給她捎了六罐子香菇醬和牛肉醬——珍卿從前在磨坊店,很喜歡吃這個。

除此之外,衣裳裏面還卷了些小飾品,一對金玉葫蘆,一對金玉寶瓶,一對金玉如意。

這些三對金玉小飾品,寓意福祿、平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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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金玉二字湊在一起,也是對她終身大事的祝福——珍卿翻年就十七了,按照傳統的婚娶年齡,她的婚事早該定下。

珍卿按下信紙,捧着臉吐吐舌頭,想找個現成對象訂婚不容易。

這六件金玉飾品,件件做得小巧精美,拴起來挂在脖子裏的,看着肯定很可人的。

李師娘在信裏還跟珍卿說,她的女兒李娟——珍卿喊娟娟姐的,又懷上了第三胎。

把所有的信都看完了,珍卿擺弄着這葫蘆、寶瓶、如意。——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胖媽進來給她送湯水,見了這三件好東西,也忍不住連連贊嘆。

胖媽那真是愛不釋手,贊嘆着好工藝、好物件,她可從沒見這種好東西。

胖媽稀罕地問:“五小姐,這都是誰送你的?”

珍卿就說:“我師娘送的,臘月十八是我生日,師娘提前備的生日禮。”

珍卿這麽一說,胖媽就連聲說着“罪過,該死”,竟然把五小姐生日忘了,不知不覺就錯過了。

但她也抱怨珍卿:“五小姐,你怎麽不提醒我?好像聽你提過一嘴,臘月裏忙裏忙外全忙忘了。”

珍卿瞥她一眼,嘆着說:“胖媽,你別嚷得人都知道,也別折騰什麽。”

胖媽非常不解,說:

“為什麽不過呢?像四小姐,過生日前一個月,就到處跟人說生日要到了,生恐別人忘了她的禮物。

“五小姐,太太他們是不知道,最近也是太忙,确實忘了問你。現在說給他們聽,給你補個熱鬧生辰也好啊。”

珍卿其實無所謂,她已多年不過生日。就跟胖媽解釋說:

“生日過不過,我早不在乎了。我五歲那年,臘月十八過生日,臘月二十夜裏,我生母就亡故了。

“這些年的生日,都是随便混過來,過着也是傷心。”

所以,她也很少跟人說,她生日是啥啥時候,也從不提醒別人送禮物。

來到謝公館之後,也是胖媽偶爾問過一回,她才跟她說了。

她生日就在昨天,明天就是亡母的忌日了。她循例還要寫一封長長的信,交代這後半年的事,等明天燒給亡母,寄托思悼之情。

發了一會兒呆,珍卿開始分杜三叔送的東西。

送來的錫器都是茶壺茶杯,還有溫酒器和茶葉罐,這些器皿再加上韶酒,她自己登記了一下,就交給秦管家處理。

至于那些彩陶俑,大人們少分或不分,大房的三個孩子多分,這個可以親手送,顯得有點誠意。

還有杜太爺給她寄的吃的,那些果子糕點之類,也分好了各自送去。

現在其他人都不在家,連大房仨孩子也沒下學,就只給吳大嫂送了一大份。

不管吳大嫂看不看得上,反正心意是送到了。

等到大房三個孩子下學,珍卿就開始挨門送彩陶俑了。

珍卿覺得吳元禮年紀大些,打算送他一套武士俑,送兩個小的是舞樂俑和仕女俑。

吳仲禮和吳嬌嬌,真是倆小可愛,特別禮貌地表達感謝不說,還要回送她一點小玩意兒。

而吳元禮看見珍卿送的陶俑,兩眼放光,着實喜歡,卻想一句話也不說,伸手就想奪過去。

珍卿把送禮的手縮回來,冷笑一聲:“你的禮數要是這樣,就不配收我送的禮物。”說着,珍卿抱着武士俑,扭頭就準備走。

吳元禮咬唇沉默半晌,勉強說了一聲:“多謝五姑姑。”

珍卿就把那套武士俑丢給他,哼哼了兩聲說:“你要是講文明有禮貌,做長輩的自然疼你,要不然——。”說着,珍卿溜達着回房去了。

就聽見吳元禮“砰”的一聲,把房門重重地關上了。

這小免崽子真欠捶,這麽好的彩繪陶俑,真不想送給他,可是給了元禮和嬌嬌,不給他不像樣子。

晚飯之前,杜爸匆匆回到家裏,在書房、卧房翻騰一會兒,好像要找的東西沒找到。

珍卿已經在飯桌上等開飯了。

然後就聽見杜教授,在外面跟秦管家說話,杜教授說他的一個同事,孩子沒錢看病要死了,又有一個學生非常拮據,露宿街頭窘迫得要自殺了……

杜教授跟秦管家交代一聲,從公賬上支了三百塊錢,然後就坐着黃包車匆匆出門。

杜教授這一大趟話,坐在餐廳的人可是都聽見了。

這時餐廳裏有大房的五口人,還有不省油的□□姐,她當時就瞥了珍卿一眼,倒是沒有吭聲。

珍卿面上看着無事,心裏其實也不痛快。

杜教授找秦管家拿錢,看吳大哥一家人,還有□□姐的反應,顯然是司空見慣了。

經了餐廳裏杜教授這一出,下午遠堂侄子托付她的事,珍卿本來就有點勉強,現在更添了不願意。

這算什麽呢?父女倆沾人家的光,拖着親戚也來沾光嗎?

這天晚飯受了一點刺激,拿畫好的《葫蘆七子》第一部 分,一共六十四張畫,全部翻看了一遍。

她之前去驚華書局問過,這個投稿應征,可以先只投第一集 ——六十四張圖很不了。

她畫這些畫費了太多精力,生恐那個驚華書局保存不當,白瞎了她的功夫。

後來再畫畫的時候,就買了複寫紙,先用鉛筆勾線的時候,把複寫紙墊在底下,算是備了底稿。

前面沒有備底稿的,也費功夫重新備了一份。

如今已經畫完近三集,就是第一集 還在忙着備份底稿。

她還是快點把備份做完,過兩天,就把畫稿送到驚華書局吧。

這天晚上畫畫太專心,說送大家老家土産的事,珍卿給忘了個一幹二淨。

她想得好好的,把下午分好的土特産分給他們,晚上卻把這件事忘個一幹二淨。

直到第二天晚上,珍卿才找到機會,把昨天下午分好的東西送給各人。

就是陸三哥還沒回來,聽說三哥回來,珍卿等了一小時,才端着一盤睢縣零食,敲門進了三哥房裏。

留聲機裏放着交響曲,聽着挺耳熟的,就是想不起是啥曲子。

過了片刻,陸三哥從他的卧房裏出來,身上穿着灰藍格的棉浴袍,正拿着毛巾擦頭發,跟她說:“傻站着做甚,快坐下。”

珍卿本在想着照相機的事,不免一時失神。三哥一喚醒了她,她趕緊把捧盒搬過去,放在小廳的圓桌上,說:

“三哥,這是我祖父捎來的點心果子,是北方的風味,三哥嘗嘗吧。”

陸三哥走過來,看珍卿把捧盒揭開,裏面放了各色的北方小食。

珍卿給他介紹說:“這是麻花兒,這是油炸棍兒,還有油炸撒子、一口酥、柿餅子,還有——這是香菇醬和牛肉醬,都是師娘給我的。我以前在她家裏,最愛吃這個些醬。沒有你們江平的點心細致,三哥,你随意吧。”

陸浩雲把毛巾放一邊,撩一下長裕袍,在桌前坐下,看了珍卿一眼笑了,摸摸她腦袋說:“多謝你費心想着我。”神情溫溫煦煦的,特別柔和。

珍卿腦海裏,就蹦出一些歌聲:喜歡看你的嘴角,喜歡看你的眉梢,白雲挂在那藍天,像你的微笑。

珍卿下意識關注下自己心髒,她又開始心律不齊了。

陸浩雲掃了掃捧盒裏的東西,多是油炸類的面食,跟平常吃的南方糕點确實不同。

他把各種都嘗了一下,算是很給面子了,然後他就拍拍手,笑着問珍卿:“還不錯,你們禹州,把點心都叫果子?小時候愛吃這些?”

珍卿點點頭,說是“都習慣叫果子”,又搖頭說:“我小時候,最愛吃花生糕和蓮花酥,還有兔肉、燒雞。可是這些都不經放,從火車上帶來味道就敗了。”

陸浩雲頓時好笑不已,虧他把這些油點心都吃一遍,還要勉強裝作喜歡,原來竟然是她不愛吃的。

他用勁兒揉揉她腦袋,說:“原來你給三哥的,是你不愛的,怪道三哥吃得不對呢。”

珍卿知道他是開玩笑,不是有意責備,反而是一種随意的親近。

而且陸三哥說完話,就拿起水壺倒水喝,猜他吃那些果子,吃得又幹又膩。

珍卿咧開嘴笑,說:“好不好吃,都得送給三哥嘗嘗,三哥知道它不好吃,以後在外面看見它,就可以避開不吃它了。”

陸浩雲莞爾一笑,說:“難得你想得長遠,哥哥謝過你的好意。”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和鼓勵,但确實身心俱疲,最多保證不斷更,暫時沒辦法加更。

但是等度過這一段,加更以後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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