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尋事

卻說姚家老爺見主動來自己面前請罪的醉香樓掌櫃,先是一陣蒙,知道是方瀾舟打發回來的,笑了笑,說道:“既然是世子爺讓你回來的,又聽你的所作所為,倒是半點都不冤枉你了。你也別與我說什麽這麽多年的情分,照着規矩去辦就是了。”

那掌櫃的真沒想到因為一個落魄官員的女兒就害得自己被姚家人給攆出來,心裏又恨又委屈,姚家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不是君主就是世子爺,哪一個身份擡出來不要人命?這苦頭只得自己吞下去。可後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得罪不起姚家人,這個周雙算不上什麽,給她點難堪也應當。

安寧郡主這兩天身體抱怨,休養了幾天才轉好,正與相公在客廳裏品茶說話,見孩子們回來,忍不住笑道:“瀾舟這兩天可有覺得無趣?”

瀾舟搖頭道:“回姑母的話,永溪縣甚是有趣,侄兒已經不想回去了。”

安寧被他給逗笑了,指着他笑:“一聽你這話就是哄我玩的,要是給你爹聽了,只怕是要怪我扣着他的兒子不還他了。”

瀾舟一本正經道:“京城繁華但是比不得這裏清淨,有許多稀奇東西是京城見不到的,侄兒這幾日還結實了不少人,更沒想到戶部侍郎周源竟也在此處,那等忠臣賢良卻被小人殘害到此等境地,實在讓人痛心。昨兒嘴饞竟碰到刁奴欺辱周家小姐,一時氣憤不已,便訓斥了他,還請姑父不要怪罪。”

姚老爺摸着下巴笑:“你做的對,咱們姚家祖上發家前也不過是個在地裏摸爬滾打的人,若不是遇到人幫襯救濟也不會有今兒。姚家更有祖訓,不可忘本,不光下人奴才不可仗勢欺人,就是做主子的也不得放肆。那惡奴要不是被你撞到,還不知道要做多少惡事來砸姚家的招牌。”

安寧郡主點頭道:“正是這個理,周大人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往後若是有機會能幫扶一二也是最好不過。”

方瀾舟這時看了一眼姚家大公子姚安,姚安走上前将手裏的畫卷展開給母親看:“娘,這是我們今兒淘來的,您看看,可能看出什麽門道?”

安寧郡主平日裏閑來無事便時常愛賞玩這些花花草草,正巧她前陣子得了鄭思《墨蘭圖》真跡,冷不丁一看,沉下臉來道:“你胡鬧也該有個度,竟然從我書房裏偷了來尋我開心?”

姚蘭沒忍住笑起來,說道:“娘,這分明是我們從文苑書齋裏淘來的,要不是世子哥哥識貨,只怕要訛我們不少銀子,這幅畫統共才花了一兩銀子。只是沒想到居然能唬過娘去,可見這人畫功了得啊。”

安寧郡主接過來細細一陣打量,這才看到細微之處果然有些許不同,點頭道:“确實是個人才,這世間的能人巧匠真是數不過來,怪不得人說高手全在民間?”

姚蘭走過去接過來上下仔細看了一陣:“娘怕是不會想到,這幅畫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她比我還小一歲,女兒慚愧不已。”

安寧郡主更加驚訝不已:“比你還小?這般年紀就有這麽大的能耐,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與你關系可好?若是有機會不妨将人請來與我見見。”

姚蘭抿嘴笑了笑:“那位小姐就是周大人的二女兒,世子哥哥說在京城都未聽過她有這般本事,想來是為了家中營生,不得已才為之吧。以前凡是來金溪縣的大小官員全都趕着上門來拜會您,這位周大人來此地時間也不算短了,卻沒有上門來叨擾,倒是難得。”

安寧郡主嘆息一聲:“越是正派人越不喜歡卑躬屈膝,亂攀關系,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吃虧的可不就是他們這些人?如此才讓人欣賞。方才我說照顧他們一二,暫時先不提了,免得周大人以為我是在看輕他。不過這個二小姐倒是可以請到府裏來坐坐,不說家事,當個小友也是使得的。”

周家人日子照舊,兩個女兒喜滋滋地忙活着,一日一結,攢起來的錢不知不覺就多了,越發的有勁了。正打算把銀子交給周夫人,卻不想與周錦說親的羅家管家來門口鬧起來了。

一家人趕緊往外面去,周夫人說道:“我不是與媒婆說過,說兩家孩子不合适嗎?原本沒定下什麽,你家怎麽跑到我家門口來尋事?未免太過分了。”

羅管家卻不管什麽失禮不失禮,當着衆人的面,口不擇言地罵:“咱們家老爺夫人見你們是從京城來的,又是做過官的,想來是懂禮數的,讓媒婆上門說親是看得起你們。你們不識擡舉,還當自己是什麽大人太太?給臉不要臉,這永溪縣有多少好閨女想嫁我家爺,那都排隊等着呢。你們這樣的落魄戶我們羅家也看不上,這口氣卻是不能不出,往後誰要是敢與你家親近,羅家絕對不放過。”

周老爺氣得身子晃了晃,來永溪這陣子雖然也有碰到胡攪蠻纏之人,到底不敢說的這麽難聽,想他苦讀聖賢書,又是天子之臣,不過一朝遇難就遭歹人這般欺辱,堂堂七尺兒郎如何能忍受?只可惜在朝堂上的大道理與這種刁奴卻是說不清的,你一句正理,他能有十來句歪理堵你,硬生生把這把硬骨頭給氣得大咳不止。

周雙活過一世,知道與這些人來說禮義廉恥算個屁,便是放下臉面做個潑婦只要出了這口氣那才算夠本,冷聲道:“不知道羅家公子是怎麽個好法?我倒是聽聞花樓酒坊從來短不下他,府裏府外的人多的數不過來,書念得一塌糊塗,又生得油頭粉面,大本事沒有,只有一副鐵拳頭,卻是對着姑娘們使的,這樣的富貴人家,我們可高攀不上。”

羅管家氣得怒目圓睜,破口大罵:“好你個伶牙利嘴的丫頭,虧得以前還是官家小姐,這是什麽教養?你等着,今天讓你張狂,以後再收拾你。”

周源緩過氣來,垂在身側的手緊攥爆出青筋,聲音洪亮攝人:“我連王德成都沒怕過,會怕你們這些地痞無賴?有什麽本事只管使,我就不信這天底下真沒個能講理的地方了。”

那羅管家得意不已:“這可不是京城,永溪縣巴掌大的地方,走到哪個山頭都是我們羅家認識的,想說理?勞駕周大人去能說理的地方去。”

羅管家的話音才落,卻聽不遠處傳來一道威嚴地聲音:“哪家的狗在這裏亂吠?”

周源看過去見穿着官服來的人有些眼熟,那人徑直走過來,抱拳道:“學生來晚了,讓恩師受此委屈,學生李如意甚為難過不安。”

“你是?”

“恩師可還記得三年前那個窮困潦倒的書生?您當時外出辦差,正好路過,見學生艱難将身上僅有的銀子給了學生,學生這才能赴京趕考,所幸沒有辱沒恩師的叮囑。”

周源這才想起來這個相貌敦厚,眉眼寬闊的人正是自己往日救助的那個書生,心裏一喜,但還是笑着保持距離:“當時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如今是這永溪縣的官,我不過一介平民,不可這般。”

李如意搖頭說道:“便是官又如何,學生與老師行敬禮是本分,若是見了恩師還擺官架子那才是無恥行徑,做人忘本,活該遭人唾棄。”

周源對眼前的人好感更深了幾分,而顧家的人早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灰溜溜地走了。

周雙記得上輩子來永溪縣任職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大貪官,這般變化倒是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了,那人從身邊經過,不想她竟看到他官袍下露出了一雙補了幾個補丁的鞋子,讓她不禁有些意外。

周夫人如今最是怕待客了,老爺的學生,招待自然不能差了,只是這兜裏的銀子沒多少了,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正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二丫頭進來給了她個錢袋子,神秘兮兮地說:“娘,人家幫了咱們大忙,這官威定能鎮住那些想要來尋事的人,往後也能清淨些,您買點好的招待人家。”

周夫人顧不上問她錢是從哪兒來的,急急忙忙地吩咐手下的人去辦置了。

方瀾舟聽到有人尋周家的麻煩,繃着臉急忙趕來,卻見門口的人早已經散了,站在門口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見周雙從屋裏出來,兩人目光相撞,周雙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讓他忍不住生氣。

難不成他是什麽妖魔鬼怪?怎麽會做出那副見了鬼的表情?腦子裏的那根筋還沒捋直,雙腳已經朝她走過去了。

周雙覺得他那雙眼睛含着滿滿的逼迫感,下意識地就想逃,卻又不敢走,只得福身行禮道:“世子爺是來找家父嗎?家父正在與舊日學生談話,請随我來。”

一看到他,周雙就想起他說的那句:“收起你的客氣,假模假樣的難看。”

周雙的心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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