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大二下學期結束,陳見夏已經攢了一些錢,臨回家前,她打算先去周家。
那天,周宏毅在外面應酬,白芳芳也跟朋友去打牌,家裏只有保姆張媽和難得一見的周岩。
陳見夏想起周岩說過的話,他是周宏毅的兒子,周宏毅的東西就是他的東西,所以這筆錢交付給他也是一樣的。
最後,打算把錢先交給周岩,由他代為轉交給周宏毅。
陳見夏站在周岩房間門口,輕輕地敲了幾下門,卻無人應答,可張媽明明說他在家裏的。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還要去趕火車,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再等下去。
于是,陳見夏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房間的門沒有上鎖,屋裏非常安靜,周岩正在睡午覺。
少年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冬日的暖陽像一個勇猛而威武的鬥士,陽光透過窗戶傾瀉下來,照到他的臉上,閃閃發光,陳見夏看得有些癡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岩突然就醒了,看見站在他面前的陳見夏,倒是被吓了好大一跳。
陳見夏也吓了一跳,一來是因為心虛,二來也沒注意到周岩已經醒了。
陳見夏立馬轉身背對着他,生怕被對方看出緊張和不安。
“在看我呢,小矮子?”周岩起身,一邊穿鞋一邊輕聲問。
陳見夏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從耳根子一直紅到脖頸子。
“沒,沒有啊,誰看你了。”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辯解。
周岩走到她面前,笑着說:“逗你呢,瞧把你吓得,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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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見夏急忙從兜裏把用紙包好的一疊錢遞給周岩,周岩愣了愣沒有接:“這是什麽?”
陳見夏說:“我現在只存了這麽多,麻煩你轉交給周叔叔,其餘的錢我會慢慢補上,等四年大學畢業,應該能還上三分之一,剩餘的三分之二等我工作以後,一定保證在兩年以內還上。”她将分期還款的計劃細細地告訴周岩,聽得周岩一愣一愣的。
“這麽能幹啊?”周岩盯着陳見夏笑。
陳見夏把錢塞到周岩手中,周岩打開包裝紙,神情愈發嚴肅,這裏面很少看見一百元的大鈔,全是幾十塊或者幾塊錢的散錢,天知道這個小丫頭是怎麽存下來的。
周岩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不過二十歲,卻活得比成年人還辛苦,心裏突然湧出一絲心疼。
他沒有再細問陳見夏是怎麽存的錢,只默默地把錢重新包好,然後放到抽屜裏,保證等周宏毅回來轉交給他。
周岩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鐘了,他提議:“我帶你去吃晚飯吧?”
陳見夏搖搖頭:“不了,我晚上的火車,我要走了。”
周岩說:“哦,那我送你去火車站。”
陳見夏盯着他,沒說話。
周岩說:“只不過我不能像上一次那樣開車送你,我們只能坐公交車去了。”
陳見夏點點頭:“好。”
陳見夏一直覺得周岩跟其他有錢人家的孩子不一樣,這附近的學校也有很多富家子弟,特別是對面音樂學院的學生,看起來個個都很有錢,可沒有一個像周岩這樣,平時節約不說,穿着更是樸素,名牌是肯定沒有的,有時候甚至會為了獎學金在圖書館通宵達旦,陳見夏很多次在圖書館都有碰到他,但她只是遠遠地看着,不敢上前說話。
後來,陳見夏知道,原來自打周岩的媽媽去世,周宏毅很快就娶了別人,連帶着整個人也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他對周岩非常苛刻,除了學費以外,所有的開支都是他自己掙來的。陳見夏終于有些明白為什麽周岩不喜歡這個後媽,跟家裏的關系也一直不太好了。
去往火車站的八路公交車離家還有一公裏的樣子,周岩幫陳見夏推行李,陳見夏默默地走在他身邊,兩人有一段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後來還是陳見夏先開口。
“前面就是公交車站了。”她指着不遠處的站臺說,“你要不就送到這裏吧,這趟公交直達,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周岩說:“沒事啊,我反正也閑着,就送你去車站吧。”
陳見夏沒吭聲,可她心裏是高興的。
但是她怎麽都沒想到,很快,這樣的開心就沒有了。
八路公交車還沒到,周岩突然就對她說:“我們不坐公交車了,我們還是打車吧。”他說完拉着陳見夏就走。
陳見夏一頭霧水,明明都到站臺了,怎麽突然又要打車,而且即使要打車,在這裏打也可以啊,他到底要帶自己去哪裏,到底出了什麽事?
陳見夏本想開口問清楚,可還不等她說話,周岩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索性拉着她跑起來,陳見夏這才注意到,身後有好幾個人跟着他們,個個面露兇光來者不善。
他們大概二十多歲,頭發都是五顏六色的,身上奇奇怪怪的紋身圖案異常猙獰,陳見夏看見這幫人心裏一陣發慌。
那幫人見周岩帶着陳見夏跑起來,也顧不得隐藏身份,敞開了追,很快便把兩人堵在一個沒有出口的小巷子裏。
為首的一個黃毛怪,賊眉鼠眼地盯着陳見夏看了一眼,哼笑道:“行啊周岩,這麽快又換人了,既然有了新歡,我勸你就別管安妮的事情了,這樣大家一切都相安無事,你立馬就可以帶着小丫頭走,否則……”那人将手臂粗棍棒在手掌上擡了擡,說道:“否則我讓你這英雄當場變狗熊。”
安妮?陳見夏自然知道這個名字,那個美麗的紋身師,跟周岩的關系很特殊,周岩一直都很關心她。
只聽周岩冷哼道:“這件事情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你們放了她,我們的私事我們了。”
周岩跟黃毛怪談判,讓她放了陳見夏,可黃毛怪不但不聽,反而對陳見夏起了興趣。
他仔細打量了陳見夏一番,笑着說:“長得很漂亮嘛,不如當我女朋友,我就放了她……”
不知道是哪句話惹惱了周岩,原本還是談判的場面瞬間就變了,周岩低聲咒罵:“媽的……”随後就沖上去跟黃毛怪打了起來。
其他幾個人見黃毛怪跟周岩打起來,也一起沖過來,一堆人厮打在一起,周岩寡不敵衆,很快便落得被群毆的下場。
陳見夏吓得直掉眼淚,沖過去想幫忙,卻被周岩吼住:“滾開!”他從來沒有對陳見夏這麽兇。
陳見夏頓住,不敢向前,眼看着周岩就要被他們打死,陳見夏情急之下,大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這招竟然管用,黃毛怪突然停了下來,驚慌失措地四處查看了一番,确認沒有警察以後大怒:“媽的,想騙老子。”說完就朝陳見夏的方向走來,卻被身邊的人拉住。
“哥,差不多就行了,要是把事情鬧大,我們又得進去蹲幾年,不劃算。”那人指着滿身是傷的周岩說,“這小子的肋骨都被我們打斷了,傷的不輕,再打下去怕出事。”
黃毛怪聽進去了同伴的勸說,真的沒有對陳見夏怎麽樣,同時也把那些打周岩的人全部都叫走了。
待那群流氓離開以後,陳見夏立馬跑到周岩身邊:“你沒事吧?”看着渾身遍體鱗傷的周岩,陳見夏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周岩笑着給她擦眼淚,血漬粘在她的臉頰,他反而安慰她:“小矮子,我,我沒事,你別哭了。”
陳見夏還是一直在哭,她想把他扶起來,想帶他去醫院,可她力氣有限,根本就扶不動。
“怎麽辦啊,我扶不動你,怎麽辦啊。”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周岩手指了一個方向:“去看看前面有沒有小賣部什麽的,借一個電話打120。”
陳見夏點點頭,又放心不下周岩,周岩看出了她的心思,說:“你再不去,我就真的廢了。”
陳見夏一聽這話,立馬就往巷子的盡頭跑去,可她跑了很久,都沒有看見有什麽小賣部。
就在陳見夏又急又累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剛剛下班的小賣部老板。
小賣部老板正要關門下班,陳見夏跑過去拉住他:“我,我想打個電話。”
……
好在小賣部老板好心,聽說了陳見夏的事情,待陳見夏打完電話以後就跟着她去找周岩,此刻周岩已經暈了過去。
120很快就來了,周岩也被送上了救護車。
“不要,不要告我爸爸。”他喘着氣說。
陳見夏皺眉,猶豫了一會兒說:“你別怕,我陪着你。”
她看見他笑。
于是,陳見夏退了火車票,一直陪在周岩身邊,照顧他直到康複。
臨到出院,陳見夏也沒有看見那個叫安妮的女人。
陳見夏突然很讨厭這個女人,周岩明顯是為了她才被打成這樣,她竟然連看都不來看他。
但周岩卻沒有很傷心,他似乎早就知道安妮不會來看望她,等到醫生批準出院,便自己辦了出院手續。
夏天就這樣過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開學以後再遇見周岩,他還是笑着喊她小矮子,他們之間沒有再提關于那個窮巷的故事。
陳見夏從睡夢中驚醒,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淩晨三點。
她突然沒了睡意,一時間口幹舌燥,想起床喝水。
還沒走到客廳,電話就響了。
“喂?”她問。
“你在哪裏?”
陳見夏輕笑:“我以為你至少也要等天亮才到,沒想到才三點就到了,比我預想的時間快了整整四個小時哦,看來你坐的夜班機。怎麽,想我了?”
“你在哪裏?”他還是重複地問,沒有接話,也沒有回應。
“萬豪,302號房間。”
陳見夏挂了電話沒過多久,門口就有敲門的聲音。
陳見夏去開門,K站在門口,他今天戴了耳釘,陳見夏伸手去摸,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皺眉道:“我有什麽好的,你這麽喜歡我?”
K第一次這麽直接了當地問她這個問題,在此之前,他們從來沒有如此直白地讨論過任何關于喜歡或者愛情這樣裸/露的事。
陳見夏說:“進來吧。”随後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大口喝了起來。
K進屋,打開燈,陳見夏喝完水,放下瓶子,把落地窗前的簾子拉開,雖然已經深夜,外面依舊燈火輝煌,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
“老板放了我十天假,待夠了就回去。”她漫不經心地說,兩眼還是看着窗外。
“難得見你有假,你們老板對你不錯嘛。”
陳見夏自嘲地笑了笑:“誰知道呢,也許是要削了我的權。”
K勾了勾嘴角:“看你的樣子,一點也不擔心。”
陳見夏突然起身,走到K面前,雙手勾住他的脖頸,魅眼對上的一瞬間她問:“怎麽,擔心我沒了權就沒了錢,養不起你了啊?”
K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是啊,如果你沒錢了,我還跟着你做什麽?”
陳見夏皺眉:“呸,渣男。”
K聽見這話卻笑了:“我早就說過我是個渣男,可你非得往渣男懷裏湊,我有什麽辦法。”
陳見夏盯着他看了許久,突然踮起腳尖,輕聲在他耳邊說:“那要不你就渣到底……”說完,雙唇附了上去。
她的舌探入他的口中夾雜着呢喃低語:“你不拒絕,可也從來不要我,到底什麽意思?”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男人聲音低沉,陳見夏以為自己會錯意,她竟然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惱怒,但她實在看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我懷疑你別有所圖。”女人挑眉看他。
“圖什麽?”男人唇角微勾,哼笑道。
“圖我的心。”女人輕笑。
K也笑,他說:“你想多了,我只是單純對你沒興趣而已。”
陳見夏停止動作:“什麽意思?”
K說:“字面意思。”
“滾……”她放開她,指着門口的方向。
陳見夏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太在意,可不知道為什麽,K的話還是讓她有些不舒服,也許是人都不喜歡聽這種話吧。
K轉身就走,一點想要留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你輸了!”男人淡淡地說。
門啪的一聲被關上,空蕩的房間裏只剩下陳見夏和夜晚的寂寞。
也許對于她這個年齡段的職場女強人來說,連寂寞時候的一絲虛情假意都是一種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