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橫穿世界的冒險

【你瘋狂的冒險之旅開始了。】

破曉。

光明有如箭矢擊潰無邊黑暗,以神谕姿态來到人間。

緩慢變換的光影,描摹着一張完美的睡顏,仿佛沾染着陽光的畫筆塗抹開的,流暢的線條和深邃的五官,一筆一劃,都像是上帝親手拿着筆杆。

床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琥珀色的瞳仁。

慢慢坐起身的張琉白告訴自己,又是無趣的一天。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的張琉白走下樓梯,如期看到了餐桌上還冒着熱氣的早餐。

作為助理兼保姆的周全,卻正坐在沙發裏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視,連自家老板出現了都不知道。

張琉白挑着眉梢,一步步走到了周全背後。

電視熒幕裏出現了一個少年。

少年狀況非常狼狽,他不知道為什麽掉進了水池裏,正在艱難的爬出來,少年手臂扶住池沿的時候,鏡頭拉近了焦距,給了少年擡頭時的特寫。

濕淋淋的劉海下,是一雙水潤的眼,小巧的鼻子和小巧的嘴,整張臉乖巧的猶如某種從不忤逆的動物,類似,初生的羔羊。

張琉白覺得畫面中的少年有些眼熟,卻又記不清是誰,直到畫面中出現了另一個少年。新出現的少年連忙把自己的外套脫下裹在渾身濕透正發着抖的綿羊少年,動作是急切而關心的,少年的說話的語氣卻相當冰冷。

“你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摸樣的,誰動的你?”語調冷漠而森然,一雙貓咪般的眼裏卻是勃然的火光。

蘇岸。那另一個就是他的隊友,韓——什麽來着,韓嘉彼?

周全感覺身周的氛圍不太對勁,猛地一個回頭,看到正在看着屏幕深思的張琉白,臉上先是有了驚慌的神色,只半秒就恢複了鎮定,平靜地解釋道:“這是Byan組合的新戲,《明星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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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琉白雙手插在口袋裏,居高臨下地看着周全,似笑非笑的模樣,“原來你還看這種偶像劇,倒是難得。”

天王沒打算多管,只瞟了一眼遍坐回到餐桌,開始吃起了早餐。

周全很懂分寸地調換了頻道,放大了音調播放新聞。他看了一眼穿戴普通低調的張琉白,以及張琉白帶下來的一頂黑色鴨舌帽,開口問了出來:“你等下要去哪,做什麽?”

放下餐巾的張琉白側頭對自己盡職盡責的助理笑了下,“不用擔心,我不是要出去撒野,這是要去做善事呢。”

讓這個人渣出去做善事……當我是你那些腦殘的小粉絲呢,周全面無表情地想到,忽然睜大眼開了口:“你是要去——”

張琉白只是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鴨舌帽向外走去,開門的時候拿起手中的帽子揮了兩下,當是道別。

——

劉小雲站在養老院的門口,看着簡約大氣的大門,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隧幫他将奶奶換到了這家口碑良好的養老院,他之前也來過,這裏的護理人員确實非常素質和耐心。

裹緊了自己的外套,劉小雲走進了養老院。

清晨,秋高氣爽,年輕的護理人員推着輪椅上兩鬓白發的老人漫步在草地上。不遠處,一個清秀的年輕男孩走了過來。

“奶奶,孫子來看你了。”男孩笑着蹲下來,雙手搭在老人的膝蓋上,擡頭笑得乖巧,連護理員都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頭。

老人也覺得面前這孩子挺可愛的,于是低頭對着男孩笑了笑,略顯遲鈍地說道:“孩子,你不是我的孫子,我可沒見過你。”

明明三天前就來過,我都記得,你這個當奶奶的怎麽就不記得呢。護理人員無奈地想到,不忍心再看那個男孩的表情,主動地退開了。

劉小雲眨了眨眼,又笑了起來,堅定地一字一頓道:“奶奶,我是小雲,你的孫子小雲。”

老人卻依舊不信,她笑着擺了擺手,蒼老的手臂上布滿了皺紋,“我是有個孫子小雲,可他早就死啦,你怎麽會是他呢。”

我就是他啊,雖然還有沒有死,但是也過不了多久了啊。

劉小雲又眨了眨眼,還是笑了起來,“奶奶吃過飯了沒,這幾天過得開心嗎?”

“開心,怎麽不開心,我跟你說小翠對我可好了,想吃什麽都給做,昨天我尿床了,小翠都沒有怪我……”老人明顯來了勁頭,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樣子看起來讓整個人都年輕了幾分。

劉小雲一邊代替護理員推着輪椅,一邊俯着身耐心地聆聽着,老人話一停,就立即提出新話題補上。

奶奶過得很開心,那就好。

護理員明明名字叫李華,卻今天叫小翠,明天叫小花。認定了自己的孫子已經死了,總是不記得自己,那即是自己有一天來不了了,也不會覺得難過吧,這樣也很好。

向李華護理員道過謝後,目送着奶奶一點點消失在視線裏,劉小雲深深吸了口氣,再慢慢吐出來,再然後臉上要有微笑,少年輕快地轉過身,向外走去。

小路上鋪滿了落葉。

“你這個狗日的殺人犯,你給我滾出去,滾!”

花園裏忽然響起婦人尖利的叫罵聲。

劉小雲側過頭,看到不遠處一個中年婦女猛地推開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一邊聲嘶力竭地尖叫着,一邊又想撲過去抓那個那個男人的臉。

因為常來養老院,劉小雲認得這個中年婦女,和丈夫離婚後獨自将女兒帶大,在女兒自殺後精神崩潰,清醒的時候很少,經常逮到男人就說是謀殺她女兒的殺人犯,卻莫明的挺喜歡劉小雲。

劉小雲連忙走了過去,拉開正在發狂的女人,然後回頭對帶着鴨舌帽的男人說了句“快走”,然後笑眯眯地看向兩眼通紅的女人,“陳阿姨,你剛剛在跟誰說話啊,我是小雲啊。”

剛剛還聲嘶力竭尖叫着女人看到眼前的少年後,愣了愣,神奇地冷靜了下來,還收拾了下自己淩亂的頭發,“啊,原來是小雲啊,阿姨剛剛又不清醒了,竟然把你認成了那個天殺的。”

“冷靜”下來的中年女人,竟然再也沒有看到劉小雲背後的男人。

男人明顯有些驚訝,鴨舌帽下露出的唇角卻揚了一下,男人轉身離開了。

陪着陳阿姨聊了好一會,匆匆找來的護理員千恩萬謝地帶着陳阿姨走掉了。

被誇獎的劉小雲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腦袋,剛走過一個路口,卻忽然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你認識陳莉?”

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劉小雲魂飛魄散,一個趔趄就要摔倒在地,立即有一只手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臂,劉小雲卻依舊在驚吓狀态,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揮舞着,似乎碰落了什麽東西——

一頂純黑的鴨舌帽落下空中。

此刻正有風,無數的枝桠簌簌作響。在交錯的枝桠下,劉小雲看到了一雙美麗的琥珀色眼睛。

拉住他劉小雲手臂的男人皺了皺眉,還是把呆愣的少年拉了起來。

男人皺着眉開了口:“不要尖叫,不要大喊,我可以給你簽——”

卻被少年笑着打斷了,劉小雲彎着眼睛看着眼前英俊得有些不真實的男人,“雖然你真的很好看很好看,但我不會尖叫的,你放心。”

這句話卻沒能讓男人皺着的眉頭平複,相反,男人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微微眯着琥珀色的眼睛問道:“……你不認識我?”

“我們以前見過嗎?”反而是劉小雲驚訝了起來,這麽英俊的男人,他要是見過沒理由會不記得,曾經呆過的獵潮都沒有一個男生比這個人好看,更別提有一分這人眉目間的貴氣和桀骜。

仔細觀察了一下男孩的表情,男人确定除非這是個演技比自己還精湛的影帝,不然這個少年沒有撒謊,他真的不認識自己。

“天啊,”男人很少會用到這麽誇張的感嘆詞,“真難得現在能碰上不認識我的人。”

感覺發現了件很有趣的事,男人低身撿起了自己的帽子,從新戴了起來,遮住大半張完美的臉。

“你,是很有名嗎?”劉小雲總算聽出了些話外之音。

男人挑了挑眉,只好這樣說道:“還算是個有些名氣的明星吧。”

“我叫張琉白。”高大而英俊的男人微微低下頭,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件奇事,他至少有三年沒有跟別人做過自我介紹了。不過這個少年連他的連都不認得,估計名字也是不知道的吧。

事實上劉小雲果然也不知道,一聽到是明星,他立即好奇地問出了口:“你是明星啊,那你有蘇岸有名嗎?”

張天王:“……”

看到男人帽檐下的下巴明顯有了僵硬,劉小雲一下意識過來,他的偶像蘇岸這麽有名,沒有他有名的明星被一起比較的話,肯定會很尴尬吧,于是劉小雲立即開口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對,對不起。”

張琉白也很輕易從少年歉疚的表情和語氣中讀懂了對方的心裏想法。

“……”

如果讓張天王的千萬粉絲知道自己的偶像竟然被認為名氣不如初出茅廬的新人,她們絕對會組團暴動,鬧得那個藝人好幾個月都出不了門,甚至都得被逼着退出娛樂圈。這樣的比喻并不誇張,歷史上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直接導致沒有任何藝人趕在明面上得罪張琉白。

這個很認真,卻不知道自己在開着巨大而危險的玩笑的少年,卻是意外的有趣啊。

張琉白慢慢放松了自己咬着牙的力道,轉而慢慢微笑了起來,能夠輕易讓一衆少女尖叫昏迷的迷人笑容。

“不說這個了,我是來表示感謝的,謝謝你剛剛替我解圍。”

“啊,這個呀,”劉小雲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腦袋,忽然問道,“話說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因為剛剛那位劉女士并沒有在說謊。”張琉白慢慢收斂了微笑,冷冷回應到。

秋陽是很暖,但公園裏更多的,是從地底沁出的深寒。

“你,你說什麽……?劉阿姨的女兒不是自殺的嗎?”劉小雲一臉驚訝地問道。

“因為她的女兒是我的粉絲,是因為我自殺的。”張琉白顯然也認為這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卻還是耐心地解釋道,“這個女孩在網上發帖說,如果我不來見她,她就要自殺,卻在我還沒來得回應之前,因為貼出了家庭地址,被我的一群粉絲上門羞辱,當天就不堪自殺了。”

“雖然這是個自殺案件,但肯定要算很大的責任在我的頭上。”

雖然素來标榜自己是個人渣,但張琉白的價值觀并不允許自己可以對這件事自欺欺人,去拒絕在這個年輕的不成熟的女孩的悲劇和自己的關系,他真的相當遺憾過,要是能早點看到這個消息,要是對自己的粉絲多一些管束,就不會導致自己最後得到消息,就是自己的粉絲因為自己自殺了。

這并不是個好聽的故事,眼前皺着眉的少年聽完之後,顯然有些低沉,卻是很快恢複,忽然擡起頭望向他:“所以你其實應該是常常來看劉阿姨吧,哪怕劉阿姨并不願意原諒你。”甚至這個環境和服務都是優良的養老院,都是你送進來的吧,我聽護理員抱怨過好幾次,說劉阿姨應該是要送進精神病院的,卻每次只是抱怨而已,劉阿姨依舊在這住的很好。

看起來不是個壞人呢,劉小雲這樣想到。

“我贖不贖罪是我的事,她原不原諒我是她的事,我何必要在乎。”張琉白冷笑着說道,他才不要當那種懦弱的人,用求得的原諒進行自我欺騙,就可以裝作自己沒犯下過錯一樣。

真的是個很驕傲的人呢。劉小雲略微有些羨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總是不夠自信的他,面對這種驕傲甚至張狂,有些由衷的羨慕。

“這麽一聽,看來是我剛剛天真了,你應該很有名吧,應該是那種……誰都認識的大明星吧。”劉小雲為自己之前的言語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完全不了解娛樂圈,卻也知道能發生這種瘋狂事件的,只能是很受歡迎的大明星,何況,這個人長得這麽好看,任何人看到都會喜歡的吧。

正在想着的劉小雲,卻忽然聽到男人好聽的低沉聲音。

“所以你有什麽願望沒有?”

頓了一會,男人又繼續補充道,“看來你并需要我的簽名或者合照,你現在也知道了,我還算有名,也算比較有錢,需要我幫你做什麽嗎?”

劉小雲被對方鄭重的态度給怔住了,正準備開口說不用,不過是幫了個小忙,可在看到對方陽光下的半張臉所包含的表情信息後放棄了這樣說。

套用這個人的觀點,那就是——謝不謝你是我的事,接不接受就是你的事了,我不在乎,但依舊會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真是羨慕這樣不可一世的驕傲啊,連他最最崇拜的蘇岸,恐怕都沒有這樣的氣魄呢。這就是站在世界頂端的人,特有的氣勢吧。劉小雲渺小的這樣想到。

“願望的話,還真有呢,”大抵是被這強大的氣勢所折服,劉小雲鬼使神差的說出了真心話,“我想做很多瘋狂的事,很瘋狂很瘋狂的事。”

能證明我是真實活着的事,能讓渾身病敗的器官都顫抖的震撼,能在死亡的那一刻帶走的絢爛回憶。

很瘋狂很瘋狂的事?

張琉白挑了挑眉,眼前看似清秀怯怯的少年再一次讓他感到意外,看起來這麽清秀甚至文弱的外表下,卻又這麽強烈的渴望呢。

“跟我走。”張琉白忽然笑了起來,轉身向養老院外走去。

——

“……你不是大明星嗎?來人這麽多的地方真的好嗎?”

開着車的張琉白氣定神閑,坐在一旁的劉小雲卻在替他緊張,一臉忐忑地盯着左右的人群,生怕忽然就有人尖叫起來。

張琉白看了眼,覺得少年這樣的表情有些好笑,他對少年說道:“你擡頭,看那些電子屏。”

劉小雲一臉茫然地擡起頭,卻忽然捂住了嘴,瞪大着眼看向遍布高樓的巨大電子廣告屏。

幾十塊廣告屏上,都是同一個畫面,同一個人影。

是個大半年過去了,曾經的尾戒廣告已經撤下了,可是新換上的,卻有2/3的版面依舊是張琉白的海報。

這一次他是在為一款香水做廣告代言,整個人慵懶躺在沙發裏望着鏡頭,那副散亂着襯衣扣、微微眯着眼的模樣,光是看着都能聞到一股教人神魂颠倒的味道。

這是劉小雲第一次來到這樣的繁華的街道,作為A市商業中心的白榭大道,這塊躺在最富庶城池心口的珍寶,卻能整條大道都高高擺着同一個人的影像,慵懶的,漫不經心的,毫不在乎的,俯瞰着所有人,同時誘惑着所有人。

劉小雲現在終于産生了巨大的震撼和不敢置信,站得那麽高的傳說一樣的人,此刻就在自己身邊。

這是在做夢嗎……

“你叫什麽名字?”張琉白忽然将車停在了路中央,轉頭向身邊的少年問道。

“劉,劉小雲。”少年乖乖巧巧地回答道,忽然聽到身後尖利的鳴笛聲。

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到大明星低沉的笑聲,“那麽劉小雲同學,你瘋狂的冒險之旅開始了。”

劉小雲睜大着眼,呆呆地看着張琉白從跑車中站起,高高站在自己的座位上。

秋高氣爽的天氣。

街道邊的不少行人都注意到這輛停在馬路中央的豪華跑車,擁擠的街道中同樣擁擠的馬路上,一時沒來的及轉換車道的車輛被迫停了下來,一下一下按着鳴笛聲。

此起彼伏的巨大聲響中,一個高大修長的男人忽然起身站在了自己的駕駛席上,他一把扯下了頭上的鴨舌帽。

高高站在車裏的人仿佛一個特立獨行的藝術家,然而取下帽子後露出了一張英俊得近乎不真實的臉,和不遠處巨大廣告牌上的臉龐交相輝映。

“啊啊啊啊——”

“天啊!張琉白那是不是張琉白!”

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叫聲,原本噪雜的人群忽然陷入了寂靜,所有人都看向了馬路中央的人影,後來的車輛紛紛急剎車,無數個腦袋探出車窗。

英俊的男人輕松地跳出車外,他将手伸向還呆坐在車裏回不過神的少年。

“快走啊,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被男人聲音驚醒的劉小雲,分明看到街道邊的人群中沖出不少少女向這邊奔跑過來,一邊奔跑一邊尖叫,像是在追逐一個忽然出現的夢,一個降落在現實的神話。

原來這不是夢啊,或者說,這是個正在實現的夢。

劉小雲慢慢伸出自己的顫抖的手,放在了男人寬大的掌心上。

張琉白一把将少年扯下了車,開始沿着馬路向前狂奔。

陽光落在地面上,像是鋪開了一層金色的毛毯。

那麽劉小雲同學,你瘋狂的冒險之旅開始了。

劉小雲确定這是人生中第一次全力的奔跑,兩邊全是人影,身後是海浪一般滔天的尖叫聲,那麽真實的震撼,又因為太過震撼而顯得不真實。就像這個正拉着自己奔跑的人一樣。

他竟然活的這麽恣意,為了偶遇的人一個小小的願望,就敢在市中心的人群中昭告自己的身份,親手制造這場人潮的追逐,又帶着自己逃難。

耳邊全是有關“張琉白”三個字的尖叫,劉小雲已經不敢回頭看,因為他知道他們身後肯定有很多很多人,他幾乎覺得整個地面都在震動。

眼前出現的路人見鬼一般的表情已經告訴了他這是多麽神奇的景象,甚至不少人在聽到張琉白三個字,在看到拉着他奔跑的人影後,義無反顧地丢下手中的東西奔來。

整個世界像是亂了,平時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失去了理智,像是一群吸血鬼聞到了血液的香甜,于是開始了一場盛大的追逐。

被追逐的劉小雲,在全力的奔跑中,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在痙攣,只是憑着慣性在奔跑。一顆心髒就要跳出胸腔,耳膜中心髒震動的聲音幾乎讓他耳鳴。視線的邊緣畫面在扭曲,全是模糊的光影,看到的所有畫面就像一張薄紙片,被狂風吹着搖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又放大又縮小。

從來沒有過的感受。超越想象的體驗。

劉小雲覺得自己快瘋了。他想笑,他想叫,他想喊,他想哭,他想問這個世界為什麽,又想對這個世界說謝謝。這個殘忍而美麗的世界啊,生和死之間,短暫也是最絢爛的風景,卻像是在此刻才真切的體驗到,這種讓人悸動讓人驚嘆的,本身卻是毫無情感的極致的美。

劉小雲沒有委屈自己,他喊了,他叫了,他笑着流了淚,下一刻又用沒有被握住的手擦去了。

他瘋狂的冒險之旅,怎麽可以有眼淚呢。

劉小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只是任由男人拉着自己轉了一個又一個彎,跑過一條又一條街,力氣在一點點流失,他卻咬着牙沒有松懈。

能夠發現奔跑到的地點開始越來越偏僻,行人行人越來越少。街巷在變窄,岔道口在變多,身後喧嚣的人聲開始減少了。

等到最後連張琉白都力竭停下,癱軟地靠着廢棄庭院的圍牆上,不住地劇烈呼吸着。

茫然的劉小雲回過頭,發現遲遲沒有人追進來,才放心大膽地癱坐在地上,又索性豁了出去,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上,找回幾乎離了體的三魂七魄。

四肢都在痙攣,心髒幾乎要跳出誇張起伏的胸膛。劉小雲張大着嘴躺在布滿了灰塵的地面上,看着被電線無力分割開的天空,無限的高遠。

就這樣結束了啊,不對,應該說是暫停吧,我瘋狂的冒險之旅。

靠着牆的張琉白掏出不停震動的手機,看着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不停變化着顯示,幾乎同時顯示了三十個來電。

張琉白笑了下,直接拔開後蓋拿出電池,一下就清淨了。

說來還真得感謝這個初次見面的少年呢,要說瘋狂,這絕對是自己成名後做過的最瘋狂的事吧,剛剛追着他們的人到底有多少,幾百個,還是幾千個?要是真被追上了,他确信自己會被直接碾成肉末。

但真是值了,脫力的身體充斥着酣暢淋漓的快感,比打過一場硬架還來得爽快。

無聊了這麽久,終于是找了個樂子啊。

張琉白笑着低下頭,看着癱倒在地的少年一點點爬了起來,朝他走過來。

這個人叫什麽來着,記不住就算了,和他的偶像蘇岸一樣有意思呢。認為樂趣告一段落的張琉白,百無聊賴地想到。

“謝謝,謝謝你,我會一直記得今天的。”劉小雲慢慢平複下呼吸,艱難地開了口,真誠地感謝道。

張琉白卻不為這簡單的言語所動,只是挑着眉梢問:“那你怎麽打算謝我,還是只是言語?”他渾然忘卻了自己剛剛的行為就是為了報恩,現在又開始攜恩圖報了。

劉小雲愣了愣,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像是一朵開在泥沼中的小花,純淨又堅強,綻放在無邊的污濁中。

張琉白看着這樣的笑容,微微眯起了眼。他确定,自己從沒有見過這麽純澈的笑容。到底得是多純粹的人,才能擁有這麽幹淨的笑容?

然而來不及多想,下一個瞬間,天王眯着眼就立即睜大了,絕對罕有的震驚的模樣。

少年的絮亂的氣息貼在臉上,雙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額頭上柔軟的觸感,像是有蝴蝶落下。

少年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一下他。

劉小雲很快放開了手,退開兩步,紅着臉揉着頭發開口:“我想你應當是什麽不缺的,我給不了任何值錢的東西,剛剛忽然想起,曾經奶奶還記得我的時候,她跟我說被我親過的人,就像有天使的祝福,所以我就……不好意思,如果你介意的話我道歉。”

天使的祝福……

誰會相信這種鬼東西。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的張琉白不屑地想到,卻又看向紅着臉低着頭不敢看他的少年,忽然開了口:“下次我們要是還有機會見面,我就再帶你冒險一次,怎麽樣?”

好像又想起來了,這個少年是叫劉小雲吧。

沒有意料之中的斥責,劉小雲驚訝地擡起頭,愣了好一會,看到男人眼中明顯的不耐煩後,立即猛地點了點頭,滿臉都是飛揚的笑容。

張琉白看着少年在陽光下的笑容,感覺額頭上柔軟的觸感似乎還沒有消散,感覺着感覺着,張琉白不知道怎麽就走了神,天使的祝福……

要不回去問問周全,天使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還是算了,我才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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