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金彥康從宮裏一回來本來要先去東院清林宛看些東西，腳下卻不自覺的來到了芙蕖閣外，一路走着，略有些疲憊。下了小橋，突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不知道從哪裏鑽出，撞到了他的腳上。

他愣了愣，低頭看到了“小白。”将它撿了起來放在手心裏。

好些日子沒見過小白了，也不見靈雪最近帶它在身邊玩，小白不如以前那般害怕的蜷縮一團，收起耳朵，可憐巴巴的望人，而是張牙舞爪的想要掙脫往下去，但見那如雪似綢的白毛上沾了許多灰色東西，眼神也不如以前清明，不似家養的，倒像野生的。

一時之間，金彥康懷疑這是不是小白了。

“小白”呲牙裂嘴的已經發怒，不停的舞着爪子，兔子急了也要咬人，金彥康覺得這小家夥的樣子像是馬上要咬他了，忙擡起另一只手在它腦袋殼上狠狠敲了一下，提起小東西的一只腿往芙蕖閣拎去。

小翠坐在槐樹下繡花，遠遠看到金彥康走來，忙上前行禮迎接，低頭時望見他手指上挂着的小白不由得愣了愣。

金彥康把小白交給小翠，問她，“是不是跑丢了變成了野兔子，難怪有些天沒有看到它了。”

小翠忙說是跑丢了，接過小白抱在懷裏，轉手交給身旁另一個丫鬟，自己領着金彥康往閣樓上去，一邊說道：“王爺先坐，奴婢這就去叫王妃。”

金彥康剛要踏進門檻的步子停住，轉首問道：“她不在樓上嗎？”

小翠道：“王妃在樓後的竹林裏練舞。”

金彥康一聽來了興致，自從福州見她一舞之後，還再沒見過，他一直想看，卻不曾向她要求過，她也絕不會主動跳給他看。

金彥康繞着閣樓邊上的長廊走到小竹林裏，走得深了，遠遠聽到風吹落葉的聲音，越是往裏走越是清晰，再走幾步就看到了竹影後的靈雪，她白衣飄舞，曼妙的身姿旋轉于竹葉飛落之中，整個身體看起來都輕飄飄的，像踩在雲間游玩的仙女，又像花間飛舞的蝴蝶。

金彥康愣在原地有些呆了，過了一會兒，嘴角浮起淺笑，突然玩心大起，從竹上摘下一根細枝夾在指間用力的朝那邊甩了過去。

本來是對準靈雪的頭發的，想跟她開開玩笑，沒想到她卻非常靈敏，察覺到了外來之物的方向，雙臂伸開，腰往後一墜，一個背身仰頭望天勢，眼看着竹條從面上橫飛過去之後，才旋身站了起來。剛要回頭看時，卻又見幾枝竹條飛了過來，她本能的伸出手去抓，細腕左右游動，一上一下低腕反轉，盡把竹條夾到了手指縫間。

金彥康一愣，臉色驟然沉下。

靈雪擡頭看到了他，忙行了一禮，溫和問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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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彥康點了點頭，走到她身旁，望着她手指間那些細密的竹條，冷冷問道：“這不是一般的擒拿手，誰教你的？”

靈雪愣了愣，臉色紅了，“……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

“刺州的一個朋友。”

“哦。”金彥康淩厲的望了她一眼，甩過身往竹林外走。

靈雪松了口氣，跟着他一起出去。

兩人走到閣樓下時，小翠正抱着洗的幹幹淨淨的小白過來，交給了靈雪。

靈雪接在手裏抱着。

金彥康望了她一眼，沒有上樓去，徑直往院外走了。

小翠嘀咕道：“王爺怎麽說生氣就生氣了。”

靈雪不說話，把懷裏的小白放到地上，拍了拍小東西的腦袋，趕它走了。

小翠忙跑上去攔住小白，卻沒有追着，回來愁着臉對靈雪說：“王爺要知道您這樣不愛惜它會不高興的。”

靈雪道：“不是讓你關在籠子裏的嗎，他來了再抱過來。”

小翠低低道：“都是奴婢的錯，前幾天喂食時被它跑了，要不是剛才王爺逮了回來，真不知道在哪裏找到找。弄得一身髒兮兮的，王爺還說變成了野兔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才生的氣，怪您沒有珍惜他給的禮物。”

靈雪其實也不知道金彥康為何突然生氣，說：“沒事，你多找幾個人把小東西找回來，關住它，別讓再跑了。或者不放籠子也行，讓幾個人看着，別讓它跑出院外就是。”

小翠答應着，轉過身去要走時，一擡頭卻又看到了金彥康，他不知為何又返了回來，正站在十幾步外，手上提着小白的兩只腿，将它倒挂在手指上，臉色陰郁的厲害。

“王爺……”小翠吓了一跳，張大了嘴巴，愣着一動不敢動，望着靈雪。

靈雪剛準備上樓，聞聲也轉過頭去，看到金彥康陰沉的面色時，心虛的怦怦直跳，明顯剛才和小翠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她不知如何辯解，只能沉默着一言不發。

金彥康慢慢走到靈雪身旁，擡起手來把小兔子放到了她的眼前懸着，任它掙紮。

靈雪只望了兔了一眼，就緊接着聽到咯吱一聲骨碎的聲音，一片白毛從她眼前落下，在地上抽畜了幾下就不動了。

靈雪心中駭然，驚恐的望着金彥康，金彥康的眼神裏布滿了寒冰，像利刃一般直刺向她的心裏。

他冷冰冰的聲音緩緩道：“不喜歡為什麽要裝作喜歡，何苦總是演戲？留着它也沒有什麽用了，省得你麻煩，它也不自在。”

靈雪無言以對，垂下了雙眸。

金彥康冷冷的望了她一眼，轉身決然離去，靈雪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望着地上那縮成一團，越來越冰冷的小東西，恍惚中，仿佛覺得那是她自己。

幾天後，南夫人來看望靈雪，見女兒本來就瘦的臉龐似乎又瘦了，心疼的伸手撫了又撫，支開侍婢後，問道：“與王爺吵架了？”

靈雪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臉色怎麽如此之差……”想了想，突然欣喜的笑道，“該不是有喜了吧？”

靈雪紅了臉，連忙道：“當然不是……我們才成親不到兩個月。”

南夫人失望的收斂了笑容，嘲諷的笑了笑，“心月前些天進太子府時都有孕快三個月了，原來兩人早就暗度陳倉了。這種事情我還真是羞于讓人知道，可卻成了她飛上枝頭的籌碼。

你等着看吧，這女人不簡單，太子妃都不會是她的對手。雖說現在連個品級都沒有，但孩子一生，就不一樣了。”

她嘆了口氣，又語重心長的說，“女兒啊，女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你要是受了什麽委屈也要忍着。對于我們來說，丈夫是天，但不是我們一個人的天。我們所要依靠的是兒女，你只要有了這個籌碼，就永遠是大，後來哪怕進來再多女人，你的地位都不會變，但如果沒有這個……男人總不會只有一個女人的，你要借着新婚盛寵之時，早做好打算，也不至于日後走上太子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