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靖年出了安寧宮,順着小徑一直奔到了禦花園的于溪橋上。
她雙手扶着石欄,上半個身子爬在欄上,低頭望着水中,一個豔麗愁悶的面孔與她上下相視。她笑她笑,她愁她愁,她哭,淚水模糊了水裏的她……
她是尊貴的公主,青春貌美,卻為何要向貨物一樣任人讨論。
她讨厭她的母後,讨厭那些獻媚的嫔妃,讨厭這世上的一切,最讨厭那個前些日子出現在她面前卻又瞬間消失而刻到了心上的人。既然當初無緣,為何還要相見,既相見,為何又相離?
“公主。”
靖年擦了擦淚水,回頭一望,見太子府的良娣亭亭袅袅走上橋來。
她從心眼兒裏不喜歡這女人,不僅因為在安貴顏那裏得知了一些關于這個女人不可告人的事情,更因為這個女人總是帶着一種聖母般的微笑,讓人覺得非常假,這會兒更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你不用參加皇後娘娘的宴席嗎?”沒有人敢中途離席,除了她自己,靖年公主還有這個自信,她目光清冷而傲慢的望着眼前人。
心月笑道:“剛才有點不舒服,娘娘體惜,讓我出來散散步,轉一轉。”
靖年冷笑道:“那你慢慢轉吧,抱好你的肚子,他可是你的全部。”說完轉身便要走,心月忙輕喊了一聲,“公主稍等。”
靖年回過頭斜眼望來,“有事?”
心月笑了笑,向前走近幾步,道:“近日聽聞一件事情不知是真是假,十分好奇。公主身居皇宮大院,想必對這些天下變動的大事,消失來的更靈通些。”
“什麽事?”
“聽說幾個月前來咱們這裏的宣國使臣延楓太子已經做了宣國皇帝?”
這話說到了靖年的傷心事,她在心裏恨了恨,咬牙道:“是啊,你問這個幹什麽?”
心月微微一笑,“因為與此人曾經有過數面之緣,所以随便問問。”
靖年驚奇道:“數面之緣,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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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州老家。”
“他怎麽會去那裏?”
“說來話長,他跟小妹有些緣份。”說到這裏故意停了停,她也不顧靖年瞪成吃人的眼珠子,眨了眨眼,俏皮的說:“說句玩笑話,心月當公主是知己,咱們姑嫂一家,說過去就過去了,你可別對別人講。”
靖年已經急得眼睛冒火了,“你快說啊!”
心月不緊不慢道:“不瞞你說,太子殿下,也就是你彥然大哥最先鐘意的不是我,是小妹靈雪,也就是現在咱們的碩王妃。後來才遇到我的,我與你大哥情投意合……”她低了低眸,臉上泛起一股紅霞,“後來你大哥跟靈雪講明,靈雪一時想不開跳湖自殺,幸好被雲易楓救了。噢,那時宣國太子化名叫雲易楓的,我記得靈雪叫他雲大哥,對,就是這個名字。”
“此話當真?”靖年恨的咬牙切齒,心月溫柔的眼神裏滿是執誠的态度,若無其事的說,“當然了,南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之前又聽說宣國太子被皇上軟禁,怎麽又突然持着碩王爺的令牌出城走了。現在想想,可能碩王愛妃心切,禁不住靈雪的一再請求,才做了錯事,白白被皇上革了兵權,真是冤枉!我這小妹也太不懂事了!”
“背後說人是非叫不叫懂事呢?”
兩人同時回頭一望,談的太投入,誰都沒有發現她們談論的話中人早已站在了橋下。
天空中又飄起了大雪,雪花紛飛中披着銀色披風的人與橋上的太子良娣對視着。
這回被人逮了個正着,做賊心虛的人終是紅了臉,目光經不起考量,一會兒就垂了下去,不再說一個字。
“行的端,做得正,還怕人說嗎?”靖年公主回了一句。她早聽聞南家姐妹不和,知道心月無原無故說的這些話居心叵測,可這些話确實還是起到了作用,她現在顧不上對南心月的鄙夷了,更讨厭更憎恨起南靈雪來,恨她與他有着她自己沒有的牽扯。雲大哥?這三個字她也配叫?
靈雪不理靖年,只望着心月,從眼睛頭發直望到那微微突起的小腹,淡淡道:“想要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積點德,就最好不要做缺德事。”
心月擡頭惱怒的望着靈雪,依舊說不出話來,臉色脹得紫紅,她突然一手捂住小腹,另一只手扶到石欄上,表情十分痛苦。
靈雪從橋上走過,只瞥了一眼,靖年忙問道:“你怎麽了?”心月剛要說什麽,還來不及暈倒就突然聽到嗵的一聲,與靖年齊轉頭看去,見靈雪從橋上一頭栽了下去,滾到了湖岸邊上,不醒人事。
從安寧宮裏陸續出來的女眷們正好經過,看到了後面沒有看到前面,還以為心月或是靖年把碩王妃給推了下去,都驚得目瞪口呆,一群蜂似的跑過去扶人,喊內侍。
此事驚動了皇後,讓內侍把靈雪擡進了自己寝宮裏,傳來太醫,囑咐了一些話後,讓其它人都回去了,只留下靖年和心月。
靖年心月兩人相互做證,發誓誰都沒有推靈雪,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心月此時的肚子也不疼了,精神奕奕的為自己辯解。
皇後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一直沉着臉,不一會兒,太醫出來了,面色憂慮,見靖年公主和太子良娣也在,吱吱唔唔,似不大方便開口說實話。
“你們先回去吧。”皇後擺了擺手,等兩人出去以後,再看向太醫,太醫這才一五一十詳細說明了碩王妃的狀況。
金彥康随後趕到安寧宮,見他母後安坐在象牙長榻上,面色陰郁。
他心中一沉,行了禮,叫了聲母後。
皇後沉重的嗯了一聲,淡淡道:“人已經醒了,你帶她回去吧。”聲落,就有麽麽向左側招了招手,另一個麽麽扶着靈雪從側簾走出。
靈雪垂着眸,不看金彥康一眼,臉上毫無血色。
出宮坐到馬車上,金彥康才問道:“是被南心月推下去的嗎?”
靈雪搖了搖頭,“自己跌下去的。”
金彥康愣了愣,不再問了,緊緊握着她的手。
兩人一路無語,各有所思,靈雪更是前所未有的愁容,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側頭假裝睡着,把眼睛埋在了袖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