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唐純鈞找不着林覺曉,直接把電話打到了馬一龍那。

馬一龍說林覺曉回家了,禮貌疏離地問唐先生有什麽需求,他們這邊可以配合,希望唐先生不要去打擾我們藝人。

唐純鈞的冷笑讓馬一龍寒毛成片豎起。

挂了電話好久,馬一龍還是覺得耳側涼飕飕的,媽耶唐純鈞怎麽這麽可怕,看起來都不是要去打擾林覺曉,是要打林覺曉了啊!

唐純鈞心裏想的是,打擾你家藝人?等找見人了看我怎麽收拾他!

林覺曉遇到事不知道來找他,自己跑去東撞西碰地解決了,還跟自己親爹叫嚣。

重點是,林覺曉跟自己親爹說得明明白白,一切的不顧、不計跟莽撞,皆因怕被唐純鈞誤會。

事實上,林覺曉不想被唐純鈞誤會是其一,另外被誤會了那是要掉血的。

唐純鈞這裏已經自顧自地心疼林覺曉心疼得不行了,現在還聯系不上人,更是各種情緒混雜,十分難受。

林覺曉依舊不在服務區。

林覺曉開車去了798。

廢棄老電子工廠,一度成了藝術家荟萃地,現在又成藝術旅游區。

一跟旅游業沾上點邊,少不了就往俗裏走,還是趨同化的俗。

門面上都是些讨好游客的藝術品,不怎麽藝術。

林覺曉直奔798一處“無人區”,真正原始的電子設備産區,荒廢了許久。

車順着一棟小二層門前的大斜坡往下開,下去是一片空曠的停車區,停着一輛只剩下一個輪子的自行車,跟這斑駁的小灰樓肩并肩地蕭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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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覺曉下車走到一道大門前,卷簾大鐵門,上頭是藝術家們靈感迸發時飙下的塗鴉。

林覺曉摁了摁鐵門前的一個通話器,良久裏頭傳來甕聲甕氣的一聲“誰”。

林覺曉說:“你爸爸。”

“林覺曉,你滾,你不要來啰嗦我,我生病了。”

“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生病,我本家林黛玉都比你強壯!”

裏頭的男人沒好氣:“你有事兒麽?我這是憑本事親自生的病!”

林覺曉開始亂喊:“鄭太後,開門啦,你有本事生病你有本事開門啊!”

鄭太後腦仁疼,終于遠程操縱了一下,放林覺曉進來。

卷簾門緩緩向上升起,慢得人煩躁。

林覺曉進去之後,卷簾門又緩緩落回,這裏依舊是無人問津的邊緣地帶。

沒有人能想象,這一座二層小樓裏頭,是一種什麽場景。

這小樓有一個大商場那麽大,鋼鐵水泥原始暴露,漆黑冷硬。但裏頭,從上個世界到現在的服裝,滿滿當當。

兩層樓上上下下,全是衣服、首飾、鞋子,複古的、潮流最前沿的,誇張的、正常的,無奇不有。

時尚界人士見了也許會激動得背過去,從沒見過這種專屬一個人的時尚秘境。

鄭太後,鄭元起,十六歲創辦了花想雜志社,時尚奇才,二十八歲就已經退隐了,來這破廠房裏隐居。

據他自己說,他早在建國前就成精了,隐居鬧市,是為了吸收798的藝術氣。

林覺曉覺得拉倒吧,鄭太後就是為了禍害798的藝術小青年。

鄭太後屬于花想的元老,偶爾他會幫一幫自己的“徒子徒孫”,借一兩套衣服,“徒子徒孫”有時裝秀的時候他可能會提供一點人脈。

出山給人造型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跟花想的人說話,是很有分量的。林覺曉現在就想薅鄭太後給花想主編說兩句話,別撤銷唐純鈞的參賽資格。

林覺曉來慣了,還是覺得新奇。

林覺曉最服氣的是,鄭太後對他成萬上十萬的藏品如數家珍,真的,哪一件都跟親生的一樣。

林覺曉有一次看上了一頂小沿帽,非要,甚至認為偷走鄭太後也不會從擠擠挨挨這大幾萬件藏品裏發現。

結果鄭太後立馬發現了,小拳拳一通亂揍,因為帽子是奧黛麗·赫本戴過的。

林覺曉走向二層最中央的房間。

屋門十米挑高,迪士尼制式白色城堡門,這麽糙的一個工廠樓突然來個公主屋,就很離奇。

林覺曉敲了敲城堡門,說:“太後,我進來了啊?”

門一開迎面飛來一只枕頭,林覺曉接住,粉紅色綢面兒的,可太少女了。

這房間裏頭所有的擺設,都是按照公主的制式來的,鄭太後柔弱地躺在粉紅色的床上,輕紗簾幕垂在他兩側。

這麽一片寶地,林覺曉實在是不敢踏足進去,一進去準得起一身雞皮疙瘩。

林覺曉站在門口看鄭太後。

水晶枝形吊燈燈光柔和,長卷發的陰柔男子給林覺曉飛眼刀,眼刀不夠淩厲,軟而魅。

扔個枕頭耗費了鄭太後所有的力氣,他又無力了。

林覺曉遠離是非之地,依在門口,拿出自己的手機。

他手機下午就沒電了,在車上充好之後又進了廠區。

這片區因為真廢棄了,信號不好,進了鄭太後家裏才重獲WIFI。

微信消息直往外蹦,林覺曉捕捉到幾條。

馬一龍:“你還好吧曉曉,就算唐純鈞要打你你也是不怕的,你拿出手機就是錄!”

羅依依:“菊花茶記得喝!!!我答應你再也不說你沒有唐純鈞帥了你好好的!!!”

江照人:“你又幹什麽了?”

林覺曉第一個先點開唐純鈞的對話框。

唐純鈞問:“在哪。”

“看到回個電話。”

“我要報警了啊。”

“再等你十分鐘。”

接近五十條消息……

林覺曉:“……”

他給唐純鈞發了地址,說:“你過來吧,給你介紹一個……一朵奇葩。”

唐純鈞語音通話直接打過來了。

唐純鈞氣勢洶洶:“你怎麽不聯系我?我剛才已經打好110了,差點就撥了!”

林覺曉拿指甲摳門,刺啦刺啦的聲音折磨得鄭太後想哭。

林覺曉說:“我……不是我幹的。”

聽見林覺曉這軟乎乎近乎撒嬌聲音,唐純鈞一下冷靜了,這一天林覺曉比他更難挨,他不能再兇了,已經吓着小朋友了。

唐純鈞有點難耐,聲音流氓了起來,叼着煙笑:“是不是你幹的,你都得來跟我交代啊,躲我幹什麽?上一回給妹妹那麽大個誤會,我不也沒把你怎麽樣。”

“真的不是我,是安明麗,我……”林覺曉急着解釋,吸了一口涼氣,嗆磕起來。

“別急,慢慢說,”唐純鈞放柔聲音說,“我知道不是你。你是怕我誤會你,還是怕我氣狠了,吃了你?”

林覺曉:又來了。

“不是……我想先解決掉,我都解決得差不多了!”林覺曉吹,林鎮南看完他的小作文到底怎麽個态度,他其實還沒底呢。

小孩兒明顯是虛張聲勢,唐純鈞心裏頭發暖,說:“我知道你厲害,但是這不是你讓我提心吊膽的理由。”

林覺曉說:“不想委屈你。”

電話那頭唐純鈞笑了:“躲着不見才是委屈我了。”

“那咋辦?”林覺曉低低地說。

唐純鈞聽出他那份委屈跟求饒了,一點不見跟林鎮南叫嚣的霸氣。

唐純鈞心頭軟了,說:“下一次再聯系不上,我真的會報警。”

“害我着急這麽久,想想怎麽補償吧……”

“要實在想不到,不介意肉.償。”

林覺曉傻眼了,盯着手機屏幕。

又雙叒叕被騷了?

他懸吊了一整天的心,終于結實落回胸腔——唐純鈞沒生氣,也完全沒有懷疑他。

唐純鈞真好。

林覺曉帶着一臉傻笑發了會兒愣,感覺到兩道陰涼目光,擡起頭。

鄭太後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這才剛立春沒多久,你就發春成這樣了啊,哎呦喂,迎春花都不如你美。”

林覺曉試圖板臉,沒成功,只好帶着笑說:“鄭太後,你幾天沒吃東西了?”

鄭太後算了算,說:“三天,我一個時尚弄潮兒,不興每天吃東西。”

“你吃不下別人做的東西,自己還跟沒長手一樣,挑剔死你,”林覺曉罵了又哄,“我給你煮你最心愛的泡面吧。”

鄭太後陰柔而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個堪稱天真的笑,他說:“曉,原來你有良心。”

林覺曉有求于鄭太後,态度十分狗腿。

鄭太後成天觀察人的外貌,比達芬奇眼睛還毒,他說,“你過來我看看。”

林覺曉艱難地踏入這個公主風密集得人犯密恐的房間,說:“看啥?”

鄭太後看着林覺曉,說:“你變了,怎麽回事啊。”

林覺曉挑眉:“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鄭太後說:“無所謂好壞吧,變糙了。”

林覺曉立刻大叫,說:“不行!我不是一個精致boy了麽?你給我拯救一下!我……我一會兒要見人。”

鄭太後無語地給他一個白眼,說:“不是難看的糙,相比起以前有吸引力了,很嚴重的吸引力,是特麽想讓人幹的那種原始性.吸引力,懂麽?”

林覺曉:“……”

林覺曉猙獰着一張臉,說:“你說我是笑還是發飙啊?”

鄭太後嬌美成這樣,但是說話糙的啊,一句話裏得帶三五個“特麽的”,對林覺曉他還收斂了。

林覺曉說:“你別看我了,你之前總說我心機上臉,不是你的菜。”

雖然說出去沒人信,可鄭太後千真萬确是個1。

鄭太後嘁一聲:“那你別勾引我啊。”

林覺曉睜大眼,“誰特麽勾引你!我是個正人君子好吧?”

“你剛才接電話的時候,就差抱着我的門發情了,哪家的君子扭成你這樣……”鄭太後嘴毒得很。

“哼,你不懂!”林覺曉不理人,自顧自跑下樓,他怕唐純鈞等。

唐純鈞本來就在這附近,作為穿書男,總得有點金手指。

唐純鈞記得鄭太後這麽一號人,在花想說話一言九鼎。

林覺曉沒把握能說服林鎮南,可能另謀出路,來找鄭太後,從花想這邊想辦法,恢複唐純鈞的競選名額。

所以唐純鈞徑直往這裏開。

其實書裏寫的是,反派林覺曉借了鄭太後的力,把唐純鈞參加花想公益大賽的獎給惡意剝奪了。

當然後來這樣那樣之後,鄭太後喜歡上了唐純鈞,獎拿了,然後還把林覺曉又收拾了一輪。

唐純鈞現在想到原書劇情心口就發緊,怎麽忍心那麽欺負這麽可愛一個孩子呢。

林覺曉握着手機等在門口,怕唐純鈞找不到,先開了卷簾門。

卷簾門向上升,他看見了唐純鈞的球鞋。

唐純鈞已經找過來了。

兩人被隔在門兩側,等門向上緩緩升起。

外頭先露腿、筆挺的黑大衣。裏頭林覺曉牛仔褲,白大衣。

林覺曉臉忽然燒了一下,媽的,整得跟偶像劇似的。

林覺曉手機叮咚一聲,他下意識低頭,林鎮南的咆哮式微信出現在屏幕:“那個唐純鈞,特麽的不是個善茬,你小心被他吃幹抹淨骨頭都不剩下!給我拿起點勇氣,我寧願你是上面的那個,聽見沒?”

林鎮南一直對林覺曉有愧,總也沒有立場去管林覺曉,現在這樣,已經是他在自己權利範圍內,最強程度的管教了。

商界叱咤風雲的大佬,面對小兒子心裏有愧,也知道小兒子那份恐怖的倔強,只能這麽提點兩句。

林覺曉喉結滾了滾,在心裏回複林鎮南,你這管教未免太奇怪了。

不知道怎麽竟然說禿嚕了嘴,他看着門說:“我願意……”

這時唐純鈞已經忍不住了,彎下腰向前猛的一步,進來了。

唐純鈞整個突然晃了過來,滿身初春的涼撲到林覺曉身上。

驟然面對面,林覺曉慌了,他在說什麽!什麽我願意!

林覺曉趕忙解釋:“不是……啊,你來了,我那個……”

唐純鈞寬肩撐着黑大衣,看得林覺曉好想靠一靠,他今天好累。

林覺曉聲音漸弱。

唐純鈞沒有再往前,撩唇笑了聲,擡手摸了摸林覺曉的腦袋,短短的一茬黑發刺着手心。

唐純鈞說:“小朋友,以後亂跑要知會家長,知道麽?”

林覺曉愣:“啊?”

“說你以後千萬別再讓我找了。”

找人找了半個多小時,唐純鈞焦躁了,他這人等閑不焦躁,因為很少有人會讓他等,也幾乎沒人讓他開着車在外頭一圈一圈地溜。

見到林覺曉,什麽氣都沒有了。

唐純鈞的手下落的時候帶了一下林覺曉的耳朵,林覺曉耳尖瞬間紅得像被火燙了。

血紅上頭那顆鑽石耳釘亮着,實在誘人遐想。

唐純鈞平息心中躁動,這麽可愛,別吓跑了。

唐純鈞沒頭沒腦地說:“安明麗,你是想讓她退圈,還是想讓她以後都別想有任何曝光,網紅都做不成?”

林覺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他是被摸頭殺了麽?

他覺得自己的小鹿亂撞很可恥,趕快說:“……唐,你這麽兇殘的麽?退圈差不多了,安明麗得罪我就算了,她真的挺可怕,她拉攏新人的方式就是給新人拉皮條,好幾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都遭在她手裏了。”

唐純鈞說:“我不管她額外做了些什麽,她敢拿你開刀,在我這就已經是死罪了。”

林覺曉耳尖更紅了,發愣:“為什麽啊?”

唐純鈞說:“不為什麽啊,我就喜歡幹這種兇殘的事兒,個人愛好。”

唐純鈞跟所有第一回 見到這時尚廠房的人一樣,都有些愣怔,掃了兩眼,唐純鈞說:“這件事你別碰,一點都別插手了,交給我知道麽?”

林覺曉又愣,“為什麽啊?”

唐純鈞:“……”

能說因為小林你黑點多如牛毛,不能再給別人落口實了麽。

唐純鈞說:“免得讓人說你不尊老愛幼,對自己曾經的長輩下手。”

林覺曉說:“啧,我跟我長輩還拍了偶像劇呢,那劇我爸買下來,播不了了。我爸好有錢啊。”

林覺曉心向往之。

林覺曉的注意力真好轉移,唐純鈞愁,這孩子以後出去怎麽跟靳夏一流的鬥啊。

剛才沒見到林覺曉,唐純鈞簡直恨不得自己擁有狗仔的手段,現在見着了人,摸了一把頭,反倒态度又平淡了。

他也不等林覺曉,自己邁着長腿大步上樓。

要不是林覺曉有反爺,此時林覺曉都懷疑自己把唐純鈞得罪了呢。

反爺心情不錯,說:“曉,你成功了,好感度飙升二十個點,你現在已經跻身優秀行列了!”

“80了?”林覺曉激動。

反爺說:“對!”

林覺曉沒去思考這八十對唐純鈞這麽一個人來說意味着什麽,唐純鈞自己都不會給自己滿分。

林覺曉只是想,他可以兌換金手指了!

那他就可以幫唐純鈞把這個不好的風評給洗幹淨了。

唐純鈞跟鄭太後會晤,鄭太後看着唐純鈞發愣。

林覺曉很滿意,唐純鈞這株小苗在自己的保護下,已經茁壯長成了參天大樹。

當然重點,唐純鈞眼光是真不錯,知道林覺曉是個好人。

林覺曉不怕讓唐純鈞接受鄭太後檢驗,但是鄭太後未免看太久了。

林覺曉揶揄:“鄭太後,你這麽明目張膽地看我唐,是幾個意思。”

林覺曉本來應該是一個調戲、一個玩笑,一個起哄鄭太後跟唐純鈞的那種CP玩笑。

可是鄭太後硬生生地聽出了“想死你就直說”的威脅。

就跟小朋友死盯着自己的玩具,誰碰跟誰幹架。

鄭太後趕快收回過于露骨的目光,朝旁邊一倒,嘆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我都餓死了,為什麽我還吃不上飯呀……”

林覺曉拉着唐純鈞去廚房了,說:“太後長了一雙只能奉獻給時尚的手,別理他,我給他做飯,你也一起吃吧。”

唐純鈞說:“我不吃方便面。”

“那可不是什麽普通方便面,你會後悔的唐,那是米其林三星用分子料理技術制做出來的西班牙海鮮方便面……”

林覺曉忽然咬了舌頭。

他驚疑地看着唐純鈞說:“你怎麽知道鄭太後喜歡吃方便面?”

唐純鈞:這特麽的。

書裏寫的!股票男總得有點特殊癖好吧,他怎麽會不知道這位太後酷愛吃方便面?

唐純鈞還來不及編理由,林覺曉已經恍然大悟了,“你查鄭太後的資料了!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

唐純鈞眼眸之中閃出一絲危險的光。

林覺曉已經再一次恍然大悟了,說:“那應該也不是,之前你給我做飯也打聽了我的忌口,你總不能是對我有意思吧,那你應該就是喜歡照顧別人的胃口,這也是你的個人愛好。”

唐純鈞:艹。

愁死了,這孩子是不是晚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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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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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開點吧唐,早慧晚慧,早晚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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