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途中
江飛揚從龍淵那裏知道E國會有感染蟲的事情後, 他就一直在默默關注着E國。
至于為什麽不直接告訴領導人?
他其實仔細考慮過,有幾個跟龍淵差不多的考量,其中最最重要的是, 無法給出确切時間, 遠隔重洋, 說出來除了給龍淵添麻煩之外, 不會起到什麽作用。
後來見方深說動了部分人, 要龍淵回來接受審查時, 他就更不可能說了。
龍淵失蹤後他就壓根沒想到這件事, 直到E國發現不明病毒感染大面積人群、被感染人變化劇烈、并且傳染性極強的新聞登上了國際新聞, 引發全球關注後,江飛揚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龍淵是怎麽知道的?!
新聞都已經全球矚目了E國都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什麽病毒,龍淵為什麽會提前得知消息?華國有沒有?
最重要的是, 水藍星上目前出現的除了這兩種蟲子,還有沒有別的類型?是否會出現在華國?
江飛揚自言自語道:“是只在華國和E國有, 還是別的國家也有只是暫時沒被發現?”
他焦慮地又開始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
轉了兩圈後,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又試了一次——龍淵的電話從她失蹤那一刻起就再也打不通了。
其實他不是沒想到, 如果還能打通電話,她也就算不上是失蹤了, 但總是不肯死心。
果然還是沒有什麽意外, 一串忙音過後通話被自動挂斷了。
江飛揚低着頭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幾秒鐘後,選擇打給了這他的老搭檔袁文林。
他接到電話後很快就趕到辦公室裏來。
見到他人之後,江飛揚難得地又猶豫了片刻, 袁文林坐在沙發上喝茶也不催他,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樣。
江飛揚最後一咬牙,還是說道:“老袁,咱倆是幾十年的老搭檔了, 我還是想信你這一回。”
“嗯,你說。”
江飛揚立刻問道:“你相信龍淵嗎?”
袁文林就微微露出苦笑:“你怎麽到現在了還在問這個?有什麽意義嗎?我們相信不相信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人要先平安回來。”
聽到“平安”兩個字,江飛揚臉上總算有了一點笑影子:“是啊。不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裏……”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袁文林。
不過他生性沒什麽耐心,後來随着年紀漸長硬是養出來一點耐性了,在老搭檔面前還是使不出來。
沒多久他自己就先憋不住了,往袁文林面前一坐,直接問道:“上頭跟我說,如果龍淵聯系我了,讓我一定不要隐瞞要立刻告訴他們。可是看他們那架勢根本不信龍淵,你說她要真聯系我了,我上報嗎?”
袁文林都不用看他的臉色:“這個你自己已經有決斷了吧。”
“是,但你也知道,這是大事。章鼎已經在接受審查了,我要是再進去,我怕那丫頭再想打個電話都找不到人。你也知道她家裏只剩下孤兒寡母的,她弟弟還常年生病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袁文林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江飛揚搖頭:“龍淵不會打電話給你。”他看了一眼窗外,壓低了聲音說道,“但我猜測,她還有可能聯系她的特殊戰友,老袁你知道的吧?”
袁文林點頭,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可她一旦違反紀律在目前狀态下聯系了那幾位,恐怕回來就不是去方部長那邊接受審查,而是直接上軍事法庭了吧?”
江飛揚看向窗外——他的辦公室在高層,當初特意選了這一間,是因為隔着窗就能看見院子裏每日準時升起的國旗。
他望着那面迎風飄揚的鮮紅旗幟,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可如果她知道的消息威脅到我們華國安全、威脅到華國老百姓,即時要上軍事法庭,她也還是會去做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出個主意,有什麽辦法能讓她一旦想傳回來什麽重要消息就能及時傳到。”
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就變得沉重起來:“老袁你是知道的。這次要不是她提前給我打了電話,頭一個趕到了望雲山,高開的19師會怎麽樣。再有下回……”
袁文林再次露出苦笑:“這種只能被動等她聯系我們的情況下,我想出什麽辦法都不管用。”
“不,你給我出個主意,我會想辦法聯系她。”
袁文林驚訝地看了江飛揚一樣,沉吟道:“那行,我先去打電話找幾個人,成了我跟你說。”
“不用,你就在這兒打!我等着。”
他為了不打擾老搭檔,說完就推開辦公室門走到了外面的欄杆處,示意警衛員退開後,江飛揚一個人站在樓上眺望着遠處自言自語道:“你這會兒在哪兒呢……”
是的。
龍淵失蹤的消息傳來後,江飛揚第一反應是她不可能叛國,但同樣的,他也不覺得那些烏合之衆能抓得住她。
這一點雖然大家都沒有說出口,但也全都心知肚明。所以得知她失蹤的消息後,上頭覺得她的嫌疑更重了。
這也是此刻的江飛揚焦慮的緣由之一——他怕龍淵是又提前得知了什麽人命關天的大消息,偏偏她要接受調查,無法趕去阻止迫不得已此只能借着境外勢力的追捕玩失蹤。
電話打不通,她要真遇到什麽事,就只能靠她一個人了。
萬一出什麽差錯——
“不行,我也得去打幾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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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淵在哪兒?
這個目前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在一輛正通往南方的牲畜運輸卡車上就能找到答案。
劉成傑跑這種長途運輸已經有些年頭了,劉家幹了三代才購入了一輛頂配的雙層畜禽運輸車。
倒是沒有他老爹那一輩那麽辛苦了。
可是不管風扇裝得再怎麽多、排污系統有多先進,幾回下來車廂裏那股子家畜糞便的臭味就去不掉了。
再經過風吹日曬的,時間一長,那個味兒簡直絕了。
劉成傑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願意上他的運輸車,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這種長途運輸車按照國家規定必須配備一名押運員,否則遇到交警就會被罰款甚至扣車。但他給開再高的工資,人都不大願意來——人家想當押運員可以去找其他類型的運輸車,為啥要找個這麽臭的?
劉成傑每次出發時就是他求爺爺告奶奶找押運員的時候,沒想到這一回竟然不需要他自己去找!他睡醒了在家裏一邊吃飯一邊頭疼的時候,他老婆就領了個長頭發的漂亮姑娘回家。
說是她的什麽遠房表妹來投奔她讓幫忙找工作的,她在老家考了一堆證,其中就有押運員的。
對方一聽跑一個來回的工資,一口就答應下來,帶她去車上體驗時她聞到臭味也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表情。
反而一再跟他确定工資數目是不是真的。
這一趟從通河到豐海市,劉成傑總算不用頭疼找押運員的問題了——押運員還是個漂亮姑娘,他看一眼就覺得整個人都精神了,心情跟以前那也是沒得比。
小姑娘自我介紹叫馬圓圓,對着劉成傑一口一個“劉哥”,叫得他笑得合不攏嘴,兩個人用前所未有的積極态度踏上了運輸一車生豬的路途。
他家從爺爺就開始幹這一行,各種手續齊全得不能再齊全,根本不怕任何檢查。經常跑這兩個地方,劉成傑也知道怎麽走最方便,一路上遇到的交警最少。
運輸車順利地出了通河市,午飯是在車上用一堆快餐熟食應付過去的,一直到晚上九點多,再晚就找不到吃飯的地方了,劉成傑才在一家路邊飯館處停車吃飯,吃完繼續上車趕路。
劉成傑撐不住了就讓馬圓圓替他開,他在副駕駛位置上眯瞪一兩個小時。
原本他還擔心馬圓圓一個年輕姑娘車技不行,沒想到換到駕駛座上後那駕駛技術,直接看呆了劉成傑——
“妹子,你這技術是還行嗎?這也太行了!”
馬圓圓開心地笑了,左臉頰上一個大大的酒窩:“是嗎?劉哥你可別騙我。”
“騙你幹啥!”
“以前從來沒人這麽誇過我。”
那是他們瞎!嫉妒你!劉成傑張了張嘴後,将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裏:“我撐不住了,必須得睡會。你就保持這個車速,千萬別超速知道嗎?”
馬圓圓點點頭,很乖巧地回答:“知道。”
劉成傑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是會違規的人,安心地閉上眼睛,一分鐘不到就開始打呼嚕。
馬圓圓等着他睡熟後一只手操作着方向盤,另一只手飛快地将袖子下藏着的掌上電腦取出來操作了幾下,戴上耳機開始默默地聽着,偶爾快速瞟幾眼小小的屏幕。
這樣日夜不停地趕了三天路。
劉成傑一算這一趟交貨的時間綽綽有餘,這天中午就決定要去吃頓好的。
馬圓圓一路上都非常好說話,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今天也不例外。
還在運輸途中,劉成傑說是要吃頓好的犒勞犒勞倆人,其實也沒有特意挑市區的名氣老店,而是到了飯點就直接将車停在馬路邊。
“圓圓啊,你別覺得劉哥摳。這條運輸線我跑了二十年了,就這家店的紅燒肉最好吃!焖蹄花也是一絕。一會兒你嘗了就知道,劉哥不是蒙你的。”
馬圓圓笑着說道:“我信劉哥。”
“你這妹子人可真好!考不考慮一直給我做押運員啊?要是長期做,工資還可以給你往上提一提。”
這下馬圓圓就猶豫了:“恐怕不太合适……”她語氣委婉地說道,“我是個女孩子。偶爾這樣跟你跑一趟還行,時間長了表姐不放心要鬧的。”
劉成傑想到老婆疑神疑鬼的性格,也覺得這不是個什麽好主意了。
說話間兩人就走進了這家開在馬路邊上的農家樂。
這會兒才剛剛上午十一點,還沒有到飯點,但店裏的幾張桌子已經差不多坐滿了。有兩桌已經吃上的,還有兩桌正在點菜。
劉成傑兩人進店裏沒有引起任何客人的注意,連老板都是等那兩桌點完菜才跑過來給他們倒水:“吃點什麽?”
點過菜後馬圓圓去了洗手間。
劉成傑點點頭拿出手機開始給家裏打電話,打完後他又刷了一會兒新聞,已經開始上菜了馬圓圓才回來。
因為是個年輕女孩,劉成傑也不好追問什麽,只是說道:“上菜了,圓圓快坐下吃!這幾天辛苦你了!不夠吃盡管加菜!”
發現馬圓圓車技很好後,他就完全不用硬撐着趕路了,睡好了開車時精神好速度也快——這一趟活從未有過的輕松。
劉成傑心情很好,已經開始考慮回去是不是再漲漲工資找個馬圓圓這樣技術好的長期押運員了。
如果是之前聽到他的話,馬圓圓肯定就笑着道謝了,她是個挺懂禮貌的姑娘。
這次劉成傑對她說話之後,她卻沒有搭腔,只沉默地坐下,拿起了面前的碗筷。
劉成傑也沒察覺有什麽不對,看到老板上了店裏的拿手菜焖蹄花後,立刻給她夾了一大塊:“來來來,別客氣,快吃!”
夾完菜,他給自己也夾了一大塊埋頭就準備開吃——
劉成傑的嘴巴還沒有湊到那塊油亮Q彈的肉皮上,就聽到馬圓圓用他從沒有聽過的語調說道:“劉哥等等!”
他驚訝地擡起頭,然後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對面的女孩擡手掀了一頭烏黑的長發扔出去,打在揮過來的伸縮棍上擋了一下它兇猛的來勢。
他都沒有回過神來。
只見旁邊幾桌的客人也站起來,随手從外套裏就掏出西瓜刀和大刀片子、鐵棍等等武器。十來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朝着馬圓圓就沖了上去。
一個照面馬圓圓的大外套就被扯掉,露出裏面的工裝服。
小飯店裏這才爆發出老板一家的尖叫聲,他們終于反應過來吓得抱頭就往外逃。
劉成傑終于回過神來,糾結了一瞬是不是要上去幫忙,看到“馬圓圓”一腳下去踢倒兩個,回身一個側踢又是倆,後下腰躲開攔腰砍過來的西瓜刀,旋身而起就是一個剛猛無比的連環踢。
他眼睛看都看不過來,餘光瞟到有兩個人來抓自己,他大叫一聲奪路而逃。
回頭一看就發現那兩個拎着棍子的人跟在自己身後緊追不舍。
他腳下跑得更快了,扯着嗓子吼:“老板!趕緊報警啊!”
身後傳來“砰砰”兩聲,劉成傑邊跑邊回頭去看,就發現追自己那那兩個人仰面倒在地上抱腿呻/吟,旁邊一根伸縮棍泛着寒光,顯然就是它打倒追他的兩個人的。
劉成傑咬咬牙,回身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打鬥中的馬圓圓的正臉,清晰無比。恰巧她手裏從敵人手中搶到了一把大刀,不得了,一刀揮出去硬是有種天下第一的氣勢,根本沒人敢接招。
沒有了長發和齊劉海的遮擋,這短發的漂亮姑娘好像有點眼熟。
在哪兒見過呢?
直到那幾個人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老板和警察一起趕到,“馬圓圓”已經消失無蹤,劉成傑才突然想起來!
“長得不太一樣,但是看她那刀的架勢有點像全國直播那個迷彩服啊……”他低着頭小聲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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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離京南下一千公裏後,龍淵不用再擔心面對自己人的問題了。
那家農家樂不遠處就是一個小鎮,她鑽進去十幾分鐘就又給自己換了個身份,買了一輛摩托車騎上直奔豐海市而去。
那裏有一個她必須去見的人。
剛剛回來時,望雲山蟲族第一次出現、甜水軍區19師的事迫在眉睫,她根本沒有選擇。
直到現在才能來找他。
龍淵記得很清楚,前世裏望雲山蟲族第一次出現後,要再過一個星期才會在華國另外兩個地方發現戰鬥蟲族,現在還不急,而且既然國家已經有所準備,就算那兩處的戰鬥蟲族真的按時出現,這一次也不可能再造成前世那樣的混亂動蕩、嚴重的傷亡。
戰鬥蟲族的問題目前可以交給國家。
可是水藍星上不光是戰鬥蟲族和感染蟲族而已,還有一種非常可怕的坑洞蟲族!
它們現在還沒有被發現。
前世水藍星發現坑洞蟲族的存在時,它們造成的破壞已經不可挽回了,人類只能拼命殺蟲補救,根本無暇去搞清楚坑洞蟲族具體是什麽時間出現在水藍星的、又是出現在哪些地方。
這一世不一樣。
一切都還有機會。
在飯店裏被發現後,龍淵後面的路程就再也沒像前三天那樣太平過。
龍淵根本沒有停車睡過覺,但只要她在某地停留超過十分鐘,立刻就會被人圍堵,并且來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厲害。
她不可能不吃飯喝水上廁所,也就無法不面對這些人。
他們顯然是猜到了她的目的地所以才能這樣沿途無休無止地增派人手設伏追捕她。
距離豐海市只有六十公裏時,龍淵在大馬路上騎着摩托車,一側突然有兩輛SUV沖了上來。跟上她後,車裏的人上身探出車窗外,一手抓着車窗上方把手一手握着長刀狠狠揮向龍淵靠內側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