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說起裝模作樣,這可是呂素素的拿手好戲,何婉儀自然是看不上眼的,背地裏罵了又罵,可朱兆平卻偏偏最吃這一套。當年呂素素便是用了這個法子,陰了她無數次,氣得她訴苦無門,只得自己憋火。
宋媽媽猶自不解,又問道:“何為裝模作樣?”
何婉儀想了想,說道:“比如我拿了那白绫,仿佛是傷心欲絕,一心求死,其實我哪裏願意去死,不過是裝出這麽一副模樣,好叫四爺心疼。等着四爺的一顆心都撲在我的身上了,我再哭哭啼啼一番,好叫四爺更加心疼。這樣一來,便是我沒理,也能強占了三分。若是再有些理,那就更是了不得了。大太太自然是要瞧我不順眼的,板起臉皺着眉,或是再咒罵幾句,苛責幾句,我便趁機再哭求幾句,只說去死,便大家都幹淨。大太太必定是愈發的氣惱,将我咒罵的更厲害,可四爺心裏,卻會愈發覺得我弱小無助極是可憐,這樣就更偏袒我了。這般鬧到最後,大太太不但毀了自家的清譽,四爺心裏,也會愈發覺得她狠毒刻薄。”
說完,何婉儀長長地嘆氣。她上輩子就是這麽一條道走到黑了,就是不知道大太太會不會跟她一樣,也是擰着脖子非要扛到底了。
宋媽媽聽了何婉儀這麽一番話,哭笑不得,嘆道:“奶奶這是哪裏學來的法子,聽着倒是不錯,就是有些下作。”
何婉儀眨眨眼,沖着宋媽媽調皮地笑。這法子自然是下作的,可眼下對付大太太,這法子倒是好用得很。
玉葉趕去妙心堂的時候,大太太也剛好進去。玉葉被領到朱老夫人跟前,跪倒在地先落了眼淚,還不及張口,大太太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責罵。大太太知道這丫頭是何婉儀的,自然是不留情面,說話也是又快又刻薄。
朱老夫人往大太太那裏睨了一眼,神色分明不悅,可大太太正罵得起勁,哪裏又看得到。
“咳咳。”見眼神制止不了,朱老夫人幹脆咳了幾聲。好在大太太這回察覺了不妥,終是閉上了嘴,只是眼睛又向玉葉那裏狠狠剜了一眼。
玉葉毫無察覺,她從始至終都垂着頭,任憑大太太如何指責,只默默垂淚,并不敢争辯。
朱老夫人耳根子終于清靜了,問道:“好端端的,你哭什麽?”又看了兩眼,只覺得這丫頭臉生,向安媽媽道:“這丫頭哪房的?”
大太太插嘴道:“是老四房裏的。”又趁機說何婉儀的不是:“兒媳便說老四家的不成樣子,果然是不成樣子的,老夫人你瞧,這丫頭話沒說就先哭,這又是哪家的規矩?”
朱老夫人以為大太太總該受了些教訓的,可眼下瞧着,是她多想了。許是她以前太過寬厚了,才叫這兒媳婦在她跟前沒規沒矩的。
“都說燈下黑,我瞧你便是。你這随意插嘴的毛病,又是哪家的規矩呢?”朱老夫人不鹹不淡地睨了大太太一眼,見她變了臉色,才又向玉葉問道:“說吧,你這是哭什麽,又為何專門跑到妙心堂裏哭?”
玉葉哽咽了一聲,雖是帶着哭腔,卻是字字清晰,說道:“奴婢喚作玉葉,是四奶奶跟前的丫頭。奴婢來這妙心堂是想請老夫人往棠梨閣一趟,周媽媽,周媽媽她以下犯上,在院子裏欺辱四奶奶。”
這個罪過可就大了,大太太立時就不依了,上前一步喝道:“胡說什麽呢?周媽媽可是家裏的老人兒了,最是規矩不過,你不要仗着你家主子的勢就随意污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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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大太太過了門,朱老夫人便不再管事了,可眼下瞧着不管不成了,起身道:“走吧,去看看。”四郎家的這個何氏,看起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不然如何敢差了個丫頭就往她這裏鑽,這是同老大家的打擂臺呢!這才新嫁就敢同婆婆叫板,想來不是個蠢的,就是個厲害的。
朱老夫人走得慢,等着她終于到了棠梨閣,朱兆平早已經回去多時了。何婉儀學着呂素素當年陰她的模樣也陰了周媽媽一回,周媽媽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更何況朱兆平見着何婉儀哭得梨花帶雨的那張臉就已經火冒三丈了,再聽她悲悲戚戚哭訴一番,等着她拿了绫子要去尋死,朱兆平上前一把抱住,回頭便命人将周媽媽綁了起來。
何婉儀伏在朱兆平懷裏還嘤嘤直哭,想着朱兆平這回的火氣怎的發得這麽快,當初呂素素唱念做打得做了全套,可她這裏才敲了鑼,那绫子也才剛拿出來,她就被抱住了。
朱兆平氣得頭疼,大太太便罷了,這個周媽媽算什麽,一個下人,也敢指着鼻子說他娘子。
“把她綁了送去五福堂。”朱兆平摟着何婉儀怒道:“什麽玩意兒,也敢在棠梨閣放肆。”
朱兆平不在,周媽媽還敢牙尖嘴利同何婉儀叫板,可當着朱兆平的面兒,她整個腿都軟了,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把讨饒的話說了再三。可裏頭何婉儀也細細碎碎地哭,朱兆平摟着嬌妻,又怎肯輕易饒過了她。
這裏正鬧着,朱老夫人帶着一幹人就進門了。
周媽媽見着大太太立時有了主心骨,撲将過去喊了一嗓子:“太太呀,我的好太太,你若再不來,老奴就要死在這兒了。”
大太太見着周媽媽額頭青紫一塊兒,滿臉撲的都是土,立時惱了:“這是怎麽說,我還沒死呢,這就欺負到我頭上了?這可是我屋裏的人!這麽欺負她,幹脆直接拿把刀殺了我就是。”
何婉儀摟緊了朱兆平的腰,哀哀戚戚哭個不住:“怎麽辦,太太來了。”
朱兆平拍一拍何婉儀的肩:“別怕,有我在呢!”又吩咐一旁伺候的瓊脂道:“看好你家奶奶,別叫她再碰了那白绫。”
等着朱兆平前腳出去,何婉儀便止了眼淚,直起腰輕輕嘆了一聲:“這裝模作樣的倒挺累人。”
惹得瓊脂大驚失色,伸長了脖子往外面看,又低聲說道:“奶奶可不敢大意,叫四爺瞧了去可是了不得了。”
何婉儀沒說話,轉頭向鏡面裏看着自己的模樣,紅眼圈滿面的淚痕,跟當初的呂素素仿佛一樣。何婉儀皺起眉,心裏忽然生出厭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