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倒戈

莫絕把之前十四彙報的話和他複述了一遍,卻見樊墨眉頭皺得更深,似是有什麽疑慮,“你說那個人在郎佑庭離開之後也在慘叫?”

“是,像是被折磨瘋了。”

“瘋倒是不一定……”他頓了一頓,又啧了一聲,“算了,先辦正事,走吧。”

其他人也不再多說,很快便跟着他到了帝園,路上莫絕問了一句,“對了小墨,那天晚上抓到的四個人呢?讓他們指證郎佑庭也能有點作用。”

樊墨腳步一頓,神色煩悶,“他們四個昨晚自殺了。”

郎六和莫絕都是一驚,“自殺?”

“嗯,趁看守不注意,全死了。不過還好抓到了範猛,這家夥比那四個人的分量重得多,畢竟錄音裏有他的名字。以防他也自殺,我讓手下看守得更嚴密了一些,他想死也死不了了。”

莫絕和郎六震驚了好一會兒,心思也沉重下來,立刻跟着他匆匆去了楊家的地下室。他們倆還是頭一回來到這個地方,看到牆壁上挂着一些從沒見過的血腥東西,有點毛骨悚然的。樊墨倒是司空見慣了似的,大步走到一個一身是血的男人身前,拽起他的頭發,冷聲道,“你還不招?想死在這兒是麽?”

男人氣若游絲地擡起頭來,看到他像是見了鬼,立刻打起哆嗦來,“我、我招,我都招,您讓我幹什麽都行,樊少您放了我吧……”

樊墨甩開他的頭,後退一步,眸色冰冷地擡了擡下巴,身後的護衛立刻給那人松綁,他再次走上前,一只手就把人拎到一邊,提着他的脖子狠狠把人摔下去,“這份證詞上簽字,畫手印,一會兒再跟我錄一段視頻,開庭的時候再給我們作證,都做到了我保你不死,郎佑庭的人也找不到你。”

“好、好,您說什麽都行,我都聽,您……您輕點,疼啊……”

莫絕和郎六今天第二次受到刺激,差點看不下去,都板着臉裝鎮定,直到那人按吩咐都做完了,被樊墨再次丢到一邊,倆人才僵着腳步走出了密室。

“小、小墨……你是不是……雙子座?”郎六眨巴眨巴眼睛,一臉賣乖,“或者……人格分裂?”

樊墨臉上的冷意盡褪,再次眯眼微笑,“我要是說,剛才那個樣子才是真正的我,六哥你要跟我絕交嗎?”

郎六可憐巴巴地看他,“可以嗎?”

樊墨笑眯眯,“不可以。”

郎六:“QAQ”

“行了,咱們六哥可是個寶寶,別吓唬他,”莫絕挑挑眉,彈了郎六腦門兒一下,“說真的六哥,你要不是遇到謝瑜了,就你這小樣兒分分鐘是被調教的那邊。”

郎六切了一聲,抱起胳膊來,“說得好像你很懂一樣。好歹我還能提槍上陣,你哪?有膽子把小一給我推了呀。”

“推什麽推,”莫絕莫名地心裏一跳,瞪他一眼,“都說了我不喜歡男人,再胡說八道我揍你!”

“啧啧,執迷不悟,我也懶得說你。”郎六伸了個懶腰,拍拍屁股準備走人,“沒啥事兒了吧,我去找我媳婦兒啦,拜拜!”

樊墨朝他揮手,倆人把郎六送走了,又回到資料室整理範猛的口供。莫絕認認真真看着,正思索什麽,一旁的樊墨拿肩膀撞了他一下,笑道,“哪,小絕。”

莫絕嗯了一聲,繼續翻看,也沒擡頭。

“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小一嗎?”

莫絕手上的動作一頓,沉默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說,“對着男人我硬不起來。”

樊墨一呆,噗地笑出聲來,“就因為這樣?”

“那還要哪樣?”莫絕嘆口氣,煩躁地把東西扔到桌上,“我求求你們別鬧了,我已經夠煩了。”

“那……”樊墨湊過去,眨眨眼,“你有沒有想過……可以反着來呀?”

“嗯?”

“就是……反着來呀?”樊墨看他還茫然,咳了一聲,正兒八經地說,“當謝瑜,不當六哥,腫麽樣?”

莫絕呆了一瞬,恍然明白過來,耳朵突然就熱了,喊道,“胡說什麽呢!”

“哎,你自己說你硬不起來嘛。”

“誰說我硬不起來!我是說我對男人硬不起來!”

“那不還是硬不起來……”

“小墨你找揍是不是!”

“哈哈哈,”樊墨按住某人要炸毛的腦袋,笑道,“那我反問你啊,你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個男人壓着小一,你什麽感覺?”

莫絕一愣,下意識想象了一下,突然覺得渾身不舒服,一下子皺緊了眉頭。

“哪,再反過來,要是小一壓着別人呢?你什麽感覺?”

“……”

莫絕沉默一會兒,眉頭皺得更深,啧了一聲,“他一個女孩子都沒接觸過,你怎麽知道他一定是彎的?說不定以後就喜歡女人了呢。”

“哦,女人,”樊墨聳聳肩,摸摸下巴,“那好吧,那你想象一下他壓着一個妹子呢?結婚了呢?當爸爸了呢?真的有了一個家以後,永遠不再纏着你了呢?”

莫絕呆了呆,忽然就出神了,半天沒說話。

樊墨長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好好想想吧,可別讓自己後悔了。”

直到樊墨離開,莫絕都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就連晚上做夢都夢到一個詭異的情景:韋一還真的結婚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還抱着兒子走過來對他笑着說,‘小哥哥,對不起,以前真的是我不懂事,我果然從來沒喜歡過你,我也只是把你當親人的……’

莫絕一醒來就覺得全身不舒服,胸口那處尤其難受,起床氣大得不得了,差點把桌子掀了。

所以說……到底是為什麽呢?

男人,女人,自己都不爽……

難道要他找個雙性人嘛!

不,什麽人都很不爽!

莫絕皺着眉頭塞早飯,胸口從昨天開始就悶得要命,很想嚎一嗓子。他想着樊墨的話,伸手拿起熱水壺倒着水,卻忽然停住動作。

‘那……反過來呢?’

莫絕一呆,腦子裏竟然無恥地蹦出一個從沒想過的畫面。

反、反過來啊……

“呃,七爺,你小心……”

“嗯?哎喲卧槽,燙死我了!”

“……”

裹着被燙傷的手,莫絕簡直要原地爆炸,自己從來不是個焦躁的人,這兩天是怎麽了?

滿腔怨氣,很想找霍逸打架……

“七爺,人證都帶來了,全都準備好了。”

莫絕勉強回過神來,趕緊讓自己清醒一些。

努力了兩年多的時間,成敗在此一舉了。

可不能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要打起精神來了。

莫絕深深吸了口氣,把腦子裏奇奇怪怪的念頭全部清空,而後站起身來,擡手戴上了一旁的面具。

“走吧,兩年了,也該結束了。”

*****

駱陽集團總部,總裁辦公室。

從周瀛被綁架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四天時間。

整整四天,輿論嘩然,當事人卻完全不發聲,讓人甚至無法确認他是不是還活着。

駱文承看着滿桌子的相關報道,煩躁地站起身,再一次撥打周瀛的手機,卻仍舊是關機狀态。

直到周瀛被綁架的微博發出來,他才明白了郎佑庭的真正計劃,那人完全沒有知會自己,自作主張地就布下了如此惡毒的圈套。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那麽惱怒是因為郎佑庭的欺瞞,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他立刻動身去郎家主宅質問郎佑庭,卻被他的部下擋了回來,根本連見也見不到那人。他本能覺得要出什麽大事,心裏急得發慌,四處派人打探駱文軒和駱一的下落,可那兩人本就是“已死”的身份,打探起來困難重重,到現在根本一無所獲。

唯一會幫着自己的周瀛也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完全沒有消息,駱文承如同困獸一般掙紮了四天,直到此刻,他僵坐在辦公室裏,看着半小時前火爆全國的新聞,頭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周瀛綁架案告破!兇手為前任駱陽影視董事長駱某及其同夥郎某!】

【綁架原是為殺人滅口?知情人士爆料!兩年前駱陽總裁猝死事件,原是其長子一手策劃!】

【聳人聽聞!為奪家産殺父弑弟,揭發駱陽現任老總駱文承醜陋面目!】

【郎家家主是幫兇?揭秘兩年前駱氏豪門的兩起謀殺大案!】

【駱家二公子及其養子死而複生,指認當年兇手為其親兄長!】

【人證物證俱全,已确認謀殺消息屬實,駱陽總裁确為兇手,郎某為其幫兇。】

【周瀛重傷住院,仍未蘇醒,其手機錄音曝光,兇手身份确認無疑!】

…………

同一時刻,全國媒體紛紛開始曝光當年駱家易主的真相,其中有兩段錄音洩露出來,一是駱二公子與其養子被追殺時與另一人的通話音頻,另一個是周瀛全程被虐打及兇手暴露惡毒計劃的交談音頻。除這兩個鐵證之外,又有幾個證人站出來,指認當年指使他們謀害老駱總的正是現任駱陽總裁駱文承,證人有當年給老駱總動手術的季醫生,被迫栽贓莫氏養子的安警官,以及當夜在駱宅目睹老駱總猝然暈厥的駱家保姆王氏。

另外錄音中的幫兇“大哥”由其中被點名提及的範猛,證實是郎氏風投的掌舵人郎佑庭,而其真實身份也的确是郎某旗下某一保全公司的特職保镖。諸多證據證明一系列的新聞報導并非聳人聽聞,短短不到一天時間,新聞由互聯網發酵,再有各大紙媒披露,最後甚至上了電視,當晚的新聞聯播也用了足足五分鐘來報道此事。

舉國嘩然,民情激憤,駱陽集團下的所有公司,但凡上市的全部停牌,駱陽電器門口甚至有人聚衆示威,要求嚴懲兇手,絕不可放過此等喪盡天良的畜生。警方對此高度重視,于第二天上午便逮捕了兩個嫌疑犯,駱文承和郎佑庭被拷上手铐帶走的照片迅速傳播開來,可衆人也發現,前者雖然神色蒼茫,後者卻是漫不經心,毫無驚慌之色。

全國人民都在等待開庭宣判,而事實上證據确鑿,只是流程問題,等個結果罷了。

調查取證即使再快,也足足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此刻莫絕等人聚集在帝園之中,聽完被派去看守所的下屬彙報完畢,樊墨忍不住皺眉道,“郎佑庭也太淡定了吧?吃好睡好,度假呢?”

“郎佑庭和駱文承不一樣,根基雄厚得很,沒那麽容易扳倒,說不定正在籌劃什麽,”韋一把桌上陳列的所有案件細節整理一遍,沉聲道,“但不管怎麽說,駱文承是徹底完了,賬面全部虧損,欠了一屁股債,根本沒有人會替他說話了。”

“明天就開庭了,”莫絕擡起手來,一點點握緊了胸前的金鑰匙,“不管怎麽樣,爺爺的這個仇,明天一定要有個了結。”

霍逸在旁抱住一臉緊張的溫璇,安慰道,“教你的話,還記得住嗎?”

溫璇點點頭,還是有點慌,“我怕我露餡了,萬一出了什麽岔子,你們可要想個法子蒙混過去……”

“沒事兒,爸爸你別擔心,有我在呢,”韋一笑着握了握他的手,“你不記得,我可記得清楚,放心吧。”

溫璇咽了口唾沫,有點無奈,“你還是別叫我爸爸了吧……”

韋一抿了下唇,有點委屈,“可你就是我爸爸啊。”

溫璇還是有點迷迷糊糊的,從醒來到現在,整個世界都變樣了,霍逸告訴了他所謂的真正身份,可他仍是轉不過彎來,對于那什麽細胞更新手術更覺得無比玄幻,完全不敢相信。

‘就是因為這事情很難解釋,所以最開始才瞞着你,給你辦了個假身份,想讓你過得平靜一點。可現在……不得不告訴你事實,到時候可能還需要你親自作證……’

霍逸如此跟他解釋,可他還是覺得有些為難,畢竟誰突然得知自己其實已經是四十歲,而且還養大了兩個兒子,都會有點無法接受。溫璇郁悶地看着每天跟着自己樂颠颠叫爸爸的兩個青年,十分無奈,但也是好脾氣地應着,幾次讓他們改口都失敗,也只能随着他們了。

“所以我明天就……按這些臺詞背下來就好了?”

“對,”霍逸揉揉他的頭發,安撫地說,“問到你沒準備好的,就說忘了,記不清了,小一會替你回答的。”

“哦……”

郎六想了想,又問道,“那些證人都保護好了吧?”

“沒問題了,證詞也都确認過,一切就等明天開庭了。”

“呼,終于等到這一天,希望一切順利吧。”

一整晚都在緊張準備着,衆人幾乎一夜未睡,第二天開庭時,意料之中法庭裏座無虛席,所有人嚴陣以待,按流程當先提取嫌疑犯人。

駱文承看起來面色無比憔悴,繃着臉,腳步虛浮地走進來,随後而來的郎佑庭卻是毫無異色,神情輕松自在,完全沒有一個被告該有的一絲緊張和不安。

莫絕等人從看到他開始就覺得不對勁,可接下來一切都按照流程走,也沒出任何問題,心裏那點不安漸漸消弭下去,直到駱文承也搖頭說沒什麽可說的,所有人才微微松了口氣,等待下一步的證人口述證詞環節。

季醫生、安警官、王媽等人一一上庭作證,和計劃中一樣沒出什麽差池,直到最後一個證人,也就是指認郎佑庭的範猛走出來,法官問出了第一句話,“再次确認,證詞中你指證嫌疑人郎佑庭,為駱文承謀殺駱文軒和駱一的幫兇一事,是否屬實?”

本只是流程上的一句開場白,之後要進入細節提問環節,可範猛卻忽然擡起頭來,一字字清晰地說道,“法官大人,我需要更正我的證詞。”

衆人一愣,法官也愣了下,四下看了看,只得又問,“你要更正什麽?”

“錄音中的大哥不是郞先生,我當時那麽說,是因為有人逼迫我,嚴刑拷打我,我不得不那麽說。”

範猛的神情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嚴肅地說,“就算我出了這法庭的門會被人害死,我也得說實話,法官大人,一切全都是駱文承指使的,我說的大哥就是指駱文承,也是他逼迫我,我才不得不說謊的。”

法官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駱文承,沉聲道,“駱文承,範猛說的是否屬實?真的是你逼迫他的嗎?”

駱文承從出來到現在,一直面色蒼白,雙眼無神,此刻聽到問話,一雙灰敗瞳孔微微顫了一下,擡起頭來,似乎看了一眼庭下的某個方向,而後收回眼,看着法官平靜開口。

“沒錯,都是我做的。”

法庭裏登時死寂下來,韋一順着他剛才的目光迅速看過去,映入眼中的,是白蓮震驚無比的神色,和她懷裏緊緊抱着的,一個呆呆看着駱文承,吧嗒着嘴巴的男孩子。

而那男孩兒似乎因為駱文承看了自己一眼,高興起來,伸出兩只胖嘟嘟的手,小臉綻放出一個笑來,奶氣地小小叫了一聲。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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