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易初語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彎着腰前傾身體,探出個腦袋去看他,“怎麽了?你是不是覺得太快了?”
如果肖楚言要拒絕的話也合情合理, 他們在一起不久, 兩個人磨合還需一段時間,加上肖楚言的工作特殊,也不知道下個月能不能騰出時間來接待她的父母。
易初語開始猶疑着如何勸服蔣怡他們暫時別來, 恍神之際,右手的手背上撫上粗粝的大掌。
他保持着挺直脊背,面前前方的姿勢, 說:“什麽時候?”
沒轉過來的易初語:“嗯?”
“你爸媽什麽時候過來, 好讓我提前做個準備。”
易初語斟酌須臾,将蔣怡他們的要過來的時間告訴肖楚言。
既然他沒有拒絕, 那就提前見一見家長吧。也好讓她爸媽安心。
他沒有什麽表情, 點頭表示知道了。
易初語将髒衣服全部都放進洗衣機裏一起清洗。
光看肖楚言的着裝, 衣服喜歡折疊得有條不紊, 容不下有一絲的褶皺, 估計是個有潔癖的人。
倒沒想他們兩個人的衣服混在一起丢進洗衣機, 他竟不介意。
從浴室出來後,易初語在肖楚言的身旁落座, 倚在他的胳膊上, 伸着腿,看書。
兩人在客廳裏坐着看書,肖楚言在看他的刑偵破案的書, 而易初語在看她自己寫的言情小說,為下一本做足充分的準備。
半個多小時過去,浴室裏的洗衣機發出嘀嘀的響聲。
易初語放下手上的書, 去浴室将洗幹淨的衣服全都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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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肖楚言負責下廚,易初語負責晾衣服。
捧着一盆的衣服,易初語拉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拿着衣叉将晾在上面的衣服全都推到一邊,想要一次性将衣服全都收下來。
這是她前兩天探索到的模式,衣服挪到一邊堆在一起,這樣就可以一次性叉下好幾件衣服,不過就是有點累人。
奈何今天的運氣不好,三件衣服的衣架串到一塊,衣叉勾到肖楚言的襯衫。
易初語往上戳試圖将衣叉脫離衣服,一只手不行,兩只手一起上。
用力過猛,肖楚言的黑色襯衫衣領被她戳出一道道褶皺,像人的擡頭紋。
一團黑影籠罩着易初語,眨眼的瞬間,襯衫掉下來直接蓋住了嬌小的她。
易初語将散發着淡淡洗衣液清香的襯衫扯下來,視野終于明亮起來。
隔着幽深的大江流,對面林立的高樓燈火通明。
樓下小孩子的嬉鬧聲乘風而來,仿若在嘲笑着她的笨拙。
易初語抱着寬大的衣服準備彎腰将剛剛被她弄掉的衣叉撿起來,斜刺裏出現的一只手比她更快拾起地上的衣叉。
肖楚言背着光,臉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
易初語聽着他吹着耳邊風,含笑道:“你挺能的。”
易初語掩藏自己的窘态,背對着他,搶過他手上的衣叉,試圖将未完成的任務解決。
偏偏天不遂矮子願。
怎麽都沒辦法将衣服叉下來。
肖楚言站在她的身後,手握上她的手,大掌将小掌包裹在裏面,帶着她輕而易舉地收下衣服。
易初語有些惱:“我之前都可以的。”
“嗯,你是挺能的。”
聽着怎麽都不像是什麽好話。
易初語沒搭理他,收下來的幹衣服全都塞進肖楚言的懷中,兀自晾今晚的衣服。
晾完衣服,易初語抱着臉盆進去,順帶将落地窗關上。
肖楚言已經将兩人的衣服分別疊得整整齊齊,堆成兩個小山丘,是軍訓時期要求的豆腐塊形狀。
不愧是從部隊裏出來的男人,疊衣服很有一套。
将臉盆放回浴室,易初語慢悠悠地走出來,走近沙發才驚覺自己的內衣褲也被某人疊好放在衣服的最上面。
剛剛視線受阻,沒看到她的內衣褲,現在這麽一看,易初語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粉色的睡衣褲上面疊放着粉紅小草莓內褲以及一件黑色的內衣,不成套的內衣褲,看起來就很......
易初語趕忙将她的衣物收起來,抱在懷中,幹巴巴道:“謝謝你。”
悠然地看書的肖楚言從容淡定,“嗯。”
她小碎步急促地走進卧室。
在即将關上卧室的房門時,透過縫隙,露出一只眼,看了好半晌的肖楚言,才關上門。
若有所覺的肖楚言在房門阖上的那一瞬間,視線從密密匝匝的文字中擡起。
整個房屋都是暖黃色的燈光,鋪了一層溫柔的濾鏡。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扇棕色的房門,久久不能回過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第二天,易初語起得很晚,走出客廳時,肖楚言已經去警局了,餐廳裏放着已經做好的早餐。
易初語拿出來在微波爐熱一熱,吃過早餐後,準備做點小甜品。
在廚房裏忙忙碌碌,花費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做出成品。
易初語端着放在餐桌上,拍拍手,走出去。
打算等蛋撻冷了後,打包一些讓肖楚言拿去警局裏當做下午茶。
客廳茶幾上放置着昨晚肖楚言看的那本書。
落地窗沒有完全阖上,有一條狹小的門縫,被人随意擱置在茶幾上的那本書翻開到中間的那一頁,随着簌簌的冬風吹得一頁一頁地翻動,發出清脆的聲響,給寂寂無聲的屋增添幾分人氣。
易初語走過去合上那本書,看了看肖楚言房間的門。
鬼迷心竅一般,她抱着那本厚重的書,邁出腳步走到他的房門前。
除了上次由于興奮上頭,沒有敲門就擅自打開了肖楚言的房間門之外,她還未進過隊長的房間。
根據記憶,肖楚言的房間格調和他本人如出一轍,黑色的床單,灰色的窗簾,任何東西都擺放得井然有序,符合他不出一點差池的性格。
易初語杵在門前,握上門把手,小小的糾結一番,貿然進別人的房間不太好,可他們現在是男女朋友。
況且她已經有過冒失失地闖入的前科,所以,進去幫他放書沒有不合理的地方。
她推開門,視野驟然一黑,沒有适應這個突然地轉變。
肖楚言的房間很暗,窗簾緊緊拉上,阻隔了外界明媚的光線。
易初語拿着書走進去,走到窗邊将窗簾拉開,柔軟的陽光鋪灑進來,驅散了所有的暗。
正如肖楚言所說的,書房用來放置辦公需用的重要文件,而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看的書都放置在卧室裏。
在衣櫃的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書架,上面排列着不計其數的書籍,大部分都跟刑偵有關。
這本書肖楚言應該還沒看完,放進書架裏不合适,那就擱在床頭櫃上好了。
易初語走到他的床邊,将書放好,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床頭櫃最下格的抽屜。
上次離開他的房間時,好像瞥見肖楚言将那個承載着他們過去記憶的MP3放進最下方的抽屜裏。
一雙無形的手捂着易初語的耳朵,斷絕了她與外界的聯系,亮堂堂的室內,任何細小的動作都被無限放大。
腦中亂糟糟的一團,只有那些破成碎片的回憶侵襲着她的腦神經。
易初語蹲下身,雙手不受控制地拉開抽屜。
抽屜裏很幹淨,幾乎沒有過多的東西,只有一張白紙和MP3。
MP3被拿起來。
墊在下層背遮擋的字顯露出來——出租合同。
熟悉的封面。
易初語的心咯噔一聲,過去三個多月的點滴一幀一幀地回放,存在心中的疑惑和奇妙的幻覺,一下都解釋得通了。
為什麽她會在對面住的時候聯想起肖楚言的家,為什麽對面的家具和肖楚言的相似度如此高,為什麽搬進去搬走都由肖楚言說了算,為什麽租金格外的便宜。
凡事都不是沒有緣由的,一切有跡可尋。
女人的直覺,多多少少都是可信的。
易初語覺得一陣涼風吹來,卻感覺不到寒意,反而生出一股暖流。
可是他為什麽不說呢?
聯想起剛開始他們的相處情況,易初語釋然了。
當時她是那麽迫切地不希望欠肖楚言的人情,而肖楚言想不動聲色地關心她,将她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這個執拗的男人,處處都在為她着想,處處都不舍得她。
易初語拿出合同,翻開第一頁,最顯眼的位置是他們兩個人的親筆簽名。
房東那一欄寫得清清楚楚——肖楚言。
龍飛鳳舞的字跡。
易初語紅了眼眶,一雙杏眼彎成月牙狀,晶瑩的淚珠在打轉,臉上是又甜又澀的笑容。
嘴上嘀咕着:“隊長,你怎麽這麽多秘密?”
那些遺忘過去,徒留肖楚言獨自承受的苦澀和難受襲上心頭,讓她無地自容。
一顆滾燙的晶瑩從她的臉滑落,滴在那白紙黑字上,肖楚言的言被淚珠暈開,變得模糊。
不知道在肖楚言的房間呆了多久,易初語才将東西都放回原位,蹑手蹑腳地離開。
餐桌上的蛋撻早就涼了,客廳裏氤氲着香味。
易初語有種人生走到盡頭的錯覺,渡了那麽久,塵埃落定,她找到可以終生停靠的彼岸了。
她想,這世上再也遇不到像他這般美好的人。
心緒複雜難言,易初語恍神地走進廚房又走出來,其實,她也不知道到底想幹嘛。
好像,有一點想要見到他。
好像,不止一點。
按捺住那股沖動,還有二十分鐘他就要回來了。
易初語的手在将蛋撻裝進紙盒中,眼神卻沒離開過挂在牆壁上的時鐘,只期盼着它再快點,再快點。
望眼欲穿,那扇門終于被人從外面推開。
她丢下手上的東西,一溜煙地跑到玄關處,滿心歡喜地來到他的身前。
不管不顧地撞進他的懷中,摟着他。
被抱了個滿懷的肖楚言蒙了一瞬,剛從外面回來的他風塵仆仆,周身帶着風的涼意。
立冬時節早已過去,室內和室外的溫差越來越大。
肖楚言想要伸出手去摸摸易初語的臉頰,卻頓住手,自己剛剛開車時将車窗完全打開,現在手都是涼冰冰的。
手換了個方向,握住她的纖細的肩膀。
另一只手将鑰匙擱在鞋櫃上,鐵質鑰匙之間的碰撞,響動清脆。
沒等肖楚言出聲。
易初語仰着頭,下巴抵在他的胸前,粲然一笑,宛如一泓清水的雙眸都是花滿枝桠的曼麗。
紅唇一張一合:“隊長,我能親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