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沖突

幾年地征戰下來,北晉的國土拓寬了不少。南周已經是強弩之末,被收拾掉指日可待,聽聞方勁在戰場上光輝的事跡,蕊黃露出淡淡的微笑,這孩子至少做到了不濫殺平民,不做此等有傷陰德的事情。如果有可能等以後找雲曦和長風幫個忙,解開他那累世坎坷的命運。

正值盛夏,蕊黃家的園子了有條爬滿葡萄的綠蔭長廊,一串串的葡萄挂在那裏,很是惹人嘴饞。日頭西斜,已經不太烈了,南湖龍君碧青靠在躺椅裏,旁邊的茶幾上放着一套功夫茶具和一盤葡萄。蕊黃從屋子端了一盤點心出來。

蕊黃坐在椅子裏,撚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裏說:“歷過了這次天劫,你的調令應該會馬上下來吧?”

“嗯!聽說去西邊高原上的卡那錯湖,我托了門路不想走。”碧青說道,十二道天雷下來,如果不是蕊黃相幫,恐怕這個時候他該是在南湖底趴着了。

蕊将小爐子裏燒開的水燙了燙茶具,洗茶,再泡茶,将晶瑩剔透的茶盞放到碧青跟前。自己端起一盞聞着香氣,有了萬萬年不老的生命就是如此,喜歡做一些複雜的事情。也不記得自己已經具體幾歲,大體上幾歲就可以了。不像方勁那孩子,已經二十二了,她倒是記得清清楚楚,半分不差。喝了一口茶她說:“有機會可以高升,那裏雖然苦寒,不過是熬個幾百年嗎?再說那裏靈氣充沛也有利于你的修煉。”

碧青轉着茶杯,嘴角微微挑起說:“如果我說,不想離開你呢?”

蕊黃一個不及笑出聲來:“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咱們這些年搭配到真不錯,也算風調雨順。”

“跟着你,我到學會了有技巧性的降雨!如今這技術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碧青笑了起來。有技巧性的降雨,真是個技術活兒,有時候上面要求某地一定要降多少多少雨,要來個大暴雨,當然某地的意思起碼是方圓百裏,所以在蕊黃的要求下,碧青進行了不均勻降雨,山石松動的,容易發生泥石流的,少下些,前半山土木植被豐茂的多下些。水田裏多下些,那些棉花地,瓜果地少下些,水河湖泊多下些,村莊密集的地方少下些。

要是上頭要求旱些天,他也就盡量将水降在急需的地方,他自認為堪比其他空間人們發明的那種滴灌技術,一點都不浪費。這工作做的好,上頭未必看得到,享受到的人也未必感激。龍王廟裏的香火冷清啊!天天下暴雨,要求吃童男童女的龍王廟生意才好呢!蕊黃的城隍廟,除了剛開始幾年因為顯聖一事,熱鬧了一陣子以後,也是人氣直線下降。如今兩人倒是難兄難弟,一起作伴不顯得孤單。更何況他們也不靠凡人供奉過日子。

蕊黃想着碧青也要離開,心裏也有些空落落地,朋友不少,到底住得遠,談得來的又是鄰居真的不多。不過她還是鼓勵他去說:“那就把你的技術推廣一下!給高原搞出個小江南來!”

“你就一點都不想留我,這算不算我很失敗?”碧青笑着說。

蕊黃說:“那我努力加油,以後調到西邊去!”

“即便是哄我的,我也很高興!”蕊黃再次為他倒上茶,他繼續喝了一盞,“到了那裏,沒有紅酥小手斟茶了!”

蕊黃笑出聲來道:“紅酥小手多的是,我這裏有只修煉了三千年的蜈蚣娘子,要不你帶在身邊?指點她修仙之道?保證滿足你要紅酥小手的願望!”

“真真叫一點趣兒都沒有,你就不能讓我過過調戲正兒八經天界仙子的瘾!”碧青對着蕊黃順帶抛了個媚眼。

蕊黃貼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天劫剛過,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還是節約些用,等着滿足你那些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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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長嘆一聲:“我的小妖精啊!”

蕊黃面上帶笑跟他說:“形容小妖精有個經典的詞組,叫磨人的小妖精,如果配上似笑非笑外加無奈的神情,就更為貼切了!”

碧青就開始了練習起了蕊黃所要求的這句話,蕊黃一會兒說他過于輕浮,一會兒說他不夠有味道。最後,把蕊黃逗地抱着肚子大笑,眼淚都出來了。

這一幕恰恰好好,不多不少,從紅酥小手開始落進了興沖沖想要給她一個驚喜的方勁的眼裏。他深深地呼吸了好幾下,都不能夠調整自己的心緒。他的軍隊駐紮在離此五百裏地的永城,每次想回來看看,不是因為遠就是因為軍情緊急,容不得他能夠出走。這次總算能趁着休整的幾天功夫,狂奔而回,就為了看看她。心中演練了一千遍的見面的情形,沒有一種是這樣的。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個男人肆無忌憚地調笑。

這個家是有禁制的,但是從門口方勁就不讓人通報,而家裏如今人口也繁多,或者說妖口繁多,那些腳步聲,蕊黃壓根不會關注。所以當蕊黃發現方勁的身影的時候,真的非常驚喜!立刻趕碧青走道:“我兒子回來了,沒空陪你聊天了!你好走了!”

碧青撐着站了起來,順便挑了一塊餅幹塞在嘴裏,邊走邊說:“當真是沒良心!寂寞了就招我過來,兒子回來了,甩手就将我扔了!女人沒有良心啊!只有狼心!”

“此刻我要什麽良心,只有一顆娘心!”蕊黃說完,就轉頭看着兒子說:“壯了,黑了!”突然一個轉念,她對門口的碧青大聲嚷道:“立刻給我搞兩條鳜魚來!”

“阿惠,去城隍廟跟他們說一聲,就說我今晚不去了,有什麽事情讓判官酌情處理,不能決斷的,等我明晚過去!”蕊黃吩咐道。

“怎麽累着了?臉色這麽差?快去洗洗!要不先睡一會兒!阿娘給你做晚飯去!”蕊黃剛說完,又拍了拍腦袋,手中變出一根軟尺,讓方勁把手伸開,量了起來。

蕊黃呵呵地傻笑了兩聲道:“還好!還好!稍稍大了一點點!”

“誰啊?”

蕊黃推着方勁說:“快進去,成個臭泥猴了!好好洗洗幹淨!”方勁進了自己的房間坐下,看見蕊黃打開櫃子,取出一套嶄新的衣服,進了浴室給他放起了水,出來的時候說:“阿娘在廚房啊!“

看見蕊黃為他的回來忙碌個不停,滿臉上堆着的笑容,方勁覺得剛才那些心裏的不适全部都随風散去。泡在池子裏,仔仔細細的洗過以後,穿上了他娘給他準備的衣服。細軟的布料貼着身體,如雲般輕柔。走進廚房的時候,他娘正在忙碌着,聽見她嘀嘀咕咕地說:“碧青這個混球,怎麽還不遣人送來?”

桌上已經燒了兩個菜了,方勁站在蕊黃身後看她炸魚,蕊黃轉身的時候不小心踩了方勁一腳她說:“這裏太熱了,都洗過澡了。沒事兒幹的話,把小板桌搬到院子裏,咱們在外邊吃晚飯!”方勁笑着點頭。

當最後一碗幹貝冬瓜湯端過來的時候,蕊黃看着坐在那裏的方勁說:“你先吃起來,我滿身的油煙,又出了身汗,得去洗洗!”

等蕊黃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兒子還是坐在那裏沒動過筷子,她說:“不是叫你別等了嗎?”

“天熱,正好涼些吃也好!”方勁将筷子遞給蕊黃,蕊黃将濕漉漉的頭發用跟繩子松松地綁了,坐了下來。一條印花真絲連體褲,一雙夾趾涼拖,很有大牌範兒,當然不是這個空間的風格。

方勁看着蕊黃,瑩白的胳膊加上大腿全在外面,神色頓了頓,她又穿這種衣服了。南湖龍君搞怪的臉突然浮現了出來,想着她就穿成這樣坐在南湖龍君面前,胸口又不舒坦了。

“快嘗嘗看看阿娘的手藝見長不?你不在的這些年,阿娘無事就琢磨怎麽做菜,應該功力深厚了很多!看看這火腿肉,可是我自己腌的!”蕊黃夾了一片火腿到方勁的碗裏。

“你們倆又不是親生母子,如果你當初叫她一聲姐姐,你如今還會如此猶豫嗎?再說了,你也說她是青春不老的。你回去看到她依舊雙十的容顏,可還叫得出一聲阿娘?”方勁的頂頭上司,他的大師兄如此問他。原因是征戰這些年,每次有美女送上,他這個小師弟都興趣缺缺,原本大師兄以為小師弟念着師妹,但是師妹千裏來探望,他也甚是冷淡。一日醉酒之後,他才說出埋在了心中的秘密,迷戀着将自己一手帶大的養母。

聽着蕊黃一口一個自稱“阿娘!”,方勁覺得鼓足的勇氣,在轉瞬之間全部洩光。的确不是親生母親,可那就不是娘了嗎?更何況還有手指上那枚閃耀的戒指提醒着他,她在等待一個人!

“有酒嗎?”方勁突然很想喝口酒,今日的歸來,真的不如不歸。

“小孩兒家家的,喝什麽……”酒字還沒出口,蕊黃恍然地笑了:“瞧我,糊塗了!老覺得你小着呢,我家兒子已經長大了!你等等!”蕊黃站了起來,走了進去。

兒子,孩子!這就她心目中的他,在父母眼中不論自己的兒女多少歲,始終都是孩子。方勁突然間覺得有些視線模糊,八年來随着離別時間推逝,随着他眼界的開闊,随着他閱歷的增加,增加地更多是對她的思念。他自己從不亂搞,也不允許下屬狎妓,□。很多人以為是因着他親生母親曾經淪落為軍妓的緣故。這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他後來想明白了,他自己是因為喜歡他心有所屬。時常造夢,夢中的那一個從來沒變過。

“前兩天長風一家子,來這裏玩了兩天,給我帶了些酒。倒真是天上的瓊漿玉液!”蕊黃抱了個小壇子出來。

打開壇子一股子濃香撲鼻而來,倒出來的就清冽,喝到嘴裏綿長甘香,确實是方勁有生以來喝的最好的酒。若是朋友蕊黃自然是勸君更盡一杯酒,可對于兒子,哪怕他長地再大,也不許他多喝,酒多傷身。看着方勁一杯接一杯地往裏灌,蕊黃試探着問:“兒子,是遇見什麽不順心的事兒了嗎?”

方勁看着蕊黃,笑了笑。讓蕊黃不舒服的是,那笑容裏還真的讓她看出了無奈。她繼續問:“是不能說給阿娘聽嗎?”

方勁撐着腦袋停頓了很久才說:“是不知道怎麽去跟你說!”

“有什麽是我們母子之間不能說的呢?”

方勁提起勇氣想出口,卻在話音傳出之前道:“你怎麽能跟那些男人那樣調笑,這樣不好!以後衣服多穿些!”

蕊黃以為是他要告訴自己喜歡上了什麽樣的姑娘,可能是姑娘的家世或者其他問題,怕她不答應,沒想到是跟自己說這個地。什麽叫那些男人,什麽叫調笑。不過就是開開玩笑,有什麽不可以?她衣服穿地怎麽了?天界的仙子怎麽穿的都有,她穿地很正常。什麽叫多穿些?兒子居然跟自己說這個!?

“勁兒,我不知道你在外的這些年,被誰荼毒了!這個世界是對女子有諸多禮教的約束,我尊重這裏的風俗習慣。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遵守的是天界和地府的規則,我有同僚,我有我自己的生活習慣!什麽好不好?你認為我會在意凡人對我的看法嗎?”自己的兒子用這種口吻對自己說這些話,讓她有些惱怒。

這酒沒有激起方勁該有的膽色,卻讓他心頭燒起了一把火:“我是個凡人,你當然不必在意我的看法。你只需要在意那個什麽龍君的話!我只是個凡人,不過是你養的一條狗,一只貓,高興的時候在你的腳邊叫上兩聲,不高興的時候一腳踢開也沒什麽!死了的話,再領養一只就是了!要我提醒嗎?紅酥手,小妖精!”

這一席話,直讓蕊黃全部的好心情頃刻蒸發地一幹二淨,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自己吃辛吃苦拉拔大的孩子,用這種口氣質問她。為了解思念之苦,她時常飛過崇山峻嶺,到他營帳裏看他一眼。她從不現身,其一是這裏的軍隊在戰争時,視女子為不詳,不允許女子出現。其二,自己這個做娘的出現的話,怕他被同僚笑。隔三岔五的叫灰狼給他送衣物,送東西。最後,得來的就是寵物之說,話裏話外,還是她不檢點。當真是養兒如狼!

蕊黃站了起來,走進了屋進了房間,将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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