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蝴蝶
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玖慕緩慢睜開眼的那一瞬間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來到了天堂。
殷情還處在茫然的狀态，老老實實躺在玖慕身.下，瞪着一雙桃花眼看他。
玖慕這才醒悟兩人這個姿勢有些暧昧，胳膊一撐連忙起身，就在這時剛好門被撞開，曹坤帶着一衆警察沖了進來。
“你沒事吧？”挺屍般躺地上的殷情把他吓了一跳，連忙出聲問道。
殷情索性就着這個姿勢把胳膊撐在了腦後，眼皮一掀，懶懶回道：“沒事。”
知道安然無恙後曹坤就再不想理會他了，轉而去問玖慕：“剛才……”
曹坤忍住了詢問玖慕為什麽要說“直接擊斃”，那畢竟是生死關頭，再者狙.擊手情急之下來不及分辨而聽從了他的命令也不能怪他。
他發現玖慕一直盯着房內看，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驟然一驚。
——那個炸.藥包已經爆.破，而雷.管裏面卻空空如也，顯然沒有放任何□□，只有一個彈簧連了張字條被彈出來。
曹坤走了過去，玖慕跟在他身後。
那上面寫了三個字——都該死。
“這……”同樣走來的楊磊和應致面面相觑，誰也沒想到先前緊張人心的炸.藥包竟然是空的，還有威脅的一行字跡。
“去查。”曹坤沉着臉吩咐：“炸.藥包，還有這個字。”
沒人注意到玖慕眼底有一瞬的失神，這三個字是正楷，筆鋒銳利力道很足，他認識。
——是紀皓然的字跡。
然而他什麽話也沒說，只靜默地站在一邊。
眼前警察們忙忙碌碌，所有人的身影在他的視線中逐漸重疊，模糊成一片，再也看不真切。
殷情一直想和玖慕單獨見一面，但是連着三四天玖慕這個人就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家也不回經紀公司也不去。
他跑去問他的經紀人，人家理都不理他，殷情某天無意間和自己助理聊了下這個問題，顧依揚說人家會理你就怪了，估計現在你在玖慕整個經紀公司的黑名單上。
殷情這才想起來自己那天一氣之下當着粉絲的面說了玖慕的壞話，導致現在全網都在黑他。
雖然清醒且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楚宇景還是把他罵了一頓，并勒令他去道歉，再把人家請過來助演。
殷情：:)
其實那天玖慕以為是炸.藥包爆炸第一反應把自己護在身下後，殷情就覺得自己欠他一聲道歉。
畢竟直到程義輝死亡，玖慕也沒有告訴警方真相。
再過三天就是唐昕清的追悼會，追悼會之前是以她名義所辦的一場慈善拍賣會，拍賣唐昕清在經紀公司留下的最後一些東西，簽名專輯簽名照，賣出獲得的所有資金全部捐給福利會，用以資助江沂的孤兒院。
林陌和唐昕清是一家經紀公司的，林陌他父親林昭釋又是江沂有名的慈善家，所以經紀公司與林家聯合舉辦了這場拍賣會，殷情知道，不管是和唐昕清抑或林昭釋的關系，玖慕都必定會來。
反正程義輝已經死了，殷情大搖大擺回到殷家，沒和他爸說一句話，翻出了一套黑西裝就離開了別墅。
剛走出去，他又退了回來，跑到院子裏找了半天顏晨曦，終于在噴泉邊的秋千上找到了自己的媽。
“哎呀兒子！”顏晨曦從秋千上蹦起來，踮腳摟過他的脖子東看看西看看，就差把殷情的內髒也倒出來檢查一遍了。
“前段時間你怎麽就被人抓走了，我都快急死了，慕予雪那孩子說你已經安然無事回來我才放下心，你怎麽現在才來看我！”
顏晨曦不滿。
“沒被抓走，是裴徹那個傻逼別出心裁換了個花樣兒邀請我去他的活動，現在我不是好好的。”殷情唇角扯出懶洋洋的弧度：“媽，送你個禮物。”
顏晨曦眼睛一亮：“什麽？”
“一只布偶。”殷情拿出手機給她看照片：“唐昕清的，沒人照顧也怪可憐，你不是一直喜歡貓，要不你養着。”
“唐昕清……”顏晨曦眼底黯了黯：“那麽招人喜愛的一個女孩怎麽說沒就沒了，還好兇手被擊斃了，那個傻逼程義輝，我還聽你爸提過他幾次，長那麽醜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氣死我了！”
就是太招人喜愛了才被逼成了這樣的下場。
殷情沒有說話。
“那媽我先走了，一會兒有唐昕清的拍賣會。”殷情道。
“去吧，給我買個她的親筆簽名回來，讓我學習學習仙女是怎麽維持美貌的。”
殷情：“。”
拍賣會在市區，玖慕沒有帶任何人，一個人開着車過去了。
畢竟是資助孤兒院是唐昕清的遺願，經紀公司沒有刻意掩瞞這個拍賣會的消息，也有許多唐昕清的粉絲前來參加。
媒體和記者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哪怕吃人血饅頭的炒作機會，早早便圍在了會場邊。
玖慕帶了個墨鏡，現在負面新聞纏身的他也是媒體最期待的目标之一，就算會場的保安人牆開道，他的車還是龜速往裏駛進。
終于下到地下車庫，玖慕停好車，面無表情走了出來。
電梯門緩緩關上的那一刻，突然一只手伸進來扒住了電梯門。
玖慕按了開門鍵，一個氣喘籲籲的男子跟了進來，道了聲謝。
電梯緩慢上升，玖慕身邊那個男子突然舉起了手機，聲音有些激動：“您好玖先生，您知道殷情也會來參加拍賣會？”
玖慕頃刻間就反應上來這也是個狗仔記者，沒有理會。
那人好不容易冒着風險蹲到了當事另一人，這可是第一手資料，其他那些同行還在樓外被保安堵着呢，果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繼續連珠炮般吐出一大串問題：“玖先生您知道殷情說你不配和他炒cp的事情嗎？那你的看法又是什麽？和他捆綁炒cp是你的個人意願還是公司炒作手段？确實借着殷情的名氣地位可以把你捧紅，那麽你本人希望能和他炒cp嗎？”
玖慕把下車便挂在頭頂的墨鏡又遮了回來，頭也不回直視前方。
那記者見他不說話，電梯到達門打開的瞬間伸出胳膊想要阻擋玖慕走出去。
玖慕突然腳步一頓，側過臉，微微擡眼，尾調略上揚重複了一遍：“殷情？”
男生眼睛一亮：“對對！”
就聽冷淡的聲線繼續道：“誰？”
“您好玖先生，這是您的號碼牌。”拍賣會門口一位工作人員恭敬道。
玖慕颔首：“多謝。還有，地下車庫有一個娛樂記者，麻煩你們去處理一下。”
工作人員一驚，連忙道謝，小跑着去向上級彙報了。
玖慕選了個偏角落的位置坐下，靜待拍賣會開始。
“介意我坐這裏嗎？”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側響起，玖慕回頭，和殷情對上了眼。
玖慕覺得這個場景有一絲眼熟，剛打算開口說介意，殷情就一屁股坐在了他旁邊，挑起眼尾：“不給你說介意的機會。”
玖慕：“。”
行吧。
殷情安安靜靜坐在了玖慕的身邊，并沒有多言語。
很快，燈光轉暗，拍賣會開始了。
唐昕清的東西不算多，就算這樣，前幾件也都是被同一人拍下，價格直接比起拍價翻了幾十倍，很多粉絲只能望洋興嘆。
“下面一件是唐昕清參演《入陣》電視劇的簽名劇照。起拍價一萬人民幣，每次加價不得低于五千。”
殷情記得這部劇玖慕也參演了。
他側過頭，果然，玖慕按下了加價按鈕。
那個人又開始加價，而玖慕像是對這件拍品勢在必得般，一直在和他競價。
到最後只剩了他們兩個人，玖慕擡價，那個號跟着擡，玖慕的價格飙升到三十三萬，那個號依然緊跟。
殷情探過身，在玖慕身邊的按鈕上直接加價十萬。
前面一個身影氣沖沖站了起來，向後張望。
見到是裴家大公子，全場嘩然。
“果然是裴徹。”玖慕平淡道。
“價加不人家就知道拿自己的身份壓，這傻逼……”殷情也站了起來，全場喧嘩聲更大了。
裴徹看到和他對着幹的是殷情，一驚，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灰溜溜坐了下去，不再加價。
唐昕清的《入陣》簽名劇照被玖慕拿了下來。
殷情求誇獎的眼神望向玖慕，後者淡淡道：“是你拍下來的記着付錢，我沒錢。”
“……如果我不直接加十萬你倆的競價也會到四十多萬。”
玖慕：“那我就不跟了，給他就給他。”
“……”殷情心底翻了個白眼：“行吧，本來我就是打算拍一件東西送給你的，做賠罪禮物。”
“賠罪？”玖慕瞥了他一眼：“你賠什麽罪？”
“在粉絲面前說你不配和我炒cp。”
“哦。”玖慕的語氣毫無波瀾：“沒事。我剛在記者面前說殷情是誰。扯平了。”
殷情：“……？”
什麽玩意兒？什麽時候的事他怎麽不知道？
兩人間的氣氛又恢複到了先前的安靜，許久後殷情才開口：“還有，下令擊斃程義輝不是我的人做的。”
想了想，他補充：“警方以為那句話是你說的。”
“什麽？”玖慕一怔，轉過了頭：“不是警方的命令？”
“不是。也不是我家的勢力。”
“怎麽可能……”玖慕喃喃道。
“程義輝臨死之前是不是打算給你說什麽？”殷情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附過身壓低了聲音：“玖慕。殺人滅口。”
玖慕的眼神有些恍惚，微張了張嘴。
“你爸……”殷情住了嘴，他覺得這些秘密就算問了玖慕也不會告訴他。
誰知玖慕自己卻開口了，緩聲道：“我爸從小對我都是不冷不熱的态度，總感覺相處中隔了層什麽。程義輝對我說了那些話後，這幾天我去……”
他頓了好久，聲音染上了一分苦澀：“我去做了親子鑒定。”
他沒有再說話，結果是什麽不言而喻。
殷情震驚了好半晌，他視線裏玖慕那雙總是清隽淡然的眸子有微微的空洞，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剝離了出去。
殷情覺得自己應該說什麽來安慰一下他，可以殷少爺的性情從未幹過安慰人的事情，他絞盡腦汁思考了老半天還未果，剛打算給玖慕一個擁抱試試，誰知後果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殷情，我想和你聊聊。追悼會後。”玖慕道。
殷情看向他：“好。”
哀悼會沒有對外公開，來參加的都是唐昕清的至交好友，并沒有多少商業人士。
本來唐昕清的經紀公司要玖慕來當主持人，他拒絕了，說有人比他更适合。
就算規模不大，但每一個細節都是精益求精，布景，背景音樂，解說詞全都無可挑剔。
裴徹站在臺子上，一身深黑色西裝，胸口別了一朵白花，男孩子臉上一貫的嘻哈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沉穩專注的神色，以及一絲哀恸。
大屏幕上緩慢播放着唐昕清從出道以來的所有影視合輯，經典的鏡頭片段配合那張精致絕美的面容，向所有來客追溯着這個屬于唐昕清的黃金時代。
畫面裏的女孩依然天真活潑，笑起來甜美動人仿佛從未受過一絲傷害。
她的笑容帶給了多少粉絲堅持活下去的動力，讓他們相信生活依舊美好，有人笑說希望影後的笑容能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卻是真的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殷情有些驚詫，他發現玖慕和自己都捧了一大束玫瑰花，在一衆白百合和□□中顯得頗為格格不入。
殷情站在玖慕身邊，看着一個又一個的賓客把手中的花放在唐昕清的靈柩旁，緩聲開口：“她是玫瑰。”
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玖慕心道，來世做個普通的女孩吧，不求風光無限，只願天真爛漫。
他走在最後，慢慢放下了手裏鮮豔欲滴的玫瑰：“她也是蝴蝶。”
她熱烈奪目。
她剎那芳華。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泰戈爾《飛鳥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十二點還有一更，廢物碼字機7居然加更了，誇我誇我誇我誇我誇我誇我誇我誇我誇我誇我。
你要是誇我，我就給老婆發紅包！哼！
-專欄還有一只毛絨絨小狐貍伸出了求預收的爪爪【星星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