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餘音繞梁,相思杳然(3)

現在千璃秀跟顧月宸在一起,就注定夏錦瑟就不能得到顧月宸一絲一毫的愛。

“明天,就是宸公子和秀小姐的大喜之日。”茗淺那樣悲傷地看着自己,眼裏的心疼溢于言表更藏于心間。

深夜。

夜幕上星辰寥寥,房間裏,夏錦瑟伴着冉冉的燭光,一針一線、認真地繡着香囊。

顧月宸今晚還是沒有來,多少個這樣孤寂的夜晚了呢?

——哪怕只是陪陪自己一小會兒也好吶。

夏錦瑟的嘴角依附着牽強的淺淡笑容,腦海裏浮現的盡是顧月宸此刻摟着千璃秀,兩個人情意綿綿的畫面。

燭火若星,點燃她眼中的落寞。

晃神之餘,針尖就輕易挑破細嫩的指尖,殷紅的血液迅速從裏面冒出來,凝結成一顆血色的紅豆。

香囊從顫抖的手指間漏下,上面未繡完的“宸”字染上了一抹猩紅。

夏錦瑟的眼眶迅速染上一抹潮紅,她從床沿慢慢滑落,跪坐在地上,拾起那個香囊摟在懷裏嘤嘤地啜泣。

良久,她緩緩擡起淚潸潸的臉,唇角浮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凄怨,鬼魅。

——明天,就是宸公子和秀小姐的大喜之日。

——我絕對,不會祝福你們的。

【Chapter.6花好月圓夜凄清,望君安顏伊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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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

顧月宸和千璃秀成親的大喜之日。

按婚嫁的習俗,即使二人本是住在一起,成親的前一日,新娘子是要被送回娘家的待嫁閣等新郎的馬車來接的。

于是千璃秀便在前一日前往了最初居住的那所四合院,也就是夏錦瑟剛來相思城時住的那一所。

這也是,為何庭院裏早已載滿杳然城最美的桃花、為何房內陳設是女子的寓所、房間裏錦被的顏色全是千璃秀鐘愛的桃色的緣由。

因為這本就是顧月宸為千璃秀所安排的四合院,盡是,為她一人。

千璃秀清早起來,便坐于梳妝臺前仔細梳洗了一番。銅鏡裏映着久違的佳人的姣好面容,即是只是素顏,依然膚若凝脂,面若桃花,水眸更似星辰一雙。而今輕點眉黛、绛唇,更增千嬌百媚。她望着鏡中的自己,不禁垂眸淺笑。

——相公,會喜歡今天精心打扮後的自己多一點麽?

是啊,過了今天,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喊他相公,不似夏錦瑟,總是孩子氣地纏着他,輕松無比地喊着他,宸。

宸,總是不及相公那般親昵,那般纏綿。

雖然千璃秀并不擔心顧月宸會愛上夏錦瑟,可是,她還是想要盡快得到一個名分,此後,縱使他們三人還是得同住一個屋檐下,她也會很自然地跟夏錦瑟和睦相處,沒有絲毫芥蒂地把她當親人看待。

敲門聲突兀地響起,千璃秀料想是迎親的隊伍,可是為何如此匆忙?她甚至還沒有換上新娘嫁衣。況且,一直靜悄悄的屋外沒有半點喧鬧的聲響。

那麽,來人會是誰呢?

千璃秀來不及多想,就前去開門。

“怎麽,是你——”

半個時辰之後。

鑼鼓聲,鞭炮聲打破了四合院原本靜谧的氣氛。

顧月宸穿着新郎禮服坐在駿馬上,眸子裏是掩不住的輕笑,他的心裏滿滿的都是千璃秀今天穿上鳳冠霞帔的嬌美模樣。

馬車在四合院門前停下。

他從鞍上輕盈地躍下,推門進入千璃秀素來居住的房間,看到新娘早已蓋上鴛鴦紅蓋頭,安靜地端坐于梳妝臺前。

顧月宸的唇角不禁浮起喜悅的笑意,走到她身邊,輕輕将她扶起,隔着紅蓋頭低聲耳語:“你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的新娘。娘子——”

他的聲音如此溫存,呵氣如蘭,隔着蓋頭也将她的心惹得癢癢的。

——因為千璃秀是顧月宸此生最愛的女子,而今又是顧月宸和千璃秀成親的大喜日子。

新娘的身體微微顫抖,卻沒有被顧月宸所察覺。

他顧自執她的手,将她橫抱起來,走出這個塵埃飛揚的老舊四合院,放進那輛嶄新的馬車裏。

馬車和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揚長而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四合院裏隐隐傳來的啜泣之聲,是女子凄怨的哭聲,那般凄涼。

轉瞬掩于喧鬧聲之中。

#城中心#

熙熙攘攘的盡是前來恭賀的賓客,他們對這樁婚事都十分贊同,因為新郎顧月宸是相思城城主的次子,亦因為新娘千璃秀是杳然城最美的女子。

是郎才女貌,亦是天作之合。

相思城主與城主夫人一同高坐于廳堂之上,見證二人喜結連理。

新郎和新娘之間牽起紅色綢緞紮成的花球,慢慢步入大堂。

“一拜天地——”二人朝大堂的門跪拜。

“二拜高堂——”二人朝大堂之上的父母跪拜。

“夫妻對拜——”二人相對而拜,從此宣告結為夫婦。

“送入洞房——”新娘被送入新房,而新郎則依習俗,陪賓客喝上一杯再去。

如此良辰美景。

新房外賓客們客套的恭賀聲喧鬧無比,新房內喜燭冉冉,點亮一片橘色的溫暖。簾幕和床單,枕頭以及錦被,這些一例是喜慶無比的紅色。

繡滿了成雙成對金色的鴛鴦,姿态纏綿美好。

新娘靜坐于床榻邊沿,雙手卻緊張地交織在一起。片刻後,她倏地起身,摸索着到了床邊的圓桌旁,俯身輕輕吹滅了冉冉的燭光。

燭淚順着燭身滑落于桌面,凝成一絲凄怨的伊人淚。

可是吹熄這蠟燭的伊人卻凄然而笑,唇邊笑意牽強而淡然。若此刻掀起她的鴛鴦蓋頭,許會發現她漂亮的眸子裏星光點點。

冷月懸上枝頭,清風泠泠。

賓客星散。

顧月宸這才帶着一身的酒氣,步履踉跄地來到了新房。輕輕推門而入,黑暗中依稀看到新娘仍然端坐于床榻邊沿——喜燭莫是被風所吹滅?

顧月宸顧不得考慮這些瑣碎的細節,只凝神望着新娘在清幽的月光下嬌美的身影,然後緩緩走過去,将她摟入懷中,不是輕輕的,而是用力得,仿佛要将她揉進身體裏一般。

然後他在她的耳畔邊輕輕呢喃道:“娘子——”

話未落音,顧月宸便不勝酒力醉倒在床榻上,連同懷裏的伊人,一同卧于鴛鴦錦被之上。然而他懷中的新娘卻掙紮着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然後将被子挪出來幫他蓋好,便坐在身旁靜靜地凝視他的睡顏。

借着皎潔的月光,顧月宸白皙的肌膚隐隐透着光澤,愈發細嫩;眉宇間凜然的傲氣被醉酒後的緋紅代替,愈發誘人。

她不禁伸出纖纖素手撫上他的臉蛋,微涼的指尖一點一點勾勒着他分明的臉部輪廓。然後她俯身,輕輕吻上他的唇,她是那樣小心翼翼而滿足地吻着他,仿佛得到了心愛之物卻不敢聲張,生怕有人會奪去。

她靜靜地擁着他卻整夜未眠,細數他細密的睫毛,癡癡地笑,卻不敢驚擾他的夢。

她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直喃喃自語;她仿佛有流不盡的淚,一直潸潸垂淚。

——吶,都是因為,這是初次,亦是最後一次這樣待在你的身邊,你呼吸和睡顏,我都要銘刻在心,而我的心事,也要在你聽不見的時候,完完整整地傳遞。

——想要,你和永遠在一起,可是,不行吶。

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在顧月宸美玉般的肌膚上。

【Chapter.7佳人香消君悲戚,伊人凄嘆君無情】

翌日。

第一縷晨曦降臨,卻仿佛始終無法溫暖這個清冷的早晨。

顧月宸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緩緩坐起身。他看到梳妝臺前端坐着的女子,依舊裹着睡袍,靜靜背對自己梳洗,如墨的青絲垂于腰際,僅是背影也依舊楚楚動人。

——秀。

他嘴角自然地浮起溫柔無限的笑,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伸手從背後擁住了她。修長的胳膊環着她纖細的楊柳腰,将削瘦的下巴親昵地置于她纖瘦的肩上,側臉的肌膚相貼,傳遞着溫暖而細膩的觸感。

新婚的第二日,甜蜜的氣息迅速發酵彌散——卻異常突兀而陌生。

被擁住的人兒身體微微顫抖,然後将顧月宸的環住自己腰肢的手輕輕推開,轉身對他嬌媚莞爾。

“宸——”夏錦瑟纖細的手指輕撫上顧月宸的臉,眼神癡醉纏綿,笑意慵懶妩媚,“妾身已經是你了人了,許該喚你——相公?”

“為什麽會是你——秀呢?!”顧月宸看清她面目的一瞬間,滿眼的溫情瞬時轉為徹骨的凜冽寒光,他反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攥于手心,過分用力而讓指骨泛着青白色。

“這就是你對她的愛?連自己心愛的人都辨不出,反而責怪我——真是天大的笑話!”夏錦瑟被緊握得生疼的手則完全沒有辦法掙脫,只是努力保持着妖精一般的笑顏,眼神裏滿是冷嘲熱諷。

“我問你秀在哪裏?!”他連語氣都生硬冰冷至極,仿佛要将她置于萬劫不複之地。

“她死了——”夏錦瑟的眼神氤氲着陰冷,可是卻不由自主蒙上了一層水霧,“屍首應該還在那所四合院,相公放心,妾身給她留了全屍。”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

顧月宸深深陷入痛苦而絕望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夏錦瑟的心,而她卻維持着最後一絲自尊,唇邊笑意肆意地綻放。

夏錦瑟看着顧月宸疾步離開的背影,突然凝住了妖精般迷人而絕望的笑。

眼淚又湧上泛紅的眼眶。

她伏在雕花木桌上嘤嘤啜泣,忽而又直起身體,用雙臂奮力掃過桌面,喜燭酒杯紛紛墜地,仿佛她的心,碎裂了一地。

——這就是自己深愛的少年,她那般癡迷,他卻視自己為莫須有,此刻得知自己不是他要的新娘,想必心裏一定懊悔又怨恨!她要就是看到他這般生不如死的模樣,他恨自己,便一世也不能忘卻自己,這樣她就是堕入萬劫不複,也甘願。

顧月宸翻上馬背,揚鞭疾馳而去。他身後塵土飛揚,仿佛昨日重現,卻深知永遠無法回到昨日。

#城郊#

四合院的門依然保持敞開的原狀,靜谧得像要讓人絕望到窒息。

顧月宸疾步到了昨日被自己推開的房門前,卻不敢輕易踏入。

夏錦瑟那妖精一般鬼魅而絕望的眼神和笑容,以及那句冰冷至極的“她死了——”、“屍首應該還在那所四合院,相公放心,妾身給她留了全屍”給他帶來的何嘗不是絕望!

顧月宸絕望地閉上眼睛,伫立在塵埃翩跹的門前。

良久,他忽然睜開眼睛,徑直步入房內。

千璃秀靜靜地躺在床榻上。

她安靜地閉着眼睛,在她最愛的桃色錦被中安睡。

顧月宸戰戰兢兢地走到她身邊,手指顫抖着去試探她的氣息。

不是氣若游絲,而是——完全沒有了呼吸。

一旁梳妝臺上的瓷質花瓶依然炫目,而期間插着的桃花卻宛然凋謝。

顧月宸摟着千璃秀的冰冷的遺體,将她輕放于自己胸前。他澄澈透明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滴落,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撕心裂肺痛苦後的通紅。

——如果說夏錦瑟的話讓顧月宸的心仿佛坍塌了一角,那麽親眼見證這一切,他的心徹底坍塌。

【Chapter.8往昔歡顏煙消散,只嘆今昔盡凄然】

#城中心#

顧月宸再回到這個死寂的新房時,只看到仍然裹着睡袍蜷縮在鴛鴦錦被裏瑟瑟發抖的新娘。

“夏錦瑟——你為什麽要對秀下毒手?”他疾步而過,掐住了她白皙如瓷的脖頸,用力過分而立刻顯現出的桃色痕跡,讓人觸目驚心。

她不語,星眸睜大,睫毛微微顫抖,而表情卻淡定得駭人,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和純白的睡袍一起突兀在喜慶的紅色海洋之中。

顧月宸本以為她會反駁或是似笑非笑,可是她沒有,冷靜得讓人恍惚以為,她不是那個莽撞而刁蠻夏錦瑟——亦不是方才對他笑得嬌美而絕望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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