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天江楚最後說了一段話, “就算你聽了會生氣,我也要說。”
“周無迫,謝渺喜歡誰, 是他自己的事, 不是你能控制的。如果你真的喜歡他, 就應該去追他, 而不是來針對我。”
江楚說完就離開了, 周無迫看着緊閉的房門, 他卻站在原地沒有動,腦海裏浮現出一些清晰且尖銳的記憶。
就在幾個月之前,他和謝渺發生車禍那天晚上。
謝渺在車上親口跟他說,他喜歡的人是江楚。
……
車內的挂飾是一只虎皮花紋正在睡覺的奶貓,挂件随着車子的颠簸來回晃動。
謝渺坐在副駕駛, 目不轉睛看着遠方的路, “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好了吧。”
周無迫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握着方向盤的掌心收緊, 面色微沉,“回去說。”
謝渺吸了一口氣:“家裏的東西我已經收好了……回去拿了東西就走。所以還是在車上說吧。”
周無迫沒搭腔,如果不是車內越來越低的氣壓,此刻看上去就和兩人平時下班沒什麽兩樣。
過了很久都沒人說話。
正好這個時候堵車了,前面堵了一條長龍, 車裏逼仄寂靜的氣氛就更加明顯。
謝渺只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一些, 讓他可以早點脫離這樣煎熬的環境。
前面的車流被分岔路逐漸分散,車子也逐漸發動起來。
就在謝渺以為周無迫不會開口的時候,對方道:“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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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字輕飄飄的從男人的嘴裏說出來。
謝渺眼睛有些酸澀,臉上浮現出有些屈辱的表情,手指一寸寸地捏着安全帶, 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努力的壓低着,“我們這樣有意思嗎?還要整天躲着記者,我真的厭煩了,要是哪天——”
“那就公開。”
周無迫用無比平靜的聲音,說出足以無數粉絲崩潰瘋狂的事。
然而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謝渺甚至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怔住。
男人道:“我已經跟華秋還有常憂說過了,最遲下周就可以安排。”
“不行,”謝渺終于反應過來,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反駁,皺緊眉頭,抿唇道,“我不同意公開。”
周無迫道:“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和常憂提。”
“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麽?”
“總之不可以公開……”
過了一會兒,周無迫道,“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被問及這句話,謝渺頓時沉默了,情緒卻越來越壓抑。
周無迫打算靠邊停車,這時正好有電話打進來。
周無迫剛要挂斷,就聽到謝渺沖動的聲音:“因為我喜歡的人是江楚。我從見她第一面就喜歡她。你非要我這樣說出來給你聽嗎?”
電話一直在響,周無迫卻沒管,轉過頭盯着他。
夜色下,謝渺臉色像紙一樣白的可怕,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重複道:“我喜歡江楚。我們分手吧。”
一輛車從拐彎處毫無征兆的以高速沖出來。
砰的一聲!
千鈞一發之際,周無迫用車身替副駕駛上的抵擋了大部分的沖擊,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然後一切都陷入黑暗。
這時,“咔噠”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謝渺站在休息室的門外,看到屋子裏只有周無迫一個人,點着煙,只有煙頭燃燒的部分有一點火光。
謝渺不自覺清了下嗓子,道:“楊導在找我們。”
一片昏暗中,周無迫看向他的眼神沉默而深邃,有很多讀不懂的情緒。
謝渺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想躲閃,但那未免太過明顯,他也不是這樣的性格,所以他仍舊站在門邊,直視着周無迫。
周無迫掐了煙走過來,從他身邊擦身而過,聲音極淡,“走吧。”
謝渺從他身上聞到淡淡的煙草的氣息,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曾經是最刻骨銘心的味道。
《淋漓》的最後一場戲。
韓傅帶着一幹警員到了梁家。
當他們打開梁家地下室,整個場景都很詭異。
潮濕的地板上滿是水跡,就在房間的正中間放着一個偌大的白色浴缸。
如果不是因為福爾馬林刺鼻的氣味彌漫在整個屋子裏,梁柔躺在裏面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樣安詳。
整個地下室溫度極低,透着絲絲寒氣,在這樣炎熱的夏天卻反而讓人額頭生出涔涔冷汗。
陳乾瞠目結舌道:“這……這是誰幹的。”
韓傅心裏卻很清楚,毫無疑問,地下室在這樣隐秘的位置,會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對梁家了如指掌的梁錦。
浴缸前擺放着幾束紮起來的白玫瑰,地上和浴缸裏掉落了不少的花瓣。
這樣的布置,費盡心思的把梁柔藏起來,遺體保存到最好,任是誰也可以看出來,梁錦對他姐姐抱有某種不同尋常的感情。
梁錦一直都知道梁柔早就死了,但是他卻還去警局報警,甚至一遍又一遍的讓他們把梁柔找到,強調她只是失蹤了。
只要警察還有一天在找人,梁錦就可以安慰自己,他的姐姐沒有死。
那邊陳乾還在打電話叫法醫趕緊過來,了解這件事情最多的韓傅卻已經想通了很多,但一時間,他腦子裏的線索太多,偶爾還夾雜着少年一閃而過的臉,清秀又單純。
他身上穿的還是早上梁錦給他準備的衣服。
今天早上的一切,其實都很反常。
韓傅想到梁錦現在是一個人在家裏,突然覺得很不放心。
不顧陳乾在身後的呼喊,韓傅一路趕回去。
這件事唯一讓韓傅不願意去深想的一點就是,梁錦既然對梁柔有感情,那麽他到底又算是什麽?
路上,韓傅接到電話,那邊傳來陳乾的聲音。
“老韓,我們在梁柔的房間裏找到一副畫……上面好像是她暗戀的人。”說到最後陳乾突然變得有些吞吞吐吐的。
韓傅問:“是誰?”
“……是你。”
韓傅聽到這句話,心髒重重一跳。
韓傅家樓下也有一棵梧桐樹,實際上這種樹在城市裏随處可見,有堅韌不拔的生命力。
韓傅剛到樓下,擡頭就看到梁錦穿着幹淨的白色襯衫,站在陽臺的邊緣,身形薄如葉片,風一吹就搖搖欲墜。
韓傅心髒那一瞬間差點停止了,朝着他大吼了一聲:“梁錦!”
梁錦似乎并沒有聽到這句,往前跨了一步。
直到路人突然驚呼出聲,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
韓傅親眼目睹了梁錦在他面前跳樓自殺。
死前,梁錦說了最後一句話。
姐姐,我終于還是變成了你的樣子。
變成了你愛他的樣子。
警方找到了梁錦留下的遺書,上面寫着給韓傅。
韓傅打開那張薄薄的信紙,似乎依稀還可以看到梁錦在寫這封信時的模樣。
韓傅,其實我一直都在恨你。
姐姐是被你奪走的。
那天明明是雨天,她可以在外面不回來的,但是她一定要回來看你,我勸也沒有用。要是沒有你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我故意勾引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報複你,讓你知道被欺騙,被背叛的滋味。
現在你體會到了吧。
梁錦 絕筆
與其說是遺書,倒不如說這是梁錦最後一次的報複。
就像一把刀子插.進身體,傷口深可見骨。
自從韓傅知道梁柔曾經喜歡他,他就隐隐猜測到了。
他其實曾經感覺到,有時候梁錦對他的敵意。
但這種感覺,被後來的親密關系沖淡了,他也就沒有在意。
梁柔的遺體經過法醫檢驗,結果表明,梁柔的腦後有一處撞擊的痕跡,正是她的致命傷。
可以推斷,梁柔是從家裏二樓的樓梯上摔下來,導致了意外死亡。
梁柔是為了看從窗前經過的韓傅,才會冒雨從外面趕回來。
但韓傅最後看了日期發現,那天是雨天,他根本就沒有去警局。
梁錦把一切都歸咎于韓傅,故事卻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這就是淋漓的真實。
韓傅不相信。
他以前和梁錦說過一些親密的話,梁錦從來沒有回應過他,也不直視他的問題。
但是那不代表他沒有動心。
梁錦的信,韓傅也一個字都不相信。
後來,韓傅見到了警方在梁柔房間內找到的那副畫。
右下角是一個清秀的署名,寫着梁柔兩個字。
韓傅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梁錦當初扮成梁柔在他家裏畫的。
而就在畫的背後有兩行字。
【我深深地愛你,卻又深深的絕望。
深深的絕望,卻又止不住愛你。】
是梁錦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