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投食
黑夜裏的動靜總是會被無限放大, 絲絲縷縷都能化作尖銳武器,刺破本就脆弱的神經。
李立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了,聽到是從廁所裏傳出來的, 下意識地以為是有人在起夜。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讓他看了眼手機, 已經是清晨五點多鐘,他的工作比較忙碌, 必須得在六點的時候就去給那些廚師們打下手。
李立嘆了口氣。他們房間裏的窗簾是被拉上了的,整個室內被籠罩在一片黑暗內,只能借着透進來的熹微光線看的模模糊糊。和他住在一起的是一個不太好相處的男人, 還有外國人喬斯、那位老大爺。老大爺的鼾聲沖天響, 喬斯偶爾說說夢話,兩人的心态好得不得了, 他幾乎一夜都還沒怎麽睡着。
男人打着哈欠,找到了自己的拖鞋以後就朝那邊走了過去。禮貌地先敲了敲門,裏面沒人說話,李立攢不住尿, 急匆匆地就先推門進去。洗手間裏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 白瓷磚上染了昏黃光線,仿佛幾十年前的那種老居民樓。
生理問題解決完的舒暢讓李立心态稍微放松了些,同時拿起自己分配到的牙杯開始刷牙。在此期間, 兩只眼睛開始打量起這裏的環境來, 他昨天洗漱的時候因為是夜裏,過于緊張還沒來得及細細看。
幾只淩亂而小的腳印從廁所門口一直蜿蜒到窗戶底下, 上面沾了點黑泥,在潔白的瓷磚上顯得分外不和諧。男性的鞋碼一般來說都會超過四十, 這麽小巧的腳印絕對不會是出自于他們這幾個糙老爺們。李立揉揉眼蹲下身來,卻發現腳印居然還在窗戶下面的牆壁瓷磚上踩了一個, 并不明顯。
他打開窗戶,下意識地想看看腳印到底是從何而來。而在頭剛剛伸出去的一瞬間,一股巨大的重力卻壓了下來,在脆弱的脖子上形成一條無形的絲線瘋狂切割。最外面的皮肉瞬間就被劃破,血湧如泉,憋在喉嚨裏的一聲慘叫還沒來得及發出,人就已經斷了氣。
頭顱抛飛而起,李立死前的神情還帶着濃濃的驚懼與訝異。最後烙印在視網膜上的,是一只黑猩猩猙獰的笑容。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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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冬莞的睡姿一直很好,加上之前和羅姝也同床睡過沒什麽排斥感,一覺安眠直達天明。到點醒來以後排着隊在衛生間洗漱了下,幾人結伴而行去吃早餐,剛到餐廳裏時就感覺到了那壓抑的氣氛。
唯一的外國人喬斯在看到幾個女生進來以後就頗為紳士地一一問好,似乎對于在恐怖游戲裏的環境毫不在意。他的中文翻譯到了耳朵裏也很別扭,僅限于能聽懂的範疇,但還是努力地一遍比劃一邊用盡量簡單的詞彙描繪出了今天早上才發生的悲劇:
“李立先生死了。”喬斯記性也不錯,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了滿臉驚愕的趙娜,“趙娜小姐請不要太悲傷,我們已經把李立先生的殘餘屍體放回了他的床上。”
“你說我男朋友死了?李立?他怎、怎麽死的!”
趙娜卻一點不買這位紳士的賬,狀若瘋癫般沖了上去揪住他的衣領,在聽到李立死訊的時候瞬間就紅了眼眶。喬斯個子高,被拽的微微往下彎了腰,深邃的藍眼睛裏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同情神色,溫聲道:
“很抱歉這位小姐,在我醒來的時候李立先生就已經去見了上帝。他是在衛生間裏遇難的,我想可能是因為開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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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窗戶……開窗戶!你放屁!我昨天也開窗戶了,我怎麽還好好的!是不是你們把他給推出去的,是不是遇到危險合謀起來害他的!你說,你說啊死洋人!”
聽聞愛人死訊的趙娜已經近乎于墜入崩潰邊緣,力氣大的秦冬莞想拉都沒拉住。喬斯面容平靜,只有眼中隐有惋惜,溫和勸說無果後掰開她揪住自己衣領的手朝後退去。趙娜像是要找到個發洩口般,瘋狂地又去拽正在餐桌上吃飯的一名男人,被猛地一推,一下子撞到了端着湯出來的廚子身上。
滾燙的湯水嘩啦啦濺落在地,伴随着廚子的罵聲。秦冬莞面露悲憫,卻也知道趙娜這個人應該是很難從這個關卡裏面走出去了。一個人在情緒崩潰傷心到極致時很難冷靜下來思考,外人的勸慰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其他人或是憐憫或是冷漠的目光趙娜已經并不在乎,嘴裏好像塞了一把苦艾,嚼着嚼着就溢出了酸水。不顧秦冬莞的友善提醒,趙娜推開擋在前面的蔡曉雨直接沖了出去,哪怕吃完早飯以後就得要開始工作了,也不管不顧。
蔡曉雨看着昨天還陰陽怪氣,今天卻已經和愛人陰陽兩隔陷入瘋狂中的趙娜,不由得心有戚戚。她是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貸款來找人帶自己過關的,這兩人實力好像都挺不錯,她這一關應該是會有保證的了。但下一關呢?下下關呢?她能無休止地貸款下去嗎,絕命輪轉顯然是不讓的。
想到游戲失敗的代價,和隐藏在馬戲團各處還沒被探索出的重重危機,蔡曉雨眼眶一熱,眼淚也快要掉了下來。
這是秦冬莞第一次遇到的需要各司其職的游戲,以前基本上都是玩家來扮演同樣的角色,可以方便相互合作。但這次明顯就不太一樣,不僅是要各司其職,條件也從以往的擺脫誰的控制或是逃出去改變了,變成了找鑰匙。
鑰匙在哪裏?沒有一點提示。之前哪怕是第四關,需要對抗的人也是起碼明明白白地标出來的。這才是第三關而已,秦冬莞卻莫名覺得加大了難度。
難道是因為有代練的存在?
她不太明白,也暫時沒和羅姝讨論。畢竟這次的那個客戶蔡曉雨在第一晚的時候就幾乎跟她們兩個人形影不離,要不是看羅姝兇巴巴的,估計昨晚還能厚着臉皮要跟她們擠一擠。
蔡曉雨被分配的工作是打掃衛生,看起來是比較簡單的那種。而她的馴獸師和羅姝的魔術師就充滿着神秘危機感,馴獸顯而易見有難度有風險,馬戲團的魔術師是幹什麽的她也不知道,估計羅姝多半也不太清楚。
秦冬莞看向走在自己旁邊的喬斯。兩人此時相伴着穿過狹窄的一條小道,喬斯一直是很紳士地站在她前面,保持一段讓人舒服的距離,偶爾的搭話也只是無關緊要的問題。她還是第一次在游戲裏遇到外國人,不由稍微有點好奇。
“秦冬莞小姐有害怕的猛獸嗎?”
獸籠近在不遠處,甚至已經可以清晰地聞到屬于獸類身上的那股子腥臊味,混雜着口水的臭氣,于微風中吹來可謂是“妙不可言”。喬斯随口問了句後,為了表示自己并非是探查弱點,率先又道:
“我最怕的是蛇,冷血動物我都比較害怕,只要到了我旁邊,就覺得好像邁入了寒冷的地方一樣。”
秦冬莞随口應了聲自己也是,并沒有想和陌生人深入交流的意思。畢竟人面獸心的笑面虎是何其多,前一秒還笑嘻嘻的人下一刻很可能就會在背後捅出一刀,她并不太想和身強力壯的男性一起共事,起碼在發生危險的時候,女生的體力就會很吃虧。
好在喬斯也沒再多話,在門口戴上了口罩以後就走了進去,看着那已經分門別類放好的大桶,一一去給動物喂食。
馬戲團裏的表演有動物也有人,多數是兩者結合來,這個時候就要依靠秦冬莞馴獸師這個身份。其實她膽子并不算太大,在面對猛獸的時候有天然的恐懼,尤其是在昨天的詭異現象已經出現的時候。
按照團長所說,大概能推測出多數的危險會埋藏在夜晚表演的時候。秦冬莞每天的工作是要在白天教這些動物一些比較簡單的動作,比如跨火圈之類馬戲團常見的表演項目。每天需要帶領的動物全都不一樣,今天上午的就是猴子,下午的是狗,起碼還算是比較安全的動物。
如果真的是普通動物的話。
穿過一個個鐵籠,秦冬莞發現那些猴子被放到了場館內最為陰暗潮濕的地方。随着她的腳步聲響起,不少動物都是朝這邊看了過來,盈盈油綠在白熾燈的照耀下多了幾分危險的意味,激起心跳加速,讓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喬斯也一路跟随過來,準備先喂要訓練的猴子吃點東西。直到現在,這個外國人還保持着之前展露的紳士風度,先讓秦冬莞退後一點,自己來打開鐵門。
秦冬莞也沒逞能,輕聲道謝以後退開一點,以防不備之需,手裏拎了個帶着電流開關的棍子。
“秦小姐……”
鐵籠很大,裏面關押了大概有十來只猴子,穿着厚衣服走進去準備投食的喬斯聲音有點不對,也夾雜着不應出現的恐慌,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秦冬莞拎着電棍小心翼翼靠前一點,卻見籠子的交流裏坐着個身材極其瘦小的人,猴子在他的身上竄來竄去,居然一點也沒惱怒。
不是,不是人。
皮囊松松垮垮地垂落下來,昏黃光線的照耀下,一撮深棕色的毛從頭皮縫裏擠出。披着人皮的大猴子撓了撓脊背,有模有樣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有重要考試,不想裸考要複習了所以評論就先不一一回複啦,十一月勤奮回歸!【放心不斷更】 感謝在2020-10-26 16:54:32~2020-10-27 11:25: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糬兒、牧雲熙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野狼谷手 1瓶; 謝謝天使們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