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中的無名之火
這話出口以後雲若就後悔了。
因為,車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身軀瘦弱不堪,臉上爬滿了皺紋,除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昭示着生氣,雲若便會把他當做風一吹便會倒的孤家老人了。
面對雲若指責之語,他并未表現出厭惡,嘴角反而含着淡淡的和善的笑意,一臉的慈愛。
雲若頓時就覺得有些對不住他,想到馬車在她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的場景,心下頓時一陣唏噓,他的車技想來是很好的,不然也不可能剎得如此即使,如此巧妙。讓她受驚,卻并不傷她。只是讓她活生生的受着危險來臨的恐懼茫然和無助。
這人的心思,不知是否真如她所想。
雲若臉上的歉疚感并沒有維持多久,便聽到馬車裏傳來一聲欠扁的笑聲,“老餘,你也太大意了些,竟吓着了我的美人,爺好不容易說服美人陪我一同賞花,吓壞了可就沒人陪我了。”
雖是責備的話語,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聽不出一點責備的意思。
雲若聽到這欠扁的聲音,看到那雙桃花眼,恨得咬牙切齒,他不過是個趕車的車夫,主子若不發話,他決計是不敢擅作主張的。這明明是他授意了的,他還裝着若無其事的模樣,着實可恨。
聞言,老餘微微低下了頭,恭敬的道:“主子說的是,是老奴大意了。”
雲若明白遇上這個人,就是有理也會變成無理,沒了與他一同賞花的興致,亦不想看到他在這惺惺作态,輕輕的掃了他一眼,轉身提步離開。
那人卻突然疾步掀開了另一半車簾,熟練的跳下了馬車,伸手擋到雲若面前,笑臉迷人的道:“美人別生氣,我這不是怕你見不到我會着急,才馬不停蹄的趕來,一不小心吓着了你,是我的不對,我給你賠禮還不行嘛?”,來人一臉的歉疚,一雙深邃好看的眸子不停的眨着,帶着可憐兮兮之态。
雲若頓了頓腳步,審視的望着他,帶着指責的道:“馬若再上前一分,我便已被踩踏成了一堆肉泥,這豈是你賠禮二字就能瞥得清的?”
就好像打了你一巴掌,再給你吃一顆糖一樣,嘴裏的那細微的甜,是遠遠也掩蓋不住臉上的疼的。
并非她小氣,而是他視人命如草芥的态度讓她不喜,縱使他說他是把握好力度的,可若是萬一出了意外呢,那她不就真的該去見閻王了。
那人愣了一下,攔着她的手僵在了半空,空氣仿佛在此刻靜止了一般,安靜的只剩下雲若帶着一絲悶氣的腳步聲和風吹過她臉龐的呼嘯聲。
半響過後,那人突然轉過身,上了馬車,雲若并未回頭,僅僅是他走開時帶起的那陣風,雲若便知他未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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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走幾步,耳邊卻傳來一句帶着怒氣之語,讓雲若忍不住的駐足回頭觀望,“你吓走了我的美人,這可怎麽辦好呢?”
說完,竟真的拔了劍柄,明晃晃的的劍透着絲絲寒光,在明亮的月色映射下越發的顯得寒氣逼人。
老餘卻也不閃不躲,道:“是老奴失責,請主子責罰。”神色明顯有些自責,背脊挺直的坐在那裏,連眼也不閉,更別說躲閃了,眼看那劍就要刺穿他的喉嚨。
電石火光之間,雲若突然出了聲,“你又何必為難一個年邁的車夫。”
那人眉眼也不擡一下,依舊指着他,“若非是他吓着了你,你也不會生着悶氣就走了,他理應受到懲罰。”說話間竟帶着明顯的委屈。
雲若反駁道:“若不是你授意,他又怎麽可能這麽做?何況我看他跟你的日子不短,你竟半分情面也不留麽?沒想到你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算是我錯看了你。”
也不曉得是哪句話觸動了他,他竟真的丢了手中明晃晃的劍,一臉谄媚的跑了過來,滿是讨好的語氣,道:“美人沒有看錯,我哪會是那種人,我不過是吓唬吓唬他罷了,美人的氣這下可解了?與我一道去賞花可好?”
雲若不語,早在轉身的那會,她的氣就消了。他與她不過是萍水相逢,既無交集,又何必弄得自己不愉快呢,也就當今日出門不利,被人嘲弄了一番,也不過就是一念之間的事。
雲若瞥了一眼安然的坐在車前的老翁,卻見他也含笑慈祥的看着她,心下頓生起一絲不忍,他本就沒多少年可活了,若如今就這般枉死,想來做鬼也不會放過她的吧。
雲若收斂了心神,淡淡的道了聲:“走吧。”
那人頓時歡呼雀躍了起來,快速上了馬車,拿了張矮凳放到地上,又好意的伸出手想要扶她。
雲若見此也并不推遲,當下提了裙擺,就着他的手,麻利的上了車。
随即他也跟着跳了上來,坐到雲若身邊,一臉期待的看着她。
雲若環顧車內,确如想象般的大,想象般的奢華,車底是由上層的青石砌成,上頭鋪了成厚厚的毯子,踩上去軟綿綿的,像在自個的床上一般。
裏頭放一張不大不小的桌子,上頭放着一套紫砂壺具,擺着幾盤可口的點心,雲若似乎連裏頭的甜膩都聞的出來。
再往裏是一張小榻,榻上鋪了幾層厚厚的錦緞,上覆以虎皮,質感柔軟,十分的舒适。
最奢華的莫過于車壁上鑲嵌的幾十顆明珠,全都有兩個拇指般大,明明是漆黑的夜晚,車內卻如同白晝般明亮。
“奢侈至極。”
此番裝飾物大多稀罕名貴,有些就是銀兩也不一定能買得到,他卻一能揮霍至如此,果真不是窮人。
他臉上閃過漫不經心的笑意,也不反駁,側躺在榻上,以手撐額,渾身散發着慵懶的氣息。
突然嘴角微勾,眼眸半眯,湊近雲若,極其暧昧的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語氣中帶着幾分調笑,幾分戲谑,幾分認真……
雲若自然知道他說的什麽,但有些東西,遠看着十分好,但真正要是你的了,反倒不一定受用了,就如這奢華,如這言笑晏晏的男子。
雲若挪了挪身體,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并未正面的回答他,而是說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你不是我,又怎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即使跟了你,我可能吃的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羅綢緞,享的是無盡恩寵,可那并非我想要的,得來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