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真魔之血(上)

紀姝都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這麽高大上的話題。

果然顧之川真是個好心的傻白甜, 願意給他認識的一切人講好話圓場,放在現代他就是那種出去玩拍張照,把大家都P得漂漂亮亮然後再發朋友圈的人。

紀姝當場微笑, 有些不好意思:“我亂說的。”

行空大師念了聲佛號, 說:“那寧施主說的‘魂魄’,是指第八識阿賴耶?”

紀姝其實不是很懂這些佛教用詞,她攻略以前那個法海的時候, 他并不太和她探讨佛法,倒是對何處有不平之事比較感興趣。

于是紀姝繼續微笑:“我不懂太多,請禪師賜教。”

顧之川說:“一般大家說的‘魂魄’,其實是佛家說的中陰身。人死後未投胎,就變成中陰身,但是寧賢弟說的‘魂魄’, 卻指的是佛家第八識……若只是随口說的,寧賢弟的悟性着實高得很。”

紀姝對自己玩游戲時傷害了顧之川這樣的傻白甜感覺十分愧疚。

這樣不憚以最大的善意揣測他人的傻白甜,真的見一個少一個。

秦歸止試圖加入他們的對話:“寧施主是被情所困,所以才來靈境寺的嗎?”

“秦歸止”這個身份, 雖然不能對皇帝的妃子假以辭色,但是卻可以對一個碰巧路過的陌生人展示好意。

眼看着行空還好端端地在旁邊立着, 又冒出一個俊俏郎君一個勁誇她, 他覺得自己再不行動真的晚了。

女人的愛慕之心真是瞬息萬變。

紀姝正好要給自己深夜上山搞個理由, 于是随口胡扯道:“是啊。我愛慕一個人,但是那人對我不假辭色,說再也不想看見我。于是我很苦惱。”

顧之川驚訝道:“寧賢弟竟然有這樣的苦痛。”

紀姝點點頭,繼續胡扯:“因為我以前做了錯事, 那事情挺對不起人家的。所以那個人不想見我, 我也可以理解他。只是思慕對方的心實在無法平息, 所以才前來靈境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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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川說:“我聽人家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但卻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為情所困的人,寧賢弟一定是慧根獨居,所以才有這麽纖細的情思。”

行空大師微微嘆息,只說:“待寧施主看破了情愛,才是真的擺脫了愛/欲的荊棘。”

秦歸止輕咳一聲:“年輕人領略一下情愛也不是什麽壞事。寧賢弟,你千萬不能放棄啊。”

紀姝見他們都神色正常,心下确定他們并沒有聽見剛才自己和顧之川說的話,暗自竊喜。

用來參禪論道的禪房已經到了。

因為是供多人講經論道的,這間禪房又大又寬闊,中間還有許多小隔間,各自用門隔開,看起來非常幽靜。

他們正要坐下,秦歸止忽然又對她說了一句:“寧賢弟,這種情況你絕不能放棄。你很有機會的,只要主動出擊,一定會有結果的。”

這人為什麽這麽執着啊,還怕她沒聽清楚他剛才說什麽嗎。

莫非……

秦國師之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然後他沒追出去,所以錯失了機會?所以現在他來勸我抓住機會?

說的也是,人還是勇敢點好。

她待會兒就找機會去問行空大師真相。

紀姝斬釘截鐵地說:“秦兄,我一定會記住的。”

秦歸止這才有了笑意,說:“情愛之中,主動些一點都不丢人。”

紀姝嚴肅點頭。

然後紀姝轉頭就對行空大師說:“大師,我有事情想要請教你,不知道能不能占用大師片刻時間。”

秦歸止:“……”

行空大師看了她一眼,很和善:“寧施主,人覺得痛苦,就是在了悟邊緣了。”

于是行空大師站起來,向顧之川說:“顧施主、秦施主,失陪了。”

接着,他便對紀姝說:“請寧施主随我去靜室,或許寧施主今日即有所得,那是功德一樁啊。”

秦歸止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一句“你說的那個人不是顏粲嗎”梗在心口,下意識就想起身加入他們。

顧之川這個傻白甜還抓着他的手臂:“欸,秦兄,寧賢弟要是想通了也是好事,我們去看昙花吧。”

秦歸止:“……”

秦歸止欲言又止,最終因為想說的話根本說不出口,而被好心的顧之川拉去看昙花了。

紀姝和行空大師一起到了靜室之中,裏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矮矮的書案,書案上擺着一沓書卷。

書案前放有個供客人坐的蒲團,其餘地方都鋪着平整的木板,書案右側便是窗戶,窗戶外種了一棵紅梅。

紀姝:“我要向大師請教的事情非常機密,請大師關上門,答應我不與他人說起,我方能心無挂礙地告訴大師。”

行空大師點點頭,他作為一個專業渡人、開解人的和尚,早就習慣了衆生的痛苦、隐秘。

紀姝端正地坐在蒲團上,等行空大師坐在書案後,她瞬間改換容顏,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不是作為皇帝妃子的裝束,而是太虛境修士的裝束。

行空:“……”

行空默默收回看她的目光,低聲念了句佛號,說:“紀施主,我剛才便同您說了。愛欲對于我們這樣的出家人來說,不過是魔障作祟罷了。”

“度不過心中的魔障,一身修為都岌岌可危,這一身的皮囊也會完全被心中魔障掌控,用來殘害衆生。”

紀姝以為他性格變化那麽大,自己已經完全不喜歡他了。

但是數百年過去,再次用這副修士裝束去面對這張臉,即使知道內裏的魂魄已經不再是她喜歡的那個暴躁法海了,她還是十分……

她還是十分懷念。

十分懷念當初那個說他們冤枉你,我來保護你的和尚。

她都在冥河彼岸準備好居所了。他若是實在無法降服心中魔障,變成了魔修,她就和他一起住進魔域遺世天。

她當時想的是,永遠和他在一起。

不想再去攻略別的男人了,他們都沒有他好,只要這和尚一個人就好了。

說起來有些可笑,她玩着一個叫做《妖女模拟器》的游戲,游戲的主要內容就是當一個妖女禍害天下美男子。

但是玩到那時,她想的卻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惜行空最終還是祛除了困擾他的魔障。

祛除魔障、破除心魔之後,他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也不再見她了。

大自在殿的住持說,這是正常的,魔障就是人心中過度的欲/望,祛除之後,自然斷情絕愛。他不再喜愛施主你,這才是正常的表現。

紀姝還能怎麽樣。

紀姝走了呗,紀姝被他傷透了心,不想再看見他的狀态面板,取消了他狀态面板的置頂,跑去養徒弟了。

紀姝其實很希望能夠穿越到攻略和尚的時候。

他到處去降妖除魔、普渡衆生,紀姝追着他跑,時不時逗逗他。一個逍遙的小妖女和一個立志殺盡天下壞人、破壞一切不平之事的和尚。

然而。

紀姝臉上什麽都不顯出來,也沒有動手動腳去勾搭他。

以前那個行空大師或許會被她逗得臉紅,但是現在這個行空大師只會平靜地看着她,希望她不要來敗壞自己的修為。

紀姝說:“我找到這裏來,并不是想和大師……再續前緣,只是想問問大師,你在佛塔裏說的‘我忘記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行空大師聽到她說“再續前緣”四個字的時候,眨了眨眼,然後說:“紀施主記得什麽呢?”

紀姝輕咳一聲:“我記得……那個,你心魔入體,無法解脫,苦苦掙紮。于是我便帶你去找大自在殿住持,大自在殿住持救了你。”

“但是你破解心魔之後就變了個人似的,我就走了。”

行空大師:“這些事都是真的發生過的,紀施主并沒有記錯。但是我後來給紀施主寄去過一封信,紀施主是不是忘記了信上的內容?”

紀姝隐約記得……

【[大自在殿弟子行空]紙鳶傳信給紀姝,随信附了一本陳舊的經卷,附言說讀了可以清心靜意】

好像【事件記錄】中是刷出來過這麽一條,但是當時紀姝正好過生日,【事件記錄】裏全是誰誰誰送了她什麽,她最多在那條【事件記錄】上停留了半秒鐘,然後就被贈禮提醒霸屏了。

而且她停留的那半秒鐘,也只注意到那本陳舊的經卷,還以為那是行空送她的生辰禮物,并沒有翻回去仔細看。

畢竟睹物思人,看見那經卷就想起以前那個和尚。

紀姝:“我好像,沒拆那封信……”

行空嘆了口氣,輕聲說:“紀施主,那封信上面寫,我曾經佩戴的那個銀環中,恐怕蘊藏着一個奪舍我的魔物。”

紀姝:“……”

紀姝結巴了一下:“什、什麽意思?”

行空說:“我恢複正常之後,只覺得這麽多年大夢一場,又恰巧我那只銀環在大鬧寺廟時失落,于是便委托同門師兄弟幫忙尋找。”

紀姝記得他當初魔障入心,并不想被住持恢複正常,甚至還和住持打起來了,差點把大自在殿給拆了。

行空繼續說:“後來是大自在殿閉關的佛子找到的。他說我的那只銀環上蘊含着‘真魔之血’的氣息。”

标簽“真魔之血”,武力值增加100%,是魔尊的專屬标簽。

紀姝:“什麽!”

行空有些無奈:“你真的連信都沒拆。”

紀姝催促道:“然後呢?”

行空正要繼續說,忽然聽見門外有個小沙彌敲門:“禪師,寺中東南方向冒出了莫名其妙的黑氣,請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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