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回:問道
當夜,長香苑內,羅士信與秦瓊坐着喝茶,呂仲明躺在一旁,面朝牆壁。
“嗝兒。”
呂仲明的肩膀抽了下。
秦瓊:“喝點水,沒事罷。”
呂仲明爬過來,喝了口茶,還是在打呃逆,一打起來沒完沒了的,整個胸膛都在抽,腹肌都酸了。羅士信給他順了順背,秦瓊問:“你覺得,咱們靠着李世民?不想與他大哥多接觸?”
呂仲明勉強點頭,又是一抽。
羅士信皺眉道:“我發現你每次碰上那小子就得愁眉苦臉半天,媽的,老子這就去把他砍了。”
“我是吃太飽了!”呂仲明叫道。
“嗝兒。”
秦瓊與羅士信無語。
“唐王也沒找你。”秦瓊道:“原以為他會問幾句蒼生大局之類的話。”
呂仲明又喝了口茶,還是在打呃逆,實在太抓狂了,說:“我去睡覺了!”
孰料外面又有人找,卻是尉遲恭又來了。
三人看着外頭尉遲恭,尉遲恭道:“唐王請仲明過去喝杯茶,說說話。”
呂仲明:“……”
“我還在打呃逆!怎麽辦!”呂仲明抓狂道:“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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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瓊果斷道:“先喝水,把呃逆止住……”
“我這有。”尉遲恭道:“剛才回去拿的蜜水。”
尉遲恭拿竹筒過來,秦瓊與羅士信去找衣服,呂仲明就着尉遲恭端着的竹筒,一口氣猛灌蜜水,連着灌了十五口,看了眼尉遲恭胸膛,見他還纏着繃帶,便擡手摸了摸。
“還痛不?”呂仲明問道。
尉遲恭答道:“好了。”
“那天把我吓死了。”呂仲明比劃道:“箭頭距離你的心髒只有這麽遠。”
“差一點就死了。”尉遲恭笑道:“你救了我一命,不打了,我娘教的有用,喝水能好。”
呂仲明終于把呃逆壓下去了,羅士信拿着衣服給他穿,數人對着鏡子,呂仲明搖身一變,又恢複了一表人才的模樣。背後燈火輝煌,鏡子裏的他眉如一筆濃墨,雙目明亮靈氣十足,少年郎的稚氣未盡褪,眉眼間卻帶着自信的神色。
他的皮膚非常好,膚色白皙且五官輪廓柔和,嘴唇柔潤,鼻梁高挺,雙目深邃,尉遲恭看了一會,發現呂仲明也在鏡子裏看他,臉色一紅,不自然地将目光轉開。
呂仲明的心髒通通跳了起來,穿上雲紋素錦袍子,問道:“怎麽樣?”
“像。”秦瓊笑道,拍拍呂仲明的肩膀,說:“去罷。”
呂仲明:“像什麽?”
“像修仙的。”羅士信道:“去罷,你能行的。”
呂仲明便點頭,穿上靴子,跟着尉遲恭前往正德殿上去見李淵。尉遲恭提着燈籠,時不時回頭看呂仲明,眼裏帶着笑。
“看什麽。”呂仲明沒好氣道。
尉遲恭道:“你和我們不一樣,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是這麽想的。”
“哪裏不一樣了?”呂仲明眼裏帶着笑意,反問道。
“你是仙人。”尉遲恭道:“我們都是凡人。”
呂仲明知道長期居住在并州,日曬兇猛,風沙厚重,水土原因,這裏的人皮膚相對來說都比較暗沉,偏古銅色一點,但也不構成是仙人的理由嘛。便道:“那是因為你沒去過江南,江南人都長這樣,世民兄皮膚也好,眼睛也亮,長得也俊,怎麽不說他是仙人?”
“不一樣。”尉遲恭道:“他沒有仙氣,你身上有種仙氣,走路時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無憂無慮,一邊走一邊笑的模樣。”
步伐?性格?呂仲明道:“一邊走一邊笑,那是傻子好吧……”
尉遲恭莞爾,又嘆了口氣,似乎有話說不出來的樣子。
“這個……”尉遲恭拿出呂仲明的那片鱗,說:“我可以一直收着麽?”
呂仲明看了一眼,便道:“當然,給你的就是你了。”
尉遲恭點頭,自嘲般地笑笑,說:“本以為你生氣了,會要回去。”
呂仲明擺手,笑道:“沒有生氣,打嗝打得都沒氣了。”
說話間兩人到了正德殿,守門的衛兵一起朝二人鞠躬。
“尉遲将軍。”
尉遲恭提着燈籠,作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卻不進去,說:“我在外頭等你,待會送你回去。”
呂仲明點頭,進一門,褪了靴子,再踏上墊板,走近殿內。
只見殿中央一名中年人兩鬓發白,倚在胡床上,看手中一本書,李世民則坐在一旁,給那中年人烹茶。
“沒想到呂道長如此年輕。”那中年人道。
“見過唐王。”呂仲明笑道,正要收拾心神,好好糊弄一下李淵時,忽然間一緊張,胸腹之氣又逆行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呃逆。
“嗝兒。”
呂仲明:“……”
靜夜中,夜空晴朗,萬裏無雲,漫天星星。
呂仲明不得不承認李家果然氣派,李世民用來煮茶的器皿,許多是連他都沒見過的,然而他實在沒什麽心思去跟李淵多說,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呃逆上,聽說閉氣也可以止住呃逆,他便開始嘗試以閉氣控制。
李淵卻絲毫沒有發現,或者是已經發現了,為避免尴尬而不說,問道:“呂道長在晉陽可住的順心?”
呂仲明點點頭,不說話。
“道長請。”李世民笑着給他一杯茶,呂仲明接過,喝了。
李淵道:“道長實在太年輕了。”
呂仲明笑笑。
李淵道:“只不知道長是正一道,還是五鬥米道?”
呂仲明喝下茶,悶了個呃逆,心道似乎好了,便開口答道:“晚輩是上清道。”
“上清道?”李淵有點奇怪。
“天下道門。”呂仲明放下茶杯,淡淡回答:“其實本無分別,唐王所問的五鬥米道與正一道,前者乃張魯,後者乃張道陵所創。事實上以創始者來區分道家流派,并不正确。”
“噢……”李淵緩緩點頭。
呂仲明感覺自己已經不呃逆了,便自若答道:“畢竟在他們創教前,盤古一氣化三清,三清便已斬去三屍,證于天地,萬古長存。玉清元始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上清靈寶天尊。現今天下道門,有以玉清為尊的玉清道,也有奉行老君經文的太清道,還有奉上清靈寶天尊的上清道,晚輩便是上清道門人。”
至此,李淵方恍然大悟,點頭,說:“道長所言有理,只不知上清道中,所學為何?是丹藥之法,還是延年益壽之術?”
“容晚輩問一句,唐王有何心願未遂?”呂仲明看着茶杯,随口道:“是求長生,還是想修仙,抑或是澤被子孫,求三清賜福?”
李淵正思考時,呂仲明卻放下茶杯,認真道:“若是想借仙力了卻心願之法,仲明無計可施。上清道所教授,非是求神問鬼之術,也不能使人長生不死,更無法令人超脫三界成仙。”
聽到這話,李世民臉色一變,忙皺眉以眼神示意,呂仲明卻假裝看不見起身,向李淵拱手道:“仲明不才,就此告辭。”
呂仲明正要走時,李淵卻忙道:“請留步。”
呂仲明回頭看着李淵,李淵長嘆一聲,緩緩道:“本王明白了。”
李世民笑道:“道長,茶還沒喝完。可是嫌李某待客不周麽?”
呂仲明笑了笑,坐下,不說話。
“閣下見笑了,仲明家學,對唐王興許起不了幫助。”呂仲明道:“我只學了‘道’,以及如何‘證道’,天地之間,最難尋的,獨獨便只有‘道’。唐王位極人臣,坐擁并州,千萬百姓便是您的子民。世間之道,便在唐王的身上。仲明只懂如何平去這亂世,協助唐王證此道,重新締造一個升平盛世,救百姓于水火,解萬民于倒懸。此道,乃是‘帝王之道’。”
李淵笑道:“老朽有眼無珠,盼呂先生莫要往心裏去。”
呂仲明知道此刻不上點料,雙方還止于客套,并無進展,便先表忠心道:“唐王,仲明不才,此來願為李家盡一份心力,只盼能有朝一日,見唐王證得王道。”
李淵道:“好,仲明快快請坐。”
呂仲明道:“容仲明問一句,唐王覺得,來日天下形勢如何?莫不是還想為隋家盡一份心力,至死則以?”
李淵:“……”
李淵道:“道長言重了,如今戰亂頻起,本王守衛并州,抵禦突厥,也屬無奈之舉,常常盼着有朝一日,能回中原,盡力收拾這亂局。”
呂仲明知道自己來前,李世民必定是遣人将他們三個的來龍去脈都調查清楚了,知道秦瓊與羅士信當了逃兵,自然也知道他是楊廣要的人,便不再與李淵拐彎抹角地說話,直接開門見山了。
來前他也了解過李家的發家史,心道李淵為人圓滑,說什麽都不願被人抓住把柄……既是如此……
“大隋已是廣廈将傾,垂垂危矣,楊廣的脾氣,想必唐王也是知道的,何時生,何時死,不過在他一念之間,又何必再為他效命?大隋氣數已盡,一朝傾覆,唯有唐王起兵號令,方能平息眼前亂局。”呂仲明喝了口茶,便這麽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仿佛是知道李淵必将起兵造反一事,聽得李世民暗自心驚。
李淵先是臉色微變,繼而浮現笑容,問道:“道長,李淵何德何能?堪當此大人?我李家為隋效命多年……”
呂仲明一哂道:“時局瞬變,此一時,彼一時了,本以為唐王胸懷大志,仲明才與兩位哥哥前來投奔,唐王若不願招兵起事,就此別過。”
李淵不說話了,呂仲明看出他也在猶豫,便不再糾纏這話,又解釋道:“起事指日可待,如今天下,不過是杜伏威、楊廣、李密、窦建德數人為敵。楊廣已窮途末路,又與江淮義軍彼此牽制,遠在萬裏之外,不必理會。”
李淵沒接話,呂仲明便連珠炮般把話都說了,心道反正來都來了,今天小爺也給你來個唐朝版隆中對,誓要達到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效果,又說:“但唐王若想打起旗號,起兵反隋,萬萬不可自立為君,須得等候時機。”
李世民拿着杯子的手不住發抖,已說不出話來了,李淵卻眯着眼,問:“何時方是良機?”
“楊廣死的那一天,就是良機。”呂仲明答道:“這幾年,與突厥宜和不宜戰,先以懷柔手段穩住突厥。朝廷若催起,便道因守衛邊疆,無暇抽兵鎮壓中原一帶。待得楊廣大勢已去,天下英傑群起而攻之,假以時日,不出三年,楊廣必将走到死胡同,待楊廣死後,唐王可擁立其宗族為君……”
呂仲明稍一沉吟,便起身走到李淵身後,擡頭看着牆上的地圖,續道:“這個時候,想必唐王已穩住了突厥人。且一時緩得外患,發兵直取大興。一旦占領了大興,最大的阻力便來自瓦崗,李密必然會警覺。”
說到此處,呂仲明認真地看着李淵雙眼,解釋道:“李密此人自命不凡,可懷柔取之,令其與餘下勢力相鬥,李密好大喜功,且不能容人,只要不與他起正面沖突,坐山觀虎鬥,其人必敗。”
“待得那時,可沿大興發兵取洛陽,招降李密,再殺之。”
“那天救張須陀将軍之時,本想一箭送他上西天,為唐王絕此後患。不料終究是射偏些許,可見李密氣數未盡。”
“然而不要緊,此刻關中之地已收入囊中。至此時,打的打,談的談,安撫的安撫,頒新政,安民心,輕徭薄賦,天下艱難多年,百姓不過是想讨口飯吃。”
“衆望所歸之處,好戰之人不過是秋風殘葉,不足為患。”呂仲明道:“但須得慎防義軍與官閥殘黨勾結突厥。初定大興洛陽後,想必還有幾場硬仗要打。掃除突厥積患後,唐王已是九五之尊。證此王道,上達天聽,待那一天,仲明自當為陛下一釋平生之疑。”
殿內十分安靜,李世民,李淵兩父子看着呂仲明,都是微微張着嘴,李世民端壺的手定在半空,添水的壺嘴嘀嗒一聲,水滴落在杯中。
“嗝兒。”呂仲明又打了個呃逆,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李淵一直眯着的雙眼睜開,大笑三聲,反而把呂仲明吓了一跳。
“說得好。”李淵笑道,雙眼中,竟是透着一絲滄桑與睿智:“本王受教,世民,能請到呂先生前來,你功不可沒。”
李世民笑而不語。
李淵起身,一振雙袖,朝呂仲明一鞠躬,呂仲明忙扶住這老者,霎時間心中感慨萬千。
李淵道:“本王願拜先生為上卿!盼先生莫嫌棄本王!”
呂仲明笑道:“唐王過謙了,仲明進晉陽時,見全城百姓安居樂業,城中富饒,便知唐王乃是天命所歸之人。請。”
李淵回榻上坐着,長嘆一聲,答道:“我本有心做點事,奈何年紀大了,許多事,有心無力,也拿不定主意,今日聽先生一席話,茅塞頓開,受益良多。然而時機難以把握……”
“那是自然的。”呂仲明認真道:“不可貿進,須得準備周全。”自然知道李淵是個老狐貍,先前昏昏欲睡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必然早有計謀,多半自己所言正與他不謀而合,才有這待遇。
呂仲明欣然坐下,心道料都抖完了,現在可以盡情地裝神弄鬼了,遂道:“天道輪轉,生死有序,俱是世間法則,晚輩知唐王心有所系,卻不必過哀。”
李淵道:“本王少時不信鬼神,不信運命,然而年紀大了,常覺心中戚戚,或許世間,真有許多事,乃是天命使然。”
“唐王言重。”呂仲明不再與他拘禮,悠然道:“天命,往往不過是上位者施加于衆生的意志而已。若說成敗興滅,功名富貴,這些都不算是天命。天命不是天道,生死,乃是天道使然。”
李淵道:“請問小友,生死乃何物?”
呂仲明悠然道:“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天地尚不能久,況于人乎?”
這句乃是道德經上老子所言,果然李淵一聽便有觸動,呂仲明又解釋道:“生與死,就像一條河流的兩岸,無法在此岸窺見彼岸,生人無法理解死,死者亦無法論‘生’,正如這一刻的你走過了時光,卻永遠回不到過去,而這一刻的你知道未來,卻不知真正的确切未來會如何。以生窺死,是生者無法理解之事。夏蟲不可語冰,因為蜉蝣朝生暮死,便從無冬寒一說,更無法想象。生前有生前的廣袤,死後有死後的無涯,死亡是靜,生時則循環往複,謂之動,一動一靜,乃是無極。”
呂仲明擡眼看着李淵,笑道:“唐王不必為死者悲傷,就連諸天仙佛,都在這‘道’的納入之中。一旦證得大道,便将與天地一體,到得那時,浩浩蒼生,是魂是鬼,是仙是人,都将與天地同化。天地之變,福至心靈。至于招魂弄鬼,求神問路,本不是道家所為,不過是市井愚夫愚婦,想不通,看不開,便胡整出的,自欺欺人的套路罷了。”
李淵笑了起來,頻頻點頭,外頭有人通傳道:“世子求見。”
呂仲明知道是李建成來了,便起身拱手,李建成拜見父親,又與呂仲明寒暄幾句,呂仲明見今夜說得已夠了,天色也不早了,便起意歇下。李世民便道:“我送仲明回去。”
李淵也未道何日再會,呂仲明便與李世民告辭出來,兩人絕口不提殿內之事,只在黑夜裏慢慢地走。
尉遲恭在前頭打着燈籠,李世民一直在沉吟,轉過後殿時,呂仲明籲了口氣,似有所感。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呂仲明道。
李世民哭笑不得道:“世民代家父說聲抱歉,自家母與舍弟過世後,他便常常想着這事。”
呂仲明這才意識到,這話若将自己比作賈誼,便把李淵比作了漢宣帝,終究是不太禮貌的,忙解釋道:“該說抱歉的是我,只是意外唐王也會在意這個。”
李世民道:“不過證道一說,也令我茅塞頓開,話說……你是不是自己也說不‘道’來?”
呂仲明正色:“我說得出來,但我不說。”
李世民笑道:“莫要唬我,都說道可道非常道,想必是沒有人說得出來的。”
呂仲明一本正經:“不能說,只因你未到窺道之境,貿貿然告訴你們,害得你出脫塵世了,還有誰去救受苦的百姓?”
李世民道:“算了罷,我看你也說不出。”
呂仲明:“說得出。”
李世民:“說不出。”
呂仲明:“說得出!”
李世民:“仲明,你這脖子冒青筋,凡事要一争對錯長短的派頭,可不是道家的無為風範。”
呂仲明:“……”
李世民大笑,停步,看着呂仲明只好笑。
“送你到這裏了。”李世民仿佛吵贏了,得意的看着呂仲明,說:“尉遲恭,替我送仲明回去,缺什麽東西,遣個人來我東府說一聲就成。”
呂仲明揣着袖子,想讨回場子,遠遠道:“李世民,你媳婦姓長孫!是個好媳婦,別虧待了她!你來日……”
呂仲明說起來得意,險些就把什麽事給說漏嘴了,幸虧四周無人,只有一個尉遲恭,夜來靜谧,趕緊及時打住。
“給我記着。”呂仲明道:“走着瞧!”
“誰怕誰!”李世民遠遠答道。
呂仲明便轉身,跟着尉遲敬德走了。
尉遲敬德道:“他來日怎麽樣?”
呂仲明笑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尉遲敬德笑道:“你倆都是小孩,一般的心性。”
呂仲明瞥尉遲恭,想問他點什麽,又不太想主動開口,尉遲恭走慢了點,與呂仲明并肩而行。
“‘道’是什麽?”尉遲恭問。
“道,就是天地。化為大時,地崩山摧萬物毀,化為小時,則是千古淩霄一羽毛。滄海倒灌,桑田變遷,道是光陰,世界。”
呂仲明懶懶回答,呼吸着深夜的新鮮空氣,晉陽府裏似乎都睡了,只有些許風吹來。
他解釋道:“以及世界中的萬物。”
尉遲恭笑着說:“不是不可說麽?你就不怕我也出家去了。”
呂仲明無所謂道:“對你可以說。”
尉遲恭:“為什麽?”
呂仲明:“因為說了你也不會往心裏去,你只是想跟我随便說說話而已,并不關心道是什麽。”
尉遲恭:“……”
呂仲明:“哈哈哈。”
尉遲恭一本正經道:“還以為你想帶我去修仙。”
呂仲明走在前頭,悠然道:“道就像一條流淌着的宏大河流,不管是生靈還是死物,是鬼魂還是仙神,都置身其中,是它的一部分,老君用道德經,告訴了凡人這些道理,短短幾句話,建立了一種奇異的聯系……”
“……讓人找到歸宿,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道就是孕育一切之母。我們都從道中來,也必将回到道中去。”
呂仲明在長香苑前停下腳步,與尉遲恭站在靜夜之中,面對面。
尉遲恭手裏的燈籠照亮了二人腳下的一小塊地方,彼此安靜對視。
“再見。”呂仲明輕輕地說,心中再次湧起那種奇異的情緒,他看着尉遲恭,發現尉遲恭也看着他。
尉遲恭的眼中充滿溫柔,可靠,以及讓人舒服的感覺。
他長得很帥氣,呂仲明心想。
那一刻,尉遲恭似乎想做點什麽,他稍稍低下頭來,看着呂仲明。
尉遲恭:“會常常見面的,仲明,我……”
呂仲明:“嗝兒。”
呂仲明忽然又打起呃逆來,忙擺手道:“早點休息。”
尉遲恭嗯了聲,轉身離去,呂仲明快步進去,一頭撞在羅士信身上。
羅士信朗聲道:“地崩山摧萬物毀!千古淩霄一羽毛!好濕!好濕!吟得一手好濕!不如賢弟就留下作我面首,與愚兄對月當歌!吟詩作賦!何如?”
呂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