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一回:槊戰

當天夜裏,尉遲恭又喝了一場,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倒頭就睡,呂仲明等了半天,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去跪搓衣板!”呂仲明佯怒道。

尉遲恭咕哝道:“先睡一會兒……明天再跪……”

呂仲明揪着尉遲恭,要把他拖出去,給他醒醒酒,奈何尉遲恭體型實在太魁梧,空手根本搬不動他,呂仲明搬了半天,又去拿棍子來撬,尉遲恭把他的手拉着,斷斷續續道:“媳婦。”

呂仲明:“?”

“成親……咱們啥時候也成親……”尉遲恭嘟囔道,呂仲明轉念一想,問:“羅大哥要成親了?”

尉遲恭出去喝了個酒回來,突然說到成親的事,多半就是羅士信和秦瓊提到,呂仲明便問:“羅大哥要娶公孫氏嗎?能嗎?”

尉遲恭随口說了點什麽,把呂仲明抱着,不讓他走開,呂仲明只得跨坐在尉遲恭腰間,給他解衣服褲子。尉遲恭躺在床上,說:“我愛你,仲明。”

“哦,知道啦。”呂仲明把他帶着酒氣的衣服褲子要拿出去洗,又被尉遲恭拉着。

“不要離開我……你要去看早飯嗎……”

呂仲明:“……”

呂仲明只好又坐回來,讓尉遲恭抱着睡下。

“不去離開你啦。”呂仲明認認真真地說:“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再離開你了。”

尉遲恭閉着眼道:“迷茫啊——苦啊——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盛……”

呂仲明忍不住笑了起來,摸摸尉遲恭的臉,沒想到這素來不聲不響,詭計多端的大黑炭頭,居然也會有覺得辛苦壓力大的時候。

一夜過去,翌日尉遲恭還宿醉未醒,呂仲明伸了個懶腰,在庭院裏打掃,聽見外面有人在說話,便好奇過去,到矮牆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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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張初塵穿着一身便服,未施脂粉,卻不掩其倩色,張初塵乃是侍女出身,平素又習武,與尋常女孩性格不同,見了男人也不躲,落落大方,分配好侍女該做的事,便站在矮牆後與呂仲明聊天。

呂仲明沒想到自己家後院隔着一條小路,就是與李靖當鄰居,笑着與她打了個招呼。

兩人雖平素少說話,卻都對彼此知根知底,李靖的媳婦何許人也?國師大人何許人也?一見之下,壓根不必寒暄客氣,便聊起天來。

張初塵道:“聽說陛下要建天策府了,也不知道藥師何日能歸來。”

藥師是李靖的字,呂仲明想了想,知道張初塵挂念李靖,平時碰面大多數是談對方的夫君,張初塵也知道呂仲明,尉遲恭二人一直幫着李靖,在整個朝廷的武将中,尉遲恭與李靖的關系是最好的了,便有話都不瞞着呂仲明。

“天策府嗎……”呂仲明想了想,說:“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不過既然這麽說,天策軍應該也會暫時被調回長安罷。紅拂,你現在每天都幫李靖打點家裏嗎?”

張初塵笑道:“從前在楊國柱府上,也是做的這個事,國師若有什麽事懶得操勞,過來說一聲,我派個人過去給你安排就成。”

呂仲明點點頭,又問:“不氣悶麽?要給你找點事做不?”

張初塵答道:“府裏上上下下,雜事兒還忙不過來呢。”

呂仲明嗯了聲,心想羅士信府上也有公孫氏這麽個管家,想必秦府羅府,她一個人能搞定了,大家都是媳婦持家,只有尉遲府上是無政府狀态,這樣可不好。呂仲明又見李靖的将軍府上确實像模像樣的,比起自己家裏規整不少,便朝紅拂讨教,要怎麽持家。

于是張初塵隔着兩堵矮牆,便朝呂仲明解釋,若不請管家,須得如何記賬查賬,怎麽算府裏開銷,呂仲明一聽便大概會了,于是決定回去,給尉遲恭好好管錢。

這天上午,呂仲明數了數尉遲恭數月來的軍饷和賞賜,尉遲恭的錢不多,但呂仲明的錢倒是不少,連着當初在晉陽唐王府獲的布絹金銀,已足夠置一份田地了。呂仲明寫寫畫畫,計劃開銷,決定在這個時代,買一塊地,經營一下。到時候回金鳌島去挖點仙草仙藥,種在新家裏。

尉遲恭不會當一輩子武将,待得李淵平定天下後,就可以走了,呂仲明也想抽身離開長安,去四處逛逛。書 香 門 第論 壇

呂仲明正在啪啦啪啦打算盤,房玄齡卻來了,匆匆進門,顧不得寒暄,開門見山道:“昨天陛下來過?”

“嗯。”呂仲明點頭道:“朝會決定什麽事了?”

“封秦王為天策上将。”房玄齡道:“讓秦王出宮,在西長安建府。”

呂仲明想了想,點頭,房玄齡又道:“尉遲将軍還沒起來?待會秦王就過來了,西二坊已選好了地址。”

呂仲明與房玄齡相視,房玄齡又取出一物,說:“秦王特地讓我來答謝國師,待會秦王開府,不知道國師是否……”

呂仲明知道是昨天那一番話,促使李淵下了最後的決定,封李世民為天策上将,便意味着他撤去了改立太子的想法,依舊讓李世民統率武将。這個時候,呂仲明如果親置,便意味着對李世民的支持。

“我考慮一下。”呂仲明道:“但不管我去不去,敬德是一定會去的。”

房玄齡點了點頭,留下一個長條形的匣子,裏面是七枚珍珠,呂仲明便起身去叫尉遲恭起來吃午飯,尉遲恭頭還有點疼,已完全忘了昨夜說過什麽。

“你去麽?”尉遲恭道。

“去了就得碰上建成。”呂仲明想了想,說:“我又不太想現在見他,算了,去走一趟罷,回來這麽久,連面也不見,未免說不過去。”

尉遲恭道:“你現在不去,待會說不定從世民處出來,建成就要帶着一群人順便過來探望你了。”

呂仲明一想也是,要是李建成以探病為由帶着文武百官上門來,到時候更尴尬且不得脫身。

到午時,兩人便穿過長街,朝天策府裏去。

西二坊正街臨街的府邸裝修得十分堂皇,不少兵士正在作新的翻修,進去後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想必是早在李淵冊次子為天策上将前,李世民便選好了這塊地方,眼下只要把牌匾換一換,将“秦王府”換成“天策府”便已足夠,武将們都來了,秦瓊與羅士信也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李世民正笑着與徐世績說話,見呂仲明過來,便遠遠朝他點頭,李建成與李元吉也在,一時間好不熱鬧。

“國師。”李建成一見呂仲明,忙轉身朝他行禮,呂仲明大喇喇受了這禮,笑道:“剛巧在家裏歇着,這就來了。”

“國師身體好些了麽?”魏征問道。

呂仲明略一點頭,說:“改日再進東宮,與太子詳敘。”

李建成又問了些洛陽近況,眼下是柴紹監管洛陽,呂仲明倒是關心并州戰況,問:“何日進軍并州?”

李建成臉色有點不太自在,答道:“要看父皇決定,洛陽雖已平定,揚州,冀州未收複,需要打的硬仗還很多。”

說到後面,李建成的臉色緩和了些,看着李世民,笑道:“世民,接下來的幾場,就辛苦你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點頭。

李元吉跟在李建成身後,幾乎全程臉色都是黑的,也不與呂仲明打招呼,想必來之前與大哥吵過一架,此時李建成若要苛責,反而更容易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呂仲明也不提,權當與從前一樣。

“恭喜秦王。”一個聲音十分平靜,客客氣氣道:“秦王風采,早在瓦崗時便已有耳聞。”

呂仲明聽到這聲音,便微微一震,轉過身,笑道:“李密。”

來人正是李密,從洛陽投降,前來長安後,呂仲明時不時聽聞他的一些消息,先是李密投奔李淵,領了個光祿卿的俸祿,更被李淵拜為邢國公。然而卻無正式的職位,李世民麾下的武将見得李密,反而要朝他行禮。

雖說李密官封國公,卻毫無權勢,只不過占着個位置,李密一來,尉遲恭、秦瓊等人,連同程知節,羅士信都自動歸了一派,各自站在李世民身後,沒有人朝他打招呼,也無人行禮。

場面十分尴尬,呂仲明見無人說話,只得笑笑道:“邢國公好啊。”

“沒想到呂道長竟是大唐的國師。”李密想必來了長安後沒少遭白眼,早已淡定了,笑道:“當初實在是看走眼了。”

呂仲明忙謙讓幾句,李建成又開口道:“光祿卿來了長安後,可還過得順心?”

李密道:“長安繁華,自非洛口等地可比。數日前我朝陛下上書,稍談了些并州局勢,只不知太子殿下留意了沒有……”

呂仲明微微蹙眉,朝李世民使了個眼色,李世民便回過神來,笑道:“大家都到了,來,請裏邊坐罷。”

天策府氣派輝煌,一間大殿立于中央,四十九級漢白玉臺階下,則是占地近十畝的校場,衆将士紛紛圍過來,簇擁着數人進入正殿,校場上上千兵士分列兩隊,齊齊吹奏號角。

李世民先是祭過李家先祖,又朝衆武将誓酒,今日李淵沒來,李建成是太子,身份最高,本應坐左手第一位,然而李建成轉念一想,卻又朝呂仲明拱手謙讓。

呂仲明知道今天來的不全是自己人,他又是國師,理論上也可坐第一位,便欣然落座,接下來則是李建成,李元吉,然後才是李密。

武将們紛紛上前,繳了腰牌,除長安內外兩大城防歸李建成麾下統帥外,其餘兵馬,一律由李世民調動。魏征又正兒八經地宣了李淵禦旨,平素作為府兵,天策府保留兩千人,其餘時候卸甲歸田,操持農務。

李世民領了禦旨,魏征又替李淵鄭重交予李世民府印,可在非常時期,下诏辦事,無須再經過宮中禦批。

“恭喜秦王。”魏征微笑道。

“願秦王武運昌盛。”呂仲明莞爾道。

“恭喜天策上将!恭喜秦王——!”一衆武将同時将戰裙一撩,單膝跪地,猶如連鎖反應一般,天策府外所有兵士同時單膝武跪,排山倒海地吼道:“恭喜秦王!願秦王武運昌盛!”

那呼聲實在太震撼,所有人都為之一凜。

武将們都是面帶喜色,李密笑道:“世民麾下廣羅賢良,實在是人才濟濟,天策府前途無量,從此建功立業,天下平定,指日可待了!”

這話一出,李建成與李元吉都是臉色微變,呂仲明暗道不妙,李密說別的還好,“前途無量”四字,卻是極容易引起李建成不安。李世民官居極品,先有晉陽舉兵之功,霍邑是他舍身打下來的,繞過河東,直取長安也是他的策略,長安是他打下來的,洛陽之戰中,雖然是道佛較勁後,佛家主動讓出的結果,理論上歸功于呂仲明,但凡人除尉遲恭與秦瓊外,誰也不知道那場鬥法,奪城之戰的功勞,也都算到了李世民頭上。

李密這麽一說,無異于激化兩兄弟之間的矛盾,在那一刻,呂仲明幾乎能感覺到氣氛短暫地僵了一僵,雙方陣營中都有不舒服,然而李世民馬上反應過來,笑道:“承邢國公厚愛,來,世民帶諸位在天策府中走走。”

李建成欣然起身,李世民又帶着一衆人,從後殿出去,長孫無忌朝呂仲明擠了擠眼,呂仲明便蓄意落後些許,與他小聲交談。

“人多口雜……”長孫無忌道:“問你一件事……國師。”

呂仲明打了個響指,隔音屏障罩住了二人,光華流轉,長孫無忌有點驚訝,問:“這是什麽?”

呂仲明道:“說吧,怎麽了。”

長孫無忌道:“秦王想找個時間與你談談,秋收前會進軍并州,還有的是時間……”

呂仲明擺手道:“不忙。”

李世民帶着一衆人等經過長廊,都看見呂仲明與長孫無忌在廊下交談,卻聽不見他們說什麽,長孫無忌又問:“昨夜你朝陛下說了什麽?”

呂仲明笑了笑,說:“你讓世民不要擔心,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

長孫無忌不得不點頭,畢竟李淵說過要立李世民為太子,也沒有旁的佐證,全憑李世民一己之言,且李淵沒有宣旨,這才是最要命的事。一天只要天子不吭聲,一天李世民便有危險。

現在李世民出來建府,受封天策上将,也就是說李淵暫時不會再考慮把他立為太子了,李世民立下的所有功勞都已封給了他。相當于給李建成吃了一枚定心丸,雖然李建成不太願意,但也只有這樣,李世民才不會再與他争奪太子之位。

呂仲明不得不承認,李淵還是很狡猾的,知道無心說錯了話,也知道如何補救。這麽一來,兩個兒子都可以消停了。

尉遲恭正遠遠看着呂仲明,覺得他和長孫無忌的對話太久了,然而剛走過回廊,下了階梯來到校場時,李建成便在詢問秦瓊羅士信帶兵的事,羅士信哂道:“當初在太子面前是這句話,如今也是這句話,兵貴精不貴多……”

一直沉默的李元吉突然開口道:“久聞羅将軍擅帶兵,不知馬上槊技如何?”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微變,武将雖然都是大老爺們,卻不代表這些人不八卦,羅士信與公孫氏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李元吉對公孫氏有意,也早已傳遍全城,李建成聽到這話時便開口道:“元吉,羅将軍為我大唐征戰南北,何以如此無禮?”

李元吉沒說話,李密便開口解圍,解釋道:“昔年大海寺外一戰,羅将軍奮勇如神,如今仍是印象深刻。”

不說還好,一提起大海寺,羅士信與秦瓊便想到了那場慘敗,羅士信冷冷道:“士信不如邢國公,幸虧當年手下留情,還是承讓了。”

李元吉欣然道:“晉陽一戰後,元吉受兩位将軍提點,這些日子裏勤于習練武藝,不若請羅将軍再指點幾式?”

羅士信笑了笑,知道兩人的梁子,就算沒有公孫氏也結下了,征并州打突厥時,二人沒少吵架,李元吉心高氣傲,遲早要整倒羅士信。

“刀槍無眼。”羅士信懶懶道:“三殿下要比試,羅某卻怕下手重了,傷了殿下不好。”

數人聳動,李世民正要打圓場,羅士信卻朝衆人一抱拳,淡淡道:“士信下個月,将于公孫氏完婚,不若三殿下與各位将軍,得空前來,為羅某作個見證?”

這下所有人大嘩,李密大笑起來,說:“羅将軍真乃奇男子也。”

李世民咳了聲,臉色不太好看,羅士信當衆宣布婚事,這婚事卻未曾經過他這個頂頭上司的同意,更未曾朝任何報備,且還是與曾在平康裏的樂婢結下姻緣,再怎麽也說不過去。

“這個……”李建成也沒想到羅士信會來了這麽一手,說:“婚事還是……容後再議罷,我看不如這樣……”

正說話間,呂仲明才與長孫無忌談完事,匆匆趕到,見氣氛很奇怪,所有人都僵着,便茫然問:“怎麽了?在聊什麽呢。”

秦瓊笑道:“你羅大哥剛宣布了婚事,請大家下個月去喝酒。”

呂仲明馬上就明白是怎麽回事,笑道:“一定去的,恭喜羅大哥,我這可有個嫂子了。”

呂仲明開了個頭,便已敲定轉角一句把話推死,連李世民也轉圜不得,此事再無法挽回,只得道:“恭喜羅将軍了。”

“羅将軍,國師。”魏征冷冷道:“恕我直言,按我大唐律法,這事……”魏征還是給羅士信留了個面子,說:“……是不能明媒正娶的。”

“沒關系。”呂仲明樂道:“天底下不是明媒正娶的事不是多了去了麽?”說着又朝尉遲恭擠了擠眼,又道:“大家心裏知道就成,對不對?”

這下所有人忍不住大笑,尉遲恭也忍不住莞爾,點了點頭,面現幸福之意。

李元吉不住發抖,險些就要開口罵人了,呂仲明又道:“走罷。”

“等等。”李元吉道:“方才要向羅将軍讨教,話未說完,依我看來……”

“元吉!”李世民開口道。

李建成登時就有點為難,羅士信卻一哂道:“自當奉陪,三殿下,比武弄槊這事,就怕羅某控制不住,三殿下量力而為即可。”話中之意,竟是絲毫不把李元吉放在眼裏。

呂仲明微一沉吟,便知要糟,李元吉挑了羅士信,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不可能要上來自取其辱,說不定要來個碰瓷。萬一待會羅士信失手把李元吉給打下馬,李元吉故意哼唧幾句,到李淵面前去……

……不對!呂仲明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李元吉一定是想借比武之機,敗給羅士信,到時候去找李淵哭訴,就說羅士信與他争風吃醋,最後扯出公孫氏來,羅士信只會吃不了兜着走。

秦瓊咳了聲,開口道:“不如……”

尉遲恭卻無所謂一笑,截住了秦瓊的話頭,笑着說:“三殿下,羅将軍雖習練槊,卻慣常戰場殺敵,出手俱是殺招,只怕一下收不住手,某則愛玩長槊,不如由我老黑來陪三殿下玩玩,如何?”

李元吉:“……”

呂仲明心中叫好,顯然尉遲恭與秦瓊都看出李元吉不懷好意,李元吉正要設法推搪時,秦瓊又欣然道:“三殿下那天回晉陽時,曾說想和咱們仨切磋切磋,現在正是機會了。”

“來人!”尉遲恭道:“備馬槊!”

手下轟然應允,散了去備馬,尉遲恭簡直是與秦瓊一起擠兌李元吉,呂仲明都有點看不下去了,然而他知道李元吉上次棄守晉陽确實觸了秦瓊的怒點,秦瓊脾氣雖然大多時候溫和,與羅士信一矛一盾,惹到他時,卻是毫不客氣。

于是天策府衛在校場上排開,李元吉接過長槊上馬,尉遲恭上了馬一身武袍,未穿铠甲,也接過長槊,随手摘掉槊尖,當啷一聲扔在地上,說:“末将以鈍槊讨教,三殿下不必棄槊,傷不得我,放馬過來就是。”

這句話簡直嚣張至極,然而武将們又都知道尉遲恭确實有這本事,秦王麾下雖無排名,尉遲恭卻是公認的第一,連李靖也不敢說自己勝得了尉遲恭去。

呂仲明與秦瓊坐到一旁觀戰,數人散開,李建成頗有點不忍看,然而這是李元吉搦戰在先,這下也沒辦法了。

“他打算去陛下面前告狀。”秦瓊小聲道。

“我知道。”呂仲明低聲道:“尉遲也會處理好分寸的。”

正短暫對答時,羅士信走過來,朝呂仲明道:“六月十六,賢弟,你來不來?”

“當然要來。”呂仲明笑道。

羅士信伸出手,呂仲明便與他抱了抱,羅士信又走開,前去通知徐世績魏征等人,諸人紛紛點頭,有的答應會去,有的則告知容後再說。

鼓點起,李元吉深深呼吸,對着尉遲恭,一挺長槊沖來,尉遲恭駐馬而立。

那一刻呂仲明還是有點小緊張,不是怕李元吉傷了尉遲恭,而是怕尉遲恭收不住手,打傷了李元吉。

尉遲恭攤開手,有衛士跑向尉遲恭,将一根布條放在他的掌中。

尉遲恭将布條系在眉眼間,蒙住了自己的雙眼。

登時場外大聲喝彩,尉遲恭此舉太也托大,竟是蒙眼對敵,然而他漫不經心地仰起頭,英俊的面容在陽光下更添魅力,稍稍側過臉,眉毛動了動。

呂仲明知道這個表情是說,看我帥不帥。

“騷包。”呂仲明哭笑不得道。

“國師。”李密笑道:“可不能用法術幫着尉遲将軍了。”

“這是自然。”呂仲明皮笑肉不笑答道。

鼓點停。

只見李元吉舞起長槊,大喝一聲,沖到尉遲恭面前,卻不擊打,而是退了出去。

尉遲恭笑了笑,紋絲不動,也不說話,靜靜地蒙着雙眼,就那麽控馬立着。李元吉在外圍游走,繞着他走了半圈,忽然一槊從尉遲恭背後刺來!

呂仲明:“!!!”

尉遲恭依舊一動不動。

李元吉那招果然又是虛招,收回槊後,再游走半圈,額上已冷汗涔涔。

說時遲那時快,李元吉奮力一振長槊,尉遲恭終于有了動作,朝馬背上一伏,李元吉一槊掃空,周圍轟雷般叫了聲好,緊接着李元吉控馬退後,再朝尉遲恭沖來。

李元吉控馬技術還是可以的,倏而抽身再沖至的功夫,赫然有點門路,想是得遇名師,尉遲恭卻不與他交鋒,雙腿一夾馬腹,背對李元吉,朝前沖去。

登時二人拉開了距離,李元吉窮追不舍,尉遲恭減緩速度,朝馬腹下一翻,整個人藏身馬下,李元吉第二槊掃來,又掃了個空,緊接着尉遲恭從左下方一個絕不可能的角度蕩了起來,李元吉猛一勒馬缰,還未回過神,手中長槊便已被尉遲恭奪走。

“好!”秦瓊也忍不住喝彩道。

李元吉戰馬沖勢未停,尉遲恭已在馬背上一翻,雙手各執一槊,将李元吉的腰一架,登時長槊沖力外加戰馬的慣性同時施加于李元吉身上,把他整個人挑得離馬飛起!

觀戰者瘋狂喝彩,李元吉被挑得飛出近一丈高,越過人牆,朝東邊飛去,嘩啦啦聲響,摔在人群裏,尉遲恭這才笑了笑,解下蒙眼布,莞爾道:“得罪了。”

羅士信道:“那小子腰力好。”

“嗯。”呂仲明道:“這麽大個人,卻敏捷得很,他還可以把腿這樣這樣……”說着把一腳擡起來。

尉遲恭每次在床上跟個打樁機一樣,身體極有韌性,腰力确實非常好,而且又能做許多高難度動作,有時候連呂仲明自己都受不了,正和秦瓊對話時,忽然間發現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呂仲明:“……”

呂仲明馬上收腳,滿臉通紅,大家又裝作沒看到,呵呵笑,李元吉灰頭土臉地起來,眼中都是怨毒之色,卻只得過來,朝尉遲恭拱手道:“多謝尉遲将軍指教。”

“你還得再練幾年。”尉遲恭挫了李元吉嚣張氣焰,倒也不計前嫌,認真道:“練武講究心無旁骛,若想精修此道,須得把別的事都放一旁。”

秦瓊開口道:“比武時,重要的不是殺敵,傷敵,也不是取勝,練武,為的就是練武。”

羅士信淡淡道:“我也送你一句,三殿下,你戾氣太重,幾年前,我也是這般,得了國師一句點化,現在不再為了殺敵而上戰場了,希望你也明白,自己為什麽學武。”

呂仲明見數人都給了李元吉一句話,便笑道:“我也贈你四個字,元吉。提刀時,須得‘目無全牛’之境,如此戰無不勝。”

“謝諸位賜教。”李元吉敷衍答道,又是一抱拳,望向李建成,李建成也不好再待下去,便告辭離開,帶着一衆文臣走了。

李世民剛建府,雜事諸多,長孫無忌正有事商量,李密又拉着李世民寒暄,數人便把一衆武将送出府去,尉遲恭牽着呂仲明的手正要走,房玄齡卻從後面追上來,說:“兩位留步。”

三人走到一個巷子內,房玄齡朝尉遲恭道:“尉遲将軍,須得設法把李密做了,否則程知節與徐世績易生離心,有李密此人在,長安勢必不得安寧。”

呂仲明眉頭微微一擰,要開口,尉遲恭卻以眼神制止了他,說:“我去辦罷,什麽時候?”

房玄齡道:“不可被東宮抓住把柄。”

尉遲恭點頭,呂仲明暗道這下恐怕要直接與李建成對上,正要勸說緩和點的方法時,尉遲恭卻道:“昨天答應了我什麽,忘了?”

呂仲明想起答應尉遲恭,全力輔佐他支持他,只得不再對此事發表意見,心下仍有點不太舒服。殺李密,呂仲明沒什麽特別的想法,但讓尉遲恭去殺,若做得不周全,尉遲恭就要背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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