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半鐘聲 2
步華看着劉蓮,再次輕嘆了一聲。他抓住自己的衣角,在上面扯了一根銀線下來,“姑娘,若我沒看錯,你的眼睛,生前便看不見了吧?”步華說着,将那線編成一個小小的戒指。他松開手,那戒指便飛向了劉蓮,套在了她的手上。
“他們抓到我以後,将我的雙眼毒瞎了。”
步華起身,走到她身旁,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幾滴鮮血在那編成的戒指上,步華只覺得心身突然舒暢,“這戒指可以暫時讓你重見光明,掩住你的戾氣。不過,若你心起殺意,那便什麽都沒有了。”
劉蓮呆呆的看着步華,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良久,她有些僵硬的挪動身子,向步華行了一禮,“多謝……這位公子。”
“我無法帶你回去我的住所,若你實在無處可去,便待在這鐘樓之上,只要避開那些前來打掃的人便可。”步華翻下橫欄,在房瓦上站立,“天已明,姑娘,明日三更,我會再來這裏。”步華跳下鐘樓,特意避開了劉蓮的視線,繞了個圈回到了白家。
步華回到屋中,蠟燭已燃盡。他關上屋門,卻再難入睡。只得坐起身子,繼續看着那本《無妄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這一次,他翻到了一篇關于冥婚的故事。
他大概翻了翻,發現這故事講的不過是一女子心生妒忌害了另一個漂亮女子的未來夫婿,最後讓她與她心愛的男人被迫舉行了冥婚。步華看了半張,便覺得無趣,索性直接向後翻去,跳過了這幾張。
至少今天,他不想再看到什麽跟冥婚有關的東西了。再次犯了大忌,若是師父在天之靈,怕是要責罰于他了。
這樣想着,步華才發現他已經許久沒有祭拜過師父了。他也就沒了心思讀書,整理好自己後,他朝着西邊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又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師父在上,原諒弟子久未跪拜。”步華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講述了自己幾天來的所見所為後,再次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若師父允許,弟子便去做了。若師父不允,徒兒便收了那鬼,再離開這裏。”
步華跪在地上,靜靜地聽着窗外是否傳來聲響。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但盡管這樣,他也沒有半分的厭煩,而是恭敬的朝西一拜,起身拍去身上的塵土。
“步華謝過師父。”步華收拾好了屋中的一切後,推門而出,再次翻出了白家。
師山城
白府院中
“都說了別來吵我!!這才五更!!五更!!!!”白钰将枕頭扔向門口,一頭鑽進了被中。若是踏入屋中便能發現,他的床上扔的只剩下了一床暖被,其他地方更是一片狼藉。
步華撿起白钰扔來的枕頭,只身一人朝裏面走去。他的步子極輕,蒙在被窩中的白钰顯然沒有聽見。只是這開門關門,帶入了不少冷氣,他又将身上的被子裹了一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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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與我們約定的時間,已經遲了半個時辰了。”步華站在床邊,将枕頭放回白钰身旁,“言而無信,可不是一個好的開頭,小公子。”
“我不要!!!我不練我不練我不練!!大哥不是要我繼承家産嗎!!我讀書了!!也認真學習了!!為何又要我習武!!!你出去!!!”
“強身健體也是為了小公子好。”
“大哥他就從未習武!!!憑什麽要強加給我!!!”
白钰說完,猛地掀開被子,露出頭來吸了一大口氣,再次回到了被窩當中,“走開!!!我不要練!!大哥來了我也不去!!!”
“是嗎,就算我來,你也不去?”步華回頭,只見白琛一身便衣,腰上別着佩劍,“白钰,我倒是不知道,你竟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白琛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時,白钰便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見到他大哥真的是親自來抓自己去習武時,白钰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大哥真的會武,更沒想到會在這冷風吹的凍人骨時來抓他習武。
“又讓華道長見笑了。”
“怎麽會。”
“華道長,不如你我二人先去熱熱身,待阿钰起來,便叫他加入我們。”白琛看着步華,等他一個點頭。而白钰便趁此機會飛快的下了床,也不管這外頭的天多麽寒冷,穿好自己的衣服後便急匆匆的去梳洗了。
步華跟着白琛來到了院中,他持一把木劍,而白琛,則是用的玄鐵鑄成的利劍。這種種對比,怎麽看都像是步華必輸。
而白琛也并非那種踩低別人來捧高自己的人,他先是與步華相互行了一禮,而後後退了一步,道:“我既用的真刀實槍,理應讓道長兩招。道長先請。”
步華挑挑眉,十分爽快的應了下來。幾乎是随着未落的話音,步華朝着白琛襲去,卻未伸出木劍。而是翻去他身後,在白琛轉身時,步華伸出手,在他的腕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第一招了,大公子。”步華腿上微微用力,在白琛反擊前便落回了原地。他握住劍柄,再次朝着白琛襲去。
“道長這可是小瞧我了。”白琛将劍橫在身前,輕松擋下了步華的木劍。但步華并未就此收手,木劍逐漸向上劃去,與玄鐵劍相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白琛皺眉,他用力彈開步華,這刺耳的聲音讓他難以接受。
白琛摸了摸耳朵,再次站立,劍鋒直指步華,“華道長,兩招過了。刀劍無眼,道長。”他看着步華,握緊了手中的劍。
步華看着白琛已經有些發紅的手,微微一笑。他走上前去,白琛卻有些遲緩,久未出招,步華有些疑惑。他撤回步子,白琛這才舒了眉頭,重新擺了姿勢。
看着白琛這種種反應,步華雖然不表露出來,但他未免疑惑,心道:這白琛乍一看架勢擺的倒是不錯,但在這寒冬,最忌諱的便是無勞的等候。他等了這漫長的兩招,此時大概手已僵住。
步華擡眼,白琛竟揮着劍朝他襲來,但那劍卻有些遲疑,他只側身便避開了那一劍。步華皺眉,反手用木劍狠敲了他的手。只聽見白琛倒吸一口氣,再次用力揮了一劍,而步華則是直接用手中木劍對上了那玄鐵劍。
毋庸置疑的,木劍頃刻之間便被斬斷,步華翻身,與白琛拉開距離,向前一抱拳,道:“大公子好武藝,華某佩服。如此天氣,大公子還能手握重劍,可見練習之多。你說是嗎,小公子。”步華歪了歪腦袋,躲在房間裏偷看的白钰被這樣一叫,幾乎是跳着離開了窗邊。他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這才推開門走了出來。
白琛不知在想什麽,他握着劍,直到白钰喊他時他才緩過神來,收起了佩劍,接過了随從遞來的披風。
步華将手負在身後,兩只手互相抓住了胳膊。這天氣雖然冷,但他倒是還能承受。
“阿钰,既然起來了,便跟着華道長好好練習。今日我要出城一趟,最慢傍晚便回,若是有事,去找你姐姐。”白琛說着,朝着大門走去。他連衣服都不換,就這樣穿着便裝走了。
“怕是……并非尋常事。”
“啊?道長你說什麽?”
步華斂起目光,搖了搖頭,開始專心的教着白钰劍術。但幾個回合下來,這小公子非但沒有長進,反而挨了步華不少打。看那模樣,怕是再打下去,他就要哭出來了。
“好了,小公子,到此為止吧。”步華收回劍,拉起了坐在地上的白钰,“小公子換身衣裳,去吃着東西吧。若是接着練下去,倒是适得其反了。”步華将木劍交還給在一旁侍奉的男仆,勸白钰去吃些東西,但他本人卻沒有一同前去的想法。他目送着白钰一行人離開,又遣散了白琛配給他的仆人,不知從屋裏拿了些什麽,再次翻牆出了白府。
步華來到鐘樓下,待他走上鐘塔時,卻沒有見到劉蓮。向下望去,也并沒有尋到那一抹紅衣。
步華皺眉,但他正想離開時,一縷黑煙從銅鐘飄出,來到了他的面前,逐漸化作人形。
“公子可是在尋我?”
步華不語,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幾張黃紙,遞給了劉蓮,道:“勞煩姑娘将那幾人的模樣畫下,我也好去尋他們。”
劉蓮猶猶豫豫的接過紙張,道:“公子,人的模樣是會變的。”
“我知道,劉蓮姑娘,所以我給你這紙,并非是要你一筆一劃的将他們畫出。姑娘只需細細想他們的特征,這紙上便會顯現出如今他們的模樣,雖然仍有不足,但足夠了。”
劉蓮閉上眼思索了片刻,片刻後,三張紙上便顯現出了不同模樣的人。步華接過,仔細的看了看,而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猩紅染了三張紙。
“我會離開三日,姑娘。這三日你萬不可再現身,若被他人看見,便是我神通廣大,也無法替你完成心願了。”步華将紙張塞入懷中,見劉蓮回到了銅鐘後,他伸手一抹,畫了一個簡單的封印,“在下告辭,姑娘。”
步華躲開街上的人群,在一處偏僻的小巷掏出了懷中的紙張,那紙張在再次接觸到空氣的瞬間,便如同碰到火焰一般燃了起來,頃刻間便變為了齑粉。而燃燒過後,在灰燼中爬出了一只小小的、灰色的紙麻雀。它高興的叫了兩聲,在步華的手掌中跳來跳去,最後低頭啄了啄他指尖的鮮血,飛走了。
步華再次回到了白家。
他坐在屋中,随便吃了幾口送來的飯羹。一邊翻看着未看完的書,一邊想着該如何解決剩下的那三人。
參與進無名的麻煩事,想要脫身是絕沒有那麽容易的。或完成她所有的心願,或直接收了她離開此處。但想要收服戾氣如此之大的鬼并沒有那麽容易,稍有不慎,可能連他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但若那劉蓮貪得無厭,想再次利用步華,便又只有收了她這一個選擇。
“真是難選啊……”步華打開窗,外面幹燥的寒氣讓他稍微舒服了一些。本來只想抓幾個小鬼拿些銀兩便離開這裏,如今卻趕上了這鳴鐘伸冤之事,叫誰也都是苦惱萬分。
“便只有……那一個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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