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新衣（二）
白晟也沒有收回目光：“這是我最大、最大的願望。”
“……新年快樂。”
兩人走後室內又恢複了寂靜。白祁回到卧室的書桌前，打開電腦，轉去企鵝群看了一眼。
群裏就和外頭一樣彌漫着喜氣洋洋的氛圍，刷屏刷得熱火朝天，一邊曬新年大餐一邊讨論着明天。
【監督-路人甲】：“面基的時間和地點大家都清楚了吧？火鍋店的地址保存了嗎？”
【翻譯-貓草】：“都記下來啦！！！”
【後期-阿雯】：“嗷嗷嗷好期待好期待~~~”
【監督-路人甲】：“我的聯系電話也存了嗎？”
【片源-二叔不是蘇】：“我說，阿甲已經問過好幾遍了吧？”
【翻譯-貓草】：“阿甲好像幼兒園老師在清點小盆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監督-路人甲】：“組長說各群再确認一遍而已，都記着了就好。有人看到Chris嗎？”
【翻譯-由塔拉桑】：“QAQ記得多拍照照給我看……”
【後期-阿雯】：“妥妥的，單反已經背上啦！”
【翻譯-貓草】：“今天一整晚還真沒看到Chris~也沒看到大神~啧~”
【片源-二叔不是蘇】：“→_→”
【監督-路人甲】：“算了，我去私下通知他。阿雯你爸媽放心讓你背單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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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期-阿雯】：“妥妥的！還帶了三國殺！還帶了各種糖！”
【片源-二叔不是蘇】：“……這是去春游的節奏？”
【翻譯-Chris】：“我來了，收到阿甲的通知啦~”
【翻譯-由塔拉桑】：“Chris新年快樂！！！”
【翻譯-Chris】：“新年快樂大家！”
【後期-阿雯】：“yoooooo小克克出現了，大神還會遠嗎？”
【翻譯-貓草】：“大神在哪裏呀大神在哪裏”
【後期-阿雯】：“大神就在貓貓草的眼睛裏hhhhhhh”
【翻譯-貓草】：“別介，我怕被小克克飛眼刀~”
似乎是自從那次翻譯比賽的前十名公布之後，組裏的所有人都把這兩位認定成了官配，根本不容辯駁。哪怕是最與八卦絕緣的人，旁觀着這對互動至今，也會忍不住調侃幾句。
許辰川一如既往地沒再出聲，大概是不知道怎麽應對。
白祁的指尖在鍵盤上虛虛地點了幾下。那天許辰川從家裏離開之後，自己沒聯系他，他居然也就沒來找過自己。白祁想象了一下對方翻來覆去揣摩這邊态度的樣子，微微一哂。
【校對-紙鶴】：“新年快樂”
……
【後期-阿雯】：“yoooooooooooooooo”
【片源-二叔不是蘇】：“yoooooooooooooooooooo”
【翻譯-由塔拉桑】：“y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後期-阿雯】：“我說什麽來着！我說什麽來着！！！”
【翻譯-貓草】：“大神你該不會是一直窺屏到現在，就等着活體捕捉小克克吧！”
【監督-路人甲】：“→→新年快樂，天天開心”
白祁一手支着下颌笑了一下。這一個新年他收到的頭兩條祝福，頗有些諷刺的意味。
許辰川呆呆地看着手機屏幕。他身旁的父母和程容、沈冀正在打牌，說笑聲被遠遠地屏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貓草剛好把他心裏一瞬間的猜想給說了出來。白祁真的是專程來等他的？
猜啊猜啊猜啊猜啊，好像一個大男人站在櫻花樹下捏着個粉紅信封cos高中生。許辰川一陣惡寒，心頭像有千百只螞蟻橫行而過，忍無可忍。
一條私聊信息。
【紙鶴】：“你明天去面基？”
許辰川吸了口氣，敲字道：“是啊。”
【紙鶴】：“玩得開心。”
這種若無其事氣定神閑的聊天語氣……
許國齊一捶大腿：“程容你還是不是兄弟？你手上到底有炸沒炸你給個準信啊！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笑是幾個意思？”
程容攏着一把牌笑得老神在在：“兵不厭詐，哪有亮底牌的。”
“得了吧，他要是跟你說實話，母豬都會上樹了。”沈冀翻着白眼說，“不過他這樣八成是空城計。”
“不管了，大鬼。”
“炸。”
“程容！！！”
許辰川抖着手敲字道：“我猜不下去了，白祁，我喜歡你，行是不行你就直說吧，我都接受。”
他咬咬牙，正要一閉眼按下發送，對方卻搶先了一步。
【紙鶴】：“什麽時候回美國？”
白祁發出這個問題之後，過了半天才見對方回答：“還有一星期。”
遙遠的地方傳來煙花的聲響，忽而臨近，窗簾上映出了交錯明滅的光。濃烈到灼傷人眼的金色紅色，在黑夜裏漸次開放。
小區裏四處響起了孩子的尖叫歡呼聲。午夜十二點，新的一年到來了。
三百六十五天，又三百六十五天，又三百六十五天。
過于強烈的愛意，與過于刻骨的恨意，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去維系。哪怕那對象是自己，驚濤駭浪也會有枯竭的一天。
他終于覺得應該試着與自己做個和解。
白祁慢慢打字道：“回去之前，再見一面吧？”
“你看，除去那副炸彈，剩下全是爛牌，不吓吓你怎麽脫得了手。”程容笑着說，“兵不厭詐，還不是自己外強中幹。”
“行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哦，我送你們去門口。”
【Chris】：“好。”
“辰川，別玩手機了。”舒穎麗湊到許辰川的耳邊，低聲說，“你去送送程叔叔，好好跟他道個別。”
這用詞相當奇怪，許辰川已經站起身，驚詫地轉頭望着她：“什麽意思——”
舒穎麗低下頭：“怕你表現出來，之前沒告訴你。”她拍了拍他，“去吧，過會再跟你解釋。”
許辰川整個人懵了一下。舒穎麗又推了他一把，他才匆匆追去門口。那兩人已經披上了外衣，沈冀邊穿鞋邊說：“外面冷，快關門吧。”
許辰川站到父親身邊：“叔叔再見。”
程容微笑着應了一聲。
沈冀站起身，胡亂揉了揉許辰川的腦袋：“新年快樂啊。”然後拉住程容的手，轉身不緊不慢地走了。
許國齊仍舊沒有關門。他們并肩站在門邊，望着那兩人的背影慢慢地浸沒入黑暗中。
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外面正飄着鵝毛大雪，大而輕軟的雪花無聲無息地覆蓋下來。煙花已經放到了尾聲，只剩下淩亂的光暈零零散散，帶着狹長的餘燼緩緩垂落。
金色的、紅色的，還有灰白的塵埃，在昏暗夜空中寂靜地交錯，如同人世間叢生的妄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