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嶄新生活 不要怕

朱招娣緊攥手指, 心髒快從嗓子眼跳出去。

她想擁有嶄新人生,想擺脫困擾她多年的噩夢。

可想到周圍人的議論,想到年幼的妹妹, 她又遲疑了, 子不言父過。

在別人眼中,朱根生和杜鳳玲養大了她,她就該感恩戴德。

即使父母做錯了事情, 做子女的也不該懷有報複的心思。

更何況朱根生做的那些事, 要是被人知道, 朱招娣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別人會說,就是那個下賤的女孩, 小小年紀就勾引自己養父。

村子裏以前不是沒出過類似的事,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被村裏一個老頭子,哄騙到家裏進行猥亵。

最後小女孩有了身孕, 這事才曝光。

大家罵老頭子,就罵一句為老不尊,說懷孕小女孩的話,惡毒到讓人想捂住耳朵。

“什麽十幾歲就出來賣,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老頭子怎麽不搞別的女孩子就搞她,她也不是好東西。”

老頭子年紀大一生病, 拘留所蹲了幾個月就放了出來, 也不覺丢人,照樣出門遛彎。

女孩子家人,受不住周遭議論, 早早将孩子送出去打工,幾年沒在村裏露面。

盡管這樣,大家說起閑話來,還時不時提起她,繪聲繪色的描述,小女孩是怎麽被老頭猥亵的。

如果親生母親知道,她被人欺負過,會不會嫌棄她“髒”,覺得她不是好女孩。

Advertisement

她還會愛自己,将她當做失而複得的寶貝嗎?

朱招娣陷入掙紮和猶豫,眼神茫然的望着眼前明豔動人的少女。

秦千妙嘆氣,對于在缺愛和不安環境中長大的孩子,一點點溫暖就能讓對方像飛蛾撲火一般。

別人的壞像微風吹過不留痕跡,別人的好,像刀子刻出的豐碑永垂不朽。

她擡起手,從包裏拿出一個模樣奇怪的樹枝,在朱招娣眼前晃了晃。

朱招娣身形微晃,秦千妙扶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體上。

黃粱一夢。

不過十幾分鐘,朱招娣大汗淋漓的掙紮着醒來,眼中露出驚懼神色。

她夢到自己跟着親生母親離開,朱家獅子大開口問母親要很多錢。

等她考上大學後,朱根生夫妻倆找上門問她要錢。

朱招娣沒錢,他們就逼着她問家裏要,逼着她貸款。

她不願意,朱根生将偷拍她的照片打印出來,扔到學校裏,所有人都在議論她,都在看她笑話。

朱根生夫妻倆還跑到青市,敗壞朱招娣的名聲,說她勾引自己養父,毫無孝心是個白眼狼。

朱招娣被他們逼得郁郁寡歡,得了抑郁症,無法正常生活工作,經常拿刀片自殘。

“姐姐,這些都是真的嗎?”

朱招娣恐懼的抓着秦千妙胳膊,夢中拿刀片自殘的痛感,像是真實經歷一般。

“不要怕,你是受害者,沒有人會怪你。”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朱招娣潸然淚下。

夢中,是親生母親,還有齊卓這些親戚,一直陪在她身邊,鼓勵她走出陰影,送她到醫院接受治療。

他們沒有放棄她,更沒看不起她。

“我要報警。”

朱招娣深呼吸,臉上表情似哭非哭。

對她來說,能做出這個決定很不容易,秦千妙點頭:“去吧,證據就在朱根生的手機和空間裏。”

“好的。”

朱招娣沒問秦千妙為什麽會知道這些,她知道她這是在幫她。

夢中經歷的一切太過真實,讓她明白一個道理。

不要期待惡人悔改,他們從不會反思自己的錯誤,只會貪婪的步步緊逼。

朱招娣不希望她的後半生那麽悲慘,她在父親的默許下,被爺爺奶奶賣掉,但媽媽是愛她的。

她不想鄭蘊珍,再為她傷心流淚。

“警察叔叔,我要報警。”

朱招娣突然開口報警,鄭蘊珍面露疑色,民警同志耐心問到:“小同學,你要為什麽事報警?”

杜鳳玲翻翻眼皮,嘴角往上扯:“那還用說,肯定是我家招娣不願跟她們回去呗。民警同志,你們可得為我們做主啊,我們辛苦養大的女兒,不能讓他們這樣帶回去!”

“我能跟您單獨說嗎?”

朱招娣沒看杜鳳玲,怯怯的看着民警。

她年紀小臉皮薄,當着這麽多人面,不敢開口說出自己的遭遇。

“可以,這邊來。”

“招娣,不管你要告誰,媽媽都支持你。”

鄭蘊珍攥緊朱招娣的手,眸中含着淚光,給她支持和力量。

“謝謝……您。”

朱招娣還叫不出媽媽,但在心裏,她已經将鄭蘊珍當做媽媽。

她是真的愛她,才會無條件的支持信任她。

跟随民警走進談話室,朱招娣深呼吸,驅散心頭難堪和恐懼:“警察叔叔,我想告養父朱根生猥亵我,強行拍我的Luo照……”

說到luo照,朱招娣緊緊咬住嘴唇,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以為她會藏一輩子,死後帶到骨灰盒裏。

但現在,她勇敢的說了出來。

民警楞了,眼前瘦巴巴的小女孩,身份證年齡剛剛十二,看起來也就是十歲的樣子。

那個又黑又胖的男人,竟然對自己不滿十二的養女下手。

熱血沖頭,民警姚峰壓住怒氣,小心翼翼的問:“別害怕,他——”

面對這麽小的女孩子,姚峰甚至問不出,他是怎麽威脅欺負你的。

如果這是真的,朱根生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但是辦案講究證據,姚峰不能不問,為了不對小女孩造成二次傷害,他倒了杯熱水給朱招娣:“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讓民警阿姨來問話,好不好?”

“好的,謝謝叔叔。”

面對姚峰關切的眼神,朱招娣心暖暖的,那些尴尬、羞愧和不自在也少了許多。

姚峰出門,往前走了七八米,拿拳頭重重砸向牆壁。

他嫉惡如仇,最見不得老弱婦孺被欺辱,一想到房間裏的小女孩,曾經歷過那樣痛苦的過往,就覺得難受。

壓下心頭怒火,姚峰找來年紀比他大一輪的龍姐。

龍姐全名何小龍,不知道的人,聽到這個名字,都以為是個男人。

人與其名,龍姐英姿飒爽,打起歹徒來幹脆利落,還是個注重文化素養的人。

為了更好的和群衆溝通,特地考了心理咨詢師證。

“龍姐,事情就是這樣。孩子年紀還小,你跟她說,應該更方便一些。”

“嗯,交給我吧,你留心朱根生那邊情況,別讓他跑了。”

“好,我這就過去。”

何小龍推開房門,看到朱招娣雙腿并攏,夾着肩膀坐在沙發上,聽到門響的動靜,身子還哆嗦了一下。

這個是個沒安全感的女孩,想到先前杜鳳玲夫婦氣勢洶洶的樣子,何小龍對朱招娣的話已經信了大半。

小孩子不會撒謊這句話是假的,只是他們太天真幼稚,撒謊容易被拆穿。

所以當他們說了不容易拆穿的謊言時,大人就覺得可信。

但這不代表,所有孩子都會撒謊。

辦案多年的經驗告訴何小龍,朱招娣沒撒謊。

她的不安,她的羞愧,她的難堪,就像大多數遭受過猥亵的女子一樣。

大部分侵害,都發生在熟人之間。

相熟的鄰裏,關系好的朋友,甚至是家中異性長輩,以及某些喪心病狂的父親。

在社會大輿論環境下,受到侵害的人,會不停的反思自己的行為,懷疑是不是自己給了別人錯誤的暗示。

如果侵害自己的人,有血緣關系,即使告訴家長,也很難得到保護。

都是一家人,沒造成什麽傷害,道個歉就行了。

甚至受害者家屬,還要求着施暴者,不要将這件事透露出去。

何小龍接觸過的類似案子太多,不,準确來說,只是類似事,因為大部分受害者不會選擇報案。

無論猥亵或者QJ,舉證都很難,如果沒造成惡性傷害,判處刑期只有兩三年。

而受害者将面對,鋪天蓋地的閑話和指責。

強暴犯出獄後,只要家庭條件不錯,就能娶妻生子開啓新生活。

而受害者,終其一生,都難從脫離被侵犯的陰影。

“招娣,你以前的名字叫文悅,你喜歡我怎麽稱呼你?”

“叫我文悅吧……”

警察阿姨笑的很親切,朱招娣沒那麽緊張了。

她更喜歡別人叫自己文悅,就像秦千妙說的那樣,迎接嶄新的生活。

“好的,文悅,我知道你心裏很不舒服。但你要相信,我們會保護你的,你能告訴阿姨,那個人從什麽時候開始欺負你嗎?”

何小龍措辭溫柔委婉,時刻關注朱招娣的情緒。

“從五年前,我七歲開始。”

朱招娣努力維持情緒,說到“開始”二字,情緒崩潰,泣不成聲道:“阿姨,我真的說不出來。他QQ空間還有手機裏存了我的照片,這應該能作為證據。拜托你們,救救我,删了那些照片。”

何小龍将朱招娣摟在懷裏,輕拍她的後背:“好好,別哭,我們這就檢查他的手機,你在屋裏歇一會兒。需要讓你親生母親,來房間裏陪你一會兒嗎?”

朱招娣吸吸鼻子,搖搖頭:“不用,謝謝阿姨,我在這裏待會兒就好。”

她還沒想好,怎麽跟生母說這些。

盡管不止一個人安慰她,這不是她的錯。

何小龍是個細致的人,她叫上姚峰,将朱根生單獨叫到另一個房間中:“請拿出手機,打開QQ空間,我們要檢查一下。”

“啥?”

朱根生反應過來來,何小龍話中內容後,緊張的把手機藏到身後。

“警察同志,你們看我手機幹啥。”

“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姚峰見朱根生心虛,更确定他有貓膩。

“你涉嫌猥亵幼女,請出示手機。”

“你們說的什麽,我聽不懂。”

朱根生把手機藏在背後,裝傻充愣,就是不讓警察看他手機。

大廳內,秦千妙從書包中拿出一個竹筒,用小竹簽紮了下裏面的母蠱。

朱根生“哎呦”一身,丢掉手機,捂着肚子拼命喊疼。

姚峰撿起朱根生的手機,發現需要密碼解鎖:“密碼多少?”

“疼,我肚子快疼死了。”朱根生避而不答,捂着肚子喊痛。

“解鎖密碼086890。”

秦千妙打了個哈欠,隔着門提醒。

姚峰按照她念的數字輸入之後,還真打開了手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