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法接受

上山的旅途稍微有點艱辛,但對于兩個時常運動的男高中生來說,并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所以當他們來到山腰的時候,除了有點氣喘以及汗水意外,倒也看起來挺正常。

方晔幾乎在到達半山腰的一瞬間就看見了那停在中央車道的跑車。那是一輛黑色的跑車,整個車型都非常的流暢,就像是一只矯健的黑豹,而它的兩個車燈,則像是黑豹锃亮的眼珠子,正在用警惕的視線盯着整個世界。

它似乎是匍匐在地,就等待着一個命令,蹦躍而出,用它的速度與激情越過整個賽道,到達它渴望的終點。

方晔也被這直觀立體的感受震撼到了,彭毅飛從他的身邊竄出來,跳躍着來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此時天色漸漸黯淡下去,昏黃的天光在上方照耀着地面,半山腰的風稍微有點涼,間或可以聽到林間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響。

彭毅飛的笑便混入這自然之中,讓方晔稍微有些恍惚。

“被震撼到了?”彭毅飛的聲音打破了他的個人思考,讓他從自己的世界分離出來。

他趕緊點頭,扯唇笑了。“是啊,太震撼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哈哈,那要不要試一試?”彭毅飛眨了眨眼,眼裏滿是狡黠與鼓勵。

“我?”方晔愣了愣,很快搖了搖頭,“我沒有駕駛證。”這是實話,雖然方晔是會開車的,但這三年,再加上前世的最後幾年,他連車都沒有碰一下,所以開車技術可能都已經退化到連挂檔都不會了。

“誰讓你開啦?”彭毅飛笑話他,“我是說我帶你跑一趟。”

方晔立刻明白過來,然後點點頭,“當然要試一試,不是随便就有的機會。”

彭毅飛便笑開了花,而他也很快從自己的褲兜裏掏出了一串車鑰匙,便好心情地坐進了駕駛位。方晔便也開了車門坐了進來。

車裏的一切都讓方晔感到新奇,他以前也在網絡上看到過有關賽車的報道,但這麽近距離觀察賽車還真是第一次,都說是男人都會對賽車這種東西感興趣,方晔作為一名普通的男性,自然不能免俗。

彭毅飛見方晔左右四顧的樣子,便覺得好笑,他笑着道:“你這個樣子就像是個小白兔似的,什麽都覺得有意思,什麽都嗅一嗅。”

方晔真的要被對方的比喻給雷死,他擡起頭來,一臉無奈,“我這個樣子哪裏像小白兔了?說你是白兔還差不多,這麽白。”

“我這麽帥,哪裏白,你才像個白兔。”彭毅飛不願意承認事實,方晔便由着他去,畢竟嘴上功夫是最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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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快系好安全帶。”彭毅飛說到這裏,又停了下來,“算了,我來吧。”他說着,便彎下腰來,朝着方晔的角度去夠。

方晔直覺對方的距離有點太近了,就連對方身上的溫度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而他的鼻尖也全是對方的發絲裏頭洗發水的香味,讓他有點微微的不适應。

“咔噠”一聲,方晔知道,是安全帶被系上了。

彭毅飛離開了方晔的安全距離,同時将視線移向了正前方。方晔便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安全帶,道:“好了,出發。”

“嗯,出發。”彭毅飛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但是嘴角微微翹起的嘴角讓他看起來整個人都迷人極了,他偷偷瞥了眼旁邊稍顯不安的方晔,嘴角笑意更甚。

對方并不是沒有任何感覺,這便是他會成功的最好标志。

但下一刻,彭毅飛嘴角的笑就僵住了。

因為,他聽見身旁的方晔平靜地說。“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要去留學了。”

車內,寂靜無聲。

彭毅飛動了動,座椅上的皮革由于對方的動作發出了聲響,這聲聲響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之中極度清晰,不合時宜同時令人感到尴尬。

“我之前想說,但因為還沒有确定下來,便就沒有說。”方晔繼續解釋着,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盯着前方那漸漸黯淡下來的寂寥公路。

“啊……”彭毅飛的回應極度的緩慢,同時有點虛無。他的腦袋裏空空如也,甚至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應該如何回應方晔才是最準确的選擇。

是應該為他感到開心嗎?還是應該因為方晔一直沒有告訴他這個事實,而打一打他的肩膀,笑着罵他呢?

他想不出合适的行動,于是他一聲不吭。

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車內的空氣尤其的安靜,平和到有點不對勁。

“哈……”彭毅飛在喉嚨中吐出了一個諷刺的嘆息,在這個安靜的車廂中尤其的刺耳。

“你……很生氣?”方晔有點拿不準主意。

彭毅飛整個身軀都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癱軟在了背椅上,他微微側着臉頰,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翻滾雲湧的浪潮像是巨浪一般撲向他而來。

方晔被他這樣的視線看得有點心慌,但是卻拿不準自己心底那些微的疼痛到底是由什麽而來。“我之前想跟你說,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間,離別的話,對我來說,也很艱難。”

彭毅飛依舊保持着安靜。

方晔便側過頭,與他的視線對視,對方眼睛中有着一層薄薄的光,亮閃閃的,像是包含了整個他。“你為什麽不早說呢?”

彭毅飛的聲音聽不出深淺,也聽不出情緒,他只是在說而已。

“抱歉。”除了這句話,方晔不知有什麽可以作為解釋。

“你為什麽不說?”對方将這句話進行到底,他的神色變得猙獰,原本那帥氣的臉頰也變得扭曲,烏雲密布。

方晔稍微調整了下姿勢,他嘆了口氣。“我只是沒說而已。”

“沒說而已?”彭毅飛的音調都有點變化,在方晔的心裏,這件事情竟然只是單單沒有說而已。

方晔雖然認為這件事情的确是自己沒有告訴他的錯,但他并不覺得這件事情有這麽大的錯,所以當他看見彭毅飛用這樣像是威脅的态度對他說話的時候,心情便不是那麽愉快。

但他到底還是想着對方只是一個孩子而已,一個剛剛才成年的孩子而已,于是他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深深吸了口氣,繼續用耐心解釋。“我只是留學而已,四年後便會回來,我們雖然會分別四年,但分離是兩個人之間的必經之路。而你我,在我回來之後依舊可以見面。”

“閉嘴!”彭毅飛的臉色愈加的陰郁深沉,他額前的劉海稍微擋住了他深邃的眼眸,直到過了幾秒之後,他才擡起了眼眸,以淩厲的視線凝視着方晔。

“你到底把我當作是什麽?!”他壓抑着怒火,詢問着他最想要直到的問題。

方晔說:“朋友。”

“哈~”彭毅飛微微擡起下颚,眼神虛虛地瞥向他,有種嘲諷的意味,他修長的手指碰觸着在他身前的方向盤,然後手上動作瞬間變換,腳下也迅速動作了兩下。

黑色的跑車的發動機轟鳴作響,明亮的近視燈閃爍着,照亮了前方突然暗沉下來的公路。

車子呼嘯而出,彭毅飛的臉色冰冷可怕,手上動作卻是不停,以極其僵硬的臉色,将碼數開到了最高。

“你瘋了?!”方晔被他突然發瘋給驚吓到,立刻抓住了車邊的拉環。他用手撐住自己的身體,為了避免身邊那家夥繼續發狂,硬生生地憋住自己內心的憤怒與驚恐,只是盯着眼前擋風玻璃外漆黑的夜路。

路燈閃爍着,将他們送到道路的盡頭。彎曲的道路以螺旋式攀沿向上,他們的跑車在黑暗的公路之上攀爬而上,留下車窗旁那模糊的山下景色。

彭毅飛終于拉住手剎,停在了山頂。山頂上的風很涼,車窗被彭毅飛打開,股股夜風穿過車窗吹拂在方晔的臉上。

“下車。”彭毅飛突然出聲,方晔轉過看去,卻見對方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方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開始解自己的安全帶。“呲啦”一聲,安全帶收了回去。方晔坐在副座,輕聲說道:“沒有早點告訴你這件事是我的錯,但再多的,我不太明白。”

“你不明白?”彭毅飛笑了,笑得有點癫狂,他直接一個轉身,就把方晔壓在了自己的身丨下。對方的臉就在眼前,只是他眼中毫無驚慌,直白而坦率。

彭毅飛突然就洩了氣。

沒錯,對方是不明白,一點一點也不明白。他現在像這樣發瘋,可能在對方的眼中不過只是一條瘋狗而已。

彭毅飛突然發覺自己做錯了,他不該如此的激進,也不該如此的耐不住情緒。他想要說些什麽,但嘴巴張張合合,竟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方晔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下了車,他站在車門外,彎下腰來,他盯着車內的彭毅飛,輕聲說:“無論如何,我要去E國了,之後四年,我們都見不了面。也許你不相信,但與你分別,我也很難受……但我必須要去,我想去。”

“你為什麽要去?”彭毅飛最終只能追根問底。

方晔便笑了,笑容中有點他看不懂的情緒,“除了這麽做,我該做些什麽呢?未來,我又有什麽能力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呢?我不是你,沒有讓我可以安穩的家庭,我也無法安于現狀,真正的我,很市儈很世俗,并不如你想的那麽好。”

“我真的不懂你。”彭毅飛擰着眉頭,擡頭看着他。

方晔的臉色在夜風之中有點模糊,他稍微摸了摸自己飛揚起來的細碎短發,然後道:“一個月後,我會去C市機場,我希望你可以來送我。”

“你在強人所難。”彭毅飛的臉色不變,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的冰冷。

方晔的心微微收緊,但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活了這麽多年,卻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擡起右手,然後摸上了對方的臉頰。“你是我的好朋友,真的,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也只有你一個朋友。”

他在彭毅飛莫名複雜的神色中,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他向後退了一步,關上了車門,輕聲道:“再見。”

彭毅飛的車便直接行駛而出。

方晔站在原地,看着夜風中飛速而過的黑豹,心中只剩下了一片茫然。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底,想起了之前上山時彭毅飛那滿是笑意的臉龐,不免失笑。他向上看去,竟然看見了近在咫尺的銀河,他便擡起了手,用手掌去觸摸那一片漂亮的星河。

“回家。”他對自己說,于是,他便收回了視線,将目光放在了下山的公路上,然後準備慢慢走下去。

但就在這時,他的身後,有一道燈光漸漸靠近。方晔正打算走到一邊,為他讓出一條道來,卻聽彭毅飛熟悉張揚的聲音暴喝而來。

“愣着幹嘛,上車,我送你回去!”

方晔愣愣地盯着對方那煩躁又氣憤的臉頰,很快便笑着跑上了車,他挂上安全帶,朝着對方的方向,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走,送我回家。”

“哼,別笑得這麽開心,我還生氣着呢。”

“是是是,真的對不起,最多我再欠你一個禮物。”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想要後悔。”

“當然不會後悔。”

青年的談話消失在嗡嗡作響的發動機聲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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