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卧室裏很快一片狼藉,賀蘭霸在被凱墨隴全面壓制住時委實已經斷絕希望了,但還存在些許妄想,這使得他在凱墨隴松手的一霎下意識地使了個想要抓住凱墨隴的肩膀撥開的動作,這個非常不明智的舉動讓凱墨隴一個側身別開左肩,同時右肩報複一般頂在他胸口,然後……
然後賀蘭霸就被用一個過肩摔的動作直接摔到了床上!
他被摔得眼冒金星,眼鏡差點掉下來,但同時也明白過來,凱墨隴此刻雖然并不清醒,但肯定也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個男人,他不可能對女性使出這招。
他被撂翻在床立刻就翻身而起,但腳還沒有在地上踩實就被凱墨隴不知道怎麽的擡腿纏住腳下輕輕一勾,整個人又重心不穩朝後倒去,凱墨隴的手同時繞到他後背撐開托住,這樣一來他倒在床上的同時也順勢将凱墨隴帶了下來,當然這就是凱墨隴想要的。
兩個人離得很近,賀蘭霸被凱墨隴瞳仁裏洶湧的黑色驚到了,想也沒想拽了床頭那本《西方哲學史》直接招呼在凱墨隴腦門上,很沉悶的一擊,凱墨隴竟然走神沒有躲過,他像一只被一槍打懵的獅子,恍惚地搖了一下頭。
賀蘭霸趁機收膝,一腳猛踹在凱墨隴腹部,他腿擡得很高,為的是避開凱墨隴的要害部位。但事實證明對敵人的同情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要不你就全力一搏,要不你就束手就擒吧。因為這頭獅子根本意識不到他的獵物在掙紮反抗時還特麽想着不要傷到他。它被這些看似毫不溫柔的動作激怒了,本來也許只是想找點吃的,但這樣一來,就不止如此了。
凱墨隴以更加暴躁的姿态壓在他身上,他一擡手凱墨隴就鎖住他的手,他一動腳凱墨隴就制住他的膝蓋,很快賀蘭霸就發現全身上下哪裏都動不了了,他還有殘餘的力氣可以做反抗,但凱墨隴幾乎封鎖了他所有的關節。這根本是披着混血美男皮的觸手系吧!
不能再激怒這個人了,賀蘭霸對上凱墨隴深不見底的眼睛,這雙眼睛此刻拒絕任何交流。宅男編劇的喉結滾了滾,忽然他想到凱墨隴闖入108俱樂部來救他時的樣子,想到那一擲千金的三億元,想到please please eat me,身體中最後一絲反抗的本能也徹底喪失了。
他沒有再看凱墨隴,仰着頭朝天花板露出一個苦悶的笑。他宅在這間卧室兼書房裏整整五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都是在這塊巴掌大的地方度過的,武替先生曾經說他這樣的生活狀态不正常:“你是編劇,應該走出去,去采風,去取材,去看大千世界!”賀蘭霸對這理論嗤之以鼻。我們人生中最有創造力的少年時代,也不過是被關在教室裏整天寫寫算算,但那個時候我們的心卻可以飛到天外,甚至把這個理所當然的世界像玩橡皮泥一樣任意搓圓揉扁。
創造力和腳去了多遠沒關系。有時他寫完特別精彩的一幕,就會叼着煙站在陽臺上,等着太陽在城市的脊背上蘇醒。當來自那顆恒星的第一縷光染亮腳下的大都會,他感覺自己就站在迪拜的哈利法塔塔頂,和一只盤旋的鷹一起高呼“I'M KING OF THE WORLD!”
20層樓和160層樓有多大區別呢。我不需要去外面的世界,我的想象力可以帶我去任何地方。
所以這間不大的屋子就是他的整個世界了,可如今這個世界卻被不速之客闖入了。他腦子裏不着邊際地想着八國聯軍的大炮怎樣轟開了閉關鎖國的大清朝的大門。他覺得自己完了。
凱墨隴的身體壓在身上的感覺是陌生的,但不僅僅是陌生,賀蘭霸敏感地覺察到,那裏面也包含了陌生的興奮。凱墨隴先生畢竟是那樣完美,能抱着他或者退而求其次地被他抱着,也接近于完美了。
賀蘭霸仰頭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假想自己是在和天花板親熱,視野下方,凱墨隴的身體擡了一下,在扒光他的衣服後,凱墨隴先生終于舍得脫下自己的衣服了。賀蘭霸皺了下眉頭,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味是極度誘人的,衣服每脫掉一件,那股原始的麝香般的氣味就更濃烈幾分,最終完全掩蓋了古龍水薄荷般的清香。
卧室兼書房裏充斥着屬于凱墨隴的味道,配合着單人床不堪重負的呻吟聲,賀蘭霸只覺得眩暈難當。他全神貫注盯着天花板,不敢去看撐在他身上已經一絲不挂的凱墨隴。
不敢去看,其實是因為潛意識裏渴望去看。賀蘭霸額頭冷汗直冒,生理和心理處于冰火兩重天的交鋒中。他覺得凱墨隴長得太帥這個事實讓眼下發生的一切都走了樣,讓他為自己設定的劇本也走了樣。他發現自己非但對和凱墨隴如此親密接觸沒有任何反感,甚至連無動于衷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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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态抓下黑框鏡扔到一邊。視野變得模糊,這讓他好受了很多。這個動作也完成得非常及時,因為下一刻他就感到雙腿被分開,架在精悍結實的腰身上,凱墨隴将他往下拖了一點,宅男編劇背上随即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想低頭去看但到底還是忍住了。頭皮發麻冷汗涔涔地想,這個時候我該作何感想,“不愧是混血”麽?
凱墨隴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賀蘭霸喉結緊了一下,低聲說:“……你真的确定要這麽做嗎?”
凱墨隴沒有說話,行動勝過了千言萬語。
一開始總是不好過的,尤其又是在沒有任何潤滑和擴張的情況下,再加上凱墨隴還處在酒精的控制下,第一回合賀蘭霸簡直有一種跨種族獸交的恐怖錯覺,他很爺們地忍住了沒有叫出聲,但是床鋪在他們身下痛苦呻吟的分貝數卻越加兇殘。他想提醒凱墨隴慢一點,床特麽要散架了啊,當然這只是奢望,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分神在強忍之外的任何事情上。
天花板顫動得很劇烈,好像下一秒就要開裂了,以至他竟産生了奇妙的幻象。随着凱墨隴的每一次撞擊,世界仿佛都在隆隆作響,他的靈魂被從肉體中撞了出來。有人将他帶到了哈利法塔上,他聽見暴風驟雨般的搖滾交響樂,大衛加雷特的巴赫d小調托卡塔與賦格在天地間回響,急促猶如某種倒計時。有個聲音讓他睜開眼,待他睜開了,卻沒有看見世界之王擁有的那座無邊的金色城池,展現在他面前的是夜色下燈火通明的沙漠之城,它們正一點點碎掉,無數高樓在腳下燃燒着傾覆,他孤獨又戰栗,明明是破滅一切的景象,但那景色又是何等的盛大熱烈!
他呼吸急促,覺得難受極了,卻又不肯承認那其中的暢快。就像很多年前的夜晚,凱薩坐在學校的天臺上,将他那封保送新安大學國際金融系的錄取通知書燒了個精光。他跑得氣喘籲籲沖上樓,只來得及看到一地灰燼。
他瞪大眼難以置信:“這是什麽?”
凱薩掃掃膝蓋上的灰燼,冷漠從容地起身:“你的保送通知書。”
“你跟我有仇嗎?!”他一把提起凱薩的衣領,“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凱薩面無表情看着他。
他詫異地盯着冷不丁向自己道歉的凱薩,凱薩的個性陰郁沉默,沒必要的時候不會開口,有必要的時候也未必開口,更別提開口向人道歉了,道歉這件事在他看來便是最沒必要的行為之一。
“我對不起你,因為我燒了你的保送通知,但還不止如此,”凱薩直視他的眼睛,“我對不起你,還因為我想吻你,想要你,每天晚上我都在想這些事,而且一點不覺得這樣的想法很龌蹉。”
這是他聽過最直白最羞恥的告白,那些他認為應該埋藏在心中終其一生不能說出來的秘密,卻被秘密本身說了出來,那威力足以颠覆他的世界。
凱薩從他手中扯回了衣服,又擡起他的手,強硬地掰開手指看了一下:“你手掌破了。”說罷低頭舔了舔傷口,然後彎腰提起背包,留下一句“我去買創可貼”與他擦肩而過。
賀蘭霸依舊攥着拳頭,指甲摳進被凱薩舔過的濕熱掌心。
“哦還有一句,”走到天臺門前的少年停住腳步,回頭道,“我愛你。”他說得很随意,好像這句話只是個贈品,“我以為這句話根本不必我說出口,但是你好像很需要親耳聽見它。”
他甚至不需要他的回答,愛情在他看來俨然是單方面的事。賀蘭霸木然地伫立在天臺上,滿心滿眼都是凱薩的名字,他的聲音,他的眼睛……他難耐地捂住胸口,體內蟄伏的那匹怪獸好像終于吸收到足夠的養料,蠢蠢欲動地想要破胸而出。
可是它最終還是沒有出來,它就帶着富足的養料,生生地困死在他自尊的牢籠裏。
現實和夢境,夢境和回憶在眼前閃回,賀蘭霸一把抓住凱墨隴的肩膀,沉聲喊了出來,那不是呻吟,更像壓抑的怒吼。
凱墨隴怔了一下,俯下身将他嵌在懷裏,過于用力的擁抱讓他的手指骨節蒼白,手臂上青筋突起,他要得更多了,更深了,甚至自己的眼睛裏都出現了失控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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