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拯救世界的五分鐘【請填空】(中)

易楚覺得自己是在夢中。

那真是一個詭異的夢,夢中他有一個與衆不同的視角,不屬于自己,甚至……不屬于人類。

因為他根本不适用視覺來感知周圍的一切,他對世界的認知仿佛是依賴于一種全知全能的感官,一雙看破一切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被束縛在一個色彩斑斓的圓球中,每次碰觸到周圍的屏障都讓他覺得痛苦不堪,雖然它沒有痛苦的感覺,但是力量卻會因此而衰弱。起初他是安靜的,但是某一刻起,他仿佛是嗅到了什麽值得用一生去獻祭的夢想,因而變得瘋狂。

他開始死命地沖撞束縛他的屏障,甚至不顧自身的衰弱。就在他瘋狂暴動的時候,屏障忽然消失了。

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令他一直痛苦不已的電磁幹擾也消失了一會兒,卻又重新出現了。

“電力系統全面崩潰,備用電源也是一樣,剛才半分鐘內一切能源都無法啓用。”“不只是這艘飛船,整個星球的能源供應都被掐斷了35s。”“有人非法使用了人造電磁暴,範圍是整個地球,太瘋狂了,這是違禁武器!還是這麽大範圍。”“不對,我們一定在這期間被鎖定了,立刻離開這裏!”

警報聲充斥着他所在的密室,閘門開啓,幾個“人”向他跑來,他們似乎在喊叫,企圖抓住逃離囚籠的他。

但是他成功逃走了,輕而易舉,只要逃脫了那個屏障的束縛,除了黑洞,整個宇宙沒有什麽東西可以阻擋得了他的行動。

他追尋着一種吸引着他的東西而去,那是本能帶來的沖動,無法克制,更無法被阻止,他的一生就是為了追求它而存在,除此之外別無意義。

穿過混亂的走廊,一個又一個的房間,最後他找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

身體靜靜地躺在營養槽中,仿佛只是睡着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靈魂出竅一般看到自己的身體,這是一個從未有過的視角。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無法辨識出人體的樣子,可是卻知道那就是自己。

他嘗試着向自己的身體靠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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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使得他努力往自己的身體靠去,毫無凝滞感地穿過營養槽的透明外殼,一直貼近到不能再更近一點。

終于,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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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從昏睡中醒來,頭疼得厲害,好像有無數蟲子肆無忌憚地在他腦中碾來碾去,連視線都不那麽清晰。

頭頂有個半透明的罩子,他伸出虛軟的手去碰觸,罩子自己打開了。

他坐了起來,周圍是慘白的一片,而這裏是個密閉的房間,只有數個像是太空營養槽一樣的東西橫陳在那裏,裏面都是空空的。

他覺得自己的視覺有些紊亂,因為有一瞬間他竟然看到幾個人影從他眼前走過,然後迅速消失在門邊。他甚至不确定那是“看見”還是一種“感知”,他只是知道這個事實,而不是用自己的感官去驗證它。

那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易楚艱難地從營養槽中爬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往門邊走。直覺告訴他這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閘門無聲無息地拉了上去,露出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

易楚扶着牆緩慢地往前走着,身體裏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一樣,昏昏沉沉地只想再次倒回營養槽裏沉睡,可是體內卻有一種執拗的力量鞭策着他往前走。

往前走,往前走,好像這樣就可以遇到命中注定要相逢的牽絆。

他直覺自己不對勁,從那個詭異的夢開始,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什麽可怕的生物寄生了一樣。他沒法确定那是什麽東西,但是此刻它的意志正在左右着他。

仿佛無窮無盡的走廊裏是安靜的,哪怕易楚一直挪騰到了一個大廳裏,那裏仍舊是安靜的。

不止是安靜而已。

當易楚看到各種長相奇怪的生物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靜止在那裏的時候,他想他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了。

時間靜止了。

易楚扶着額頭靠在了牆邊,冰冷的牆壁讓他的意識稍稍清醒了一點。電子屏幕上的數據是靜止的,時鐘也不再走動,連飛在空中的飛蟲都以一種搞笑的姿勢卡殼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還不确定這種怪異的現象到底是在大多的範圍內發生。也許只是這艘外星人的飛行器,也許是一整個城市,又也許……

不妙的預感讓易楚覺得自己的胃裏好像吞了一塊生鐵,沉沉的。

易楚跌跌撞撞地扶着牆往外走,迷宮一樣的飛行器內的走廊錯綜複雜,他一時間甚至找不到出口,好在閘門全都是自動感應,并沒有限制他的來去。

周圍的一切都在靜止的時間中死去,只有他的碰觸可以短暫地激活被暫停的時間。

走上高臺,頭頂是透明的屏障,而屏障外是湛藍的海水。這艘飛行器停在了淺海裏,小心地隐藏了起來。

他一時間竟然有些躊躇。如果貿然離開這裏會到什麽地方去呢?如果這艘飛行器不幸停在太平洋中央的公海,那他豈不是只能在烈日和饑渴的煎熬下默默地死去?

可是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就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易楚打開小型救生艙的門,身體像是有着不屬于他的記憶一樣,熟練地操作着陌生的儀器。救生艙進入通行管道,從飛行器裏脫離,進入海域。

意外的是救生艙沒多久就抵達了可以着陸的岸堤,易楚打開艙門,搖搖晃晃地鑽了出來。

頭頂的陽光亮的刺眼,海風帶來腥鹹的味道,周圍的世界是安靜的,只有海浪拍打着沙灘的聲音,鈍鈍的。

易楚緩緩地向遠處有人的沙灘上走去,遠遠看去那裏一片熱鬧,色彩缤紛的沙灘傘撐在沙灘上,像是點綴在餐盤上的糖果一樣漂亮。

可是走近了他還是失望了。

那裏的一切也陷入了靜止之中,穿着比基尼的白人少女像是被定格在了照片中一樣一動不動,躺在沙灘傘下看雜志的黑人将目光永遠定格在了那一頁。

頭開始疼痛,易楚總覺得自己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昏昏沉沉的腦袋卻缺乏思考能力。

時間……關于時間的東西。他總覺得自己應該知道點什麽,可是為什麽想不起來呢?

易楚渴得厲害,也累極了,只好對小賣部的營業員小聲說了一聲抱歉,從冰箱裏取出一瓶冰鎮的礦泉水喝了起來。小賣部的電視機裏的畫面也是停滞的,他甚至嘗試着撥打了一下電話,但是拿起話筒之後裏面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

他坐在沙灘上,呆呆地看着遠方的大海,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遺忘在了時間的縫隙裏。

真是是做夢一樣的奇妙境遇,如果是在夢裏也許他會很高興地享受着這樣與衆不同的時光吧,在寂靜的一人世界中,看着大海。

他就像是闖進了一副畫卷中,那是個沉默不語的世界,而他只是一個誤闖者。

海浪拍打着沙灘,發出寂寞的聲響,一個人的世界原來是如此寂寞啊,易楚現在才意識到。

曾經的他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周圍的一切與他瓜葛甚少。

可是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不适應一個人的生活了呢?也許是從那個奇妙的家夥出現開始吧。

法雷爾以那樣奇怪的方式突入了他的生命裏,原本應該是從起點可以一眼看到終點的筆直的人生道路,法雷爾卻從路旁的灌木叢裏一下子跳了出來。他欣賞他的做菜的手藝,勉強欣賞他的繪畫水平,一點都不欣賞他的人生态度。他特立獨行,有時候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對善惡有着奇特的觀點,但是卻願意尊重易楚的價值觀。

那是個讓人讨厭不起來的人啊,尤其他還說喜歡他。

易楚甚至覺得,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與之共度一生也未嘗不可。

可是現在他連自己在哪裏都不知道——從周圍的景物和人來看,大概已經遠離了Z市,甚至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國外。

要回去恐怕很困難吧,如果用腳走,也許要花上好多年的時間呢。不過沒關系吧,反正他有的是時間,他可以慢慢地慢慢地看着周圍的風景,帶着對法雷爾的回憶,一個人走上回家的路,也許他可以偷偷學會開車,然後用亂七八糟的駕駛方法一路開車回去,如果不怕死的話他甚至可以去飛機場研究下怎麽開飛機,既然他都會用救生艙了,也許飛機也不是那麽困難嘛。

苦中作樂的情緒讓易楚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是很快笑容就苦澀了起來。

一個人啊……真是寂寞啊。

易楚低下頭,用手指在沙灘上寫了法雷爾的名字,然後又寫了自己的名字,原本他還想在中間畫個愛心,快下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矯情的行徑有多麽少女,簡直像是在愛情電視劇裏一樣,真是無聊的可以。

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易楚只好再跑回小賣部,偷偷摸摸從燒烤架子上偷走了幾串熱乎乎的烤章魚。不知道在這種時間停止的情況下這些食物會不會壞掉呢?如果不會壞的話,他一路回Z市應該也不會太困難吧,餓了找點免費的吃食,困了找免費的床鋪,就這樣慢慢地找回去。

不知道回到家的時候法雷爾會是什麽樣?也許他會以一個傻乎乎的樣子被定格住,比如上廁所脫褲子脫到一半的時候。

易楚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可是周圍的寂靜告訴他,他完全可以笑得更大聲,反正沒有人聽得見。

心情再次低落了下去。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這個世界會變成這麽奇怪的樣子,好似只有他一個人還是正常的。

手上的烤章魚散發着誘人的香味,易楚狼吞虎咽地吃着,一邊思考着。也許是和他身上發生的變化有關系吧。

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之前在營養槽中昏睡的“夢境”裏,他好像是以另一個人的視角看到了一切,直到那個視角和他合為一體。

也許他被什麽可怕的東西附體了也說不定。

吃完了章魚,他的胃被滿足了。易楚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打氣,現在開始就要振作起來了,一邊找回家的路,如果路上能找到解除時間停滞的辦法就更好了。

踏出小賣部的那一刻,易楚被驚得停下了腳步。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小賣部外的沙灘上,笨手笨腳地在地上畫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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