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後
戚唯冷在歷史書上對于亨利一世的了解并不算多,大部分也都局限在他對待諾爾森的态度以及影響上面了。但是戚唯冷卻清楚的知道,這位曾經也算得上英明的國王,在他的執政後期簡直昏庸的一塌糊塗,甚至幹出過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事。
不過現在戚唯冷顯然沒那個心思去想未來的事,因為他現在不得不開始擔心亨利一世會怎麽處置他這個即将被廢除的繼承人。
希望歷史沒出錯吧。坐在馬車裏的戚唯冷只能如是的祈禱。
被騎士隊押送進王城的時候,戚唯冷心中卻奇怪的沒有一絲慌亂,按理說作為一個現代普通的大學生,遇到這樣的事且不說表面上表現的如何,心裏好歹會有些對于未來的迷茫,可戚唯冷除了最開始有了那麽點憂郁的情緒之外,之後的心情都平靜的像是一波古井。或許是還沒對這個世界産生真實感,或許是對于這段歷史太過的熟悉,戚唯冷面色沉靜,跟着騎士隊的騎士長,一起進入了亨利一世的書房。
“諾爾森。”出乎意料的,亨利居然并沒有直接對戚唯冷報以怒色,他現在三十餘歲,正值男人一生中最黃金的年齡,從外貌上看上去也算得上成熟英俊:“你出城是為了什麽?”
這是明知故問,戚唯冷看着眼前陌生卻又熟悉的男人,微微的垂了下頭,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就像剛剛哭過一樣:“父皇,您不要我了麽?”
“……”亨利一愣,他和自己這個兒子的關系其實十分的融洽,若不是因為瑟琳娜的緣故,繼承人的位置絕對不會另選他人,可是現在卻因為自己的私欲……想到這裏,亨利覺的自己心中燃燒着的怒火熄滅了許多,他仔細的打量起因為意外而卧床許久顯得十分憔悴的諾爾森,意外的産生了一絲的憐惜:“誰在你耳邊亂說了。”
“父皇。”戚唯冷賭的就是亨利還對自己懷有那麽些許父子之情,看到亨利的神色緩和下來,心裏也松了口氣:“有人跟我說您準備罷黜母親,我只是害怕……”
“嗯。”亨利看着戚唯冷,想要解釋,卻又止住了——他根本沒立場去安慰戚唯冷,因為戚唯冷所擔心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這件事肯定不會就那麽完了——亨利繼續道:“是誰告訴你的。”
“這……”戚唯冷等的就是亨利的這句話,他故作遲疑,表現的并不是那麽想說出答案。
亨利并沒有強迫戚唯冷迅速的說出答案,而是用一種“慈祥”的目光凝視着戚唯冷,就好像一個慈父在告訴孩子——說吧,父親不會對他怎麽樣的,只是想知道是誰罷了。
戚唯冷将亨利的眼神看在了眼裏,然後從嘴裏吐出了一個名字:“薇安。”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戚唯冷并沒有看樓亨利嚴重一閃而過的驚訝,他咬了咬牙,表現的略微不安:“父親……您不會對薇安做什麽吧?她……人挺好的,就是有時候喜歡到處打聽八卦。”
“放心,我不會對她做什麽的。”亨利此時依舊顯得十分的慈祥,他伸手摸了摸戚唯冷的腦袋,道:“你先去休息吧。”
“是,父皇。”戚唯冷的目的已經達到,亨利也沒有對他做出什麽懲罰,這大概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至于瑟琳娜即将面對的那些事,以戚唯冷目前能力能做的,就只能是去教堂祈禱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後,戚唯冷并沒有看見薇安的聲音,随口問了句周圍的仆人,才知道一直都沒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亨利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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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戚唯冷不是個喜歡胡亂施舍同情心的人,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的情況十分險惡,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跌下萬丈深淵再也爬不起來。而薇安,顯然只是宮廷鬥争中的一個犧牲品罷了,戚唯冷靜下了心,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卻意外的覺的渾身發冷。
這一整天,除了早上發生的那些事之外,都顯得異常的平靜。仆人們按照慣例将食物用餐盤端進了戚唯冷的起居室。
戚唯冷并不遲鈍,他很快就察覺出了仆人态度上的變化——那些躲躲閃閃的眼神,帶着憐憫和惡心的目光,讓戚唯冷就算是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都難。
該發生的,終究還是發生了。
戚唯冷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自己的午飯,想要出去走走,卻被侍衛攔了下來。侍衛的長相很陌生,看得出是新調遣過來的,戚唯冷被攔下之後也沒有和他們争辯,而是順從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也不再去探聽什麽。
戚唯冷還需要去問發什麽事?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亨利一定對瑟琳娜出手了。連帶着他這個繼承人,也受到了牽連。
戚唯冷每次從歷史書上看到這個被稱為“瑟琳娜審判日”的事件,都會為皇後瑟琳娜的勇氣所震撼,也會感嘆一聲亨利的薄情。
然而當他變成了諾爾森,接受了他的記憶之後才發現……當面臨疼愛自己的母親即将被處決的事實,他根本做不到淡定以對。
可是不能淡定又能如何?戚唯冷坐在床邊,看着自己手中精致的銀杯,抿了一口裏面的水。亨利禁止了他出門,是不是意味着……他甚至都沒有辦法去見瑟琳娜最後一面?
其實戚唯冷對瑟琳娜并沒有産生多少母子之情,畢竟他和瑟琳娜只見過一面。雖然他接受了諾爾森的記憶,可是那些記憶更像是一部電影,而他只是個觀衆。但這些因素并不阻礙他對這個堅強的女人産生敬慕之情。
戚唯冷有想過,如果他變成諾爾森多諾頓的時間往前推幾年,他是否有能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然而得出的結論卻讓他覺的沮喪——他并不覺的自己有那個實力和勇氣去改變歷史。
這樣惴惴不安的日子一直延續了幾個星期,戚唯冷中途嘗試過很多種方法想要打聽一下瑟琳娜的消息,可是周圍的仆人顯然已經被亨利警告過了,除了服侍了他好幾年的一個老人悄悄的給他塞了紙條以外,其他人根本就把他當做了空氣。
嗯,這就是皇室。戚唯冷對于這種情況并沒有多少失望,或許是他在前世的孤兒身份讓他受盡了白眼,對于這些負面的情緒他倒是處理的很好。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一個天氣不錯的早晨。戚唯冷和往常一樣吃掉了仆人帶來的幹酪和牛奶,拿起一本書坐在床邊看了起來,這個時代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看書就已經是很不錯的消遣了。
“殿下。”一個聲音在戚唯冷的門口響了起來。
“誰?”戚唯冷敏銳的察覺了變化,将手上的書放下快步走到了門邊,打開門之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龐——瑟琳娜是天主教的忠實信徒,因此和一些主教們關系密切,眼前的人就是鷹國一個十分有權勢的紅衣主教,名字叫做亞摩斯。
“您快些換上這件衣服吧。”亞摩斯沒有說多餘的話,直接将手中的衣物遞給了戚唯冷。
戚唯冷一看,發現自己手裏的衣物是一套仆人所穿的衣服,立馬明白了亞摩斯想幹什麽。他一點頭,就轉身回到了屋子裏,迅速的換上了這件衣服。
“請您跟我來。”不知道亞摩斯怎麽做到的,一直看守戚唯冷的侍衛居然不見了身影,而平日間如蒼蠅一般監視着他的仆人也沒了影子。
“今天陛下要在法庭上起訴您的母親。”亞摩斯對于亨利明顯有着不好的印象,他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中略微帶上了一些厭惡。
“皇後陛下請求我,讓我帶您去法庭和她見……一面。”看得出亞摩斯是先說出“最後一面”四個字的,但是忽然住了口,似乎自己也覺的不吉利。
“嗯,謝謝您了。”戚唯冷跟着亞摩斯上了馬車,他還以為自己會被關到瑟琳娜處決的那一天,卻沒想到,還有機會目睹審判的一幕。
“希望您一定要堅強。”亞摩斯道:“……我們都會為您祈禱的,殿下。”
“……”戚唯冷沒有再說謝謝,他知道在很多時候,謝謝這兩個字的分量實在太輕了,輕的他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亞摩斯應該是瑟琳娜的至交好友,否則絕對不會冒着被亨利處決的危險,将戚唯冷從王宮裏帶出來。
“她本應有更高的地位,更好的結局。”馬車裏裏,亞摩斯輕聲嘆息:“可惜……”
可惜歷史永遠都是殘酷的。戚唯冷閉上了自己的眼,将身體靠在了車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