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傾心
路寒祁這一下,傷的比韓景宇更重,到第二天入夜才醒。那個時候他們也才解散,進來的時候見到路寒祁醒了,跟路寒祁關系好的都跑過來問,甚至這一回,連跟他關系一直很僵的劉孜錦都過來看了一眼。
路寒祁醒了之後什麽話都沒說,劉孜錦來的時候,正看到他雙手抱着杯子在喝水。
路寒祁臉上的傷口面積蠻大,就沒有用繃帶綁,塗着那種紫色的藥水,硬生生将這張本來冷峻非凡的臉折騰的滑稽又可怖。
劉孜錦站在他的床頭,路寒祁擡頭望了他一眼。
劉孜錦知道路寒祁向來不喜歡看着自己弱态的一面被人所看到,這一回路寒祁卻變了一個模樣似的,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把頭垂下來繼續喝水。
“诶!”劉孜錦站沒個站相,頭上的帽子歪着戴,但因為他皮相好,這樣混混的姿勢都叫他襯出了幾分邪氣的味道來。
給路寒祁倒水的人看到路寒祁把水喝完了,走上前把杯子接了過來。
劉孜錦趁着這個空檔坐到他旁邊,“我說路寒祁。”
路寒祁脖子上纏着厚厚的繃帶,劉孜錦一靠近都聞到了那弄弄的藥水味兒。秀氣的眉毛就這麽擰了起來。但是他還是繼續說,“你說那梁耀這麽下了手的折騰你,你都照顧他那麽些天了,他怎麽還這麽狠啊。”
要是以前劉孜錦這麽一句,路寒祁臉色早就變了。
但這路寒祁現在卻是什麽表情都沒有。
劉孜錦有點尴尬,卻還是穩坐不動,“雖然我不待見你,但他那模樣也确實讨厭的很,要不我們——”
劉孜錦的話還沒有說完,路寒祁已經擡眼看了過來。那目光讓劉孜錦一下子說不下去後面的話了。
“我沒事。”路寒祁就這麽一句。三個字。
劉孜錦臉色不怎麽好看,還想在說什麽,站在走道上的權勻開口了,“他沒事就算了。”
劉孜錦又看了路寒祁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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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勻和劉孜錦一并走了。
路寒祁還坐在床上喝水,他從醒來時,腦子裏就是梁耀那張臉。閉上眼時,腦子裏也是那張臉。他應該是會記恨的,但是經過了這麽一次奇恥大辱,他現在的心情甚至可以說是平淡的。為什麽連最基本的憤怒都沒有了?太稀奇了!
人的感覺就是這麽奇怪。
路寒祁這個時候甚至想問那個梁耀呢,但是他不好意思問,他也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不合适。旁邊跟他走的近的人都把梁耀當做了一個禁忌,沒人當着他的面提這個人。路寒祁等了半天見到沒有人說,心裏煩躁的無法。站起來拿着床下的盆子佯裝做要擦身上的模樣往盥洗室走過去,他路過韓景宇寝室的時候瞥了一眼,韓景宇躺在床上,和他一個寝室的七個男生都縮在被子裏,一個說話的都沒有。韓景宇的背靠在後面的牆上,他們寝室連燈都熄了,只能隐隐約約的從別的寝室透過來的光看到韓景宇臉部的輪廓。
只是一個輪廓,路寒祁方才煩躁的心就陡然的安靜了下來。他沉默的走到盥洗室,接了一盆子冷水,又不知道做什麽用,倒回了池子裏端着盆子又回來了。
他們寝室的燈都還亮着,路寒祁坐回了床上,他靠在牆上,模樣好似在發呆。
一個寝室裏跟他關系好的有好幾個,一個看到他這個反常的模樣就問,“路少,你今天怎麽不看書了啊?”
他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人推了他一把。那個人也馬上反應過來自己是問了個蠢問題。被人欺辱成這個樣子,怎麽可能還有心思看書?
路寒祁根本連他的話聽都沒聽到耳朵裏去,眼神空落落的盯着面前的床單。
有想讨好他的,就貼到路寒祁旁邊獻計,“路少,要不我們找個時機去把梁耀那個小子教訓一頓呗?”
路寒祁這句話是聽到了,冷峻神色如同以往,“就憑你們?”
那個人悻悻的退回去了。
路寒祁不說關燈,他們寝室裏的燈就一直亮到拉電閘的時候,那些人也不敢管他的事,一個個都蒙在被子裏。
第二天起床鈴響的時候,那些人見到路寒祁在穿衣服,一個個都跑過去勸他,“路少,你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鐘源那個王八蛋敢不給你批假?”
路寒祁把他們的手推開,穿上衣服站起來了。
這下子也沒有人再敢勸他了,都去了外面的場地上集合。
韓景宇已經站在那裏了,路寒祁被兩個人扶着走過去,他的視線不自覺的就落在了韓景宇的身上。韓景宇迎着他的目光望過來,路寒祁又連忙躲閃開。
為什麽會躲閃?
鐘源來的時候也覺得稀奇,他沒想到路寒祁這麽快就來了,今天的訓練是引體向上,二十個算過關,經過這些天的訓練,這些體能大多不怎麽樣的都居然做完了這二十個引體向上,到路寒祁的時候,扶着他的一個人伸手攔了一下。路寒祁一句話都沒說,走到單杠旁邊,他的手剛抓住單杠臉色就白了。扯到了身上的傷口,哪一處都痛的要命。
路寒祁咬牙做了兩個,然後就從上面跌了下來。
鐘源也沒有說別的話,叫人把他攙扶下去了,韓景宇是最後一個,他輕而易舉的完成了。路寒祁那個時候坐在旁邊,看到韓景宇從單杠上立起來的時候,心裏莫名的動了一下。
這樣默默的心思。
兩人再也沒有說過話,旁人都覺得,路寒祁肯定特別恨那個梁耀,但是路寒祁卻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找過梁耀麻煩。好似那天梁耀對他的羞辱也并不存在一樣。
可是劉孜錦發覺了。
路寒祁不對勁兒了,并且那還是大大的不對勁兒。白天的時候,出了寝室的路寒祁第一眼望的就是那個梁耀站的地方,望了一眼之後,卻又不想叫對方發現一樣飛快的垂下眼。出操的時候,路寒祁再也不是跑的最快的那一個了,他總是落在最後,看着前面一個人的背影。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又特別喜歡挑梁耀旁邊的位子坐。這樣的事,一次兩次是巧合,但是被撞上太多次,那就太不對勁兒了。
莫非是路寒祁在算計着那個梁耀?看他那舉動,也實在是不像哇!
兩人之間沒再說過話,卻也再沒有出現過什麽摩擦,韓景宇還是被孤立的那一個,獨來獨往,沒有人願意跟他說話,但是那和他一樣性格的路寒祁,卻開始偷偷的看他了。路寒祁看的太隐蔽,連那劉孜錦很久之後都才發覺。
劉孜錦發覺這件事之後,就來了興趣,連那權勻都沒說,就開始天天觀察着路寒祁。
以前,他站在最前排,無論兩人之間隔多少個人,只要他望了路寒祁一眼,路寒祁絕對會在第一時間發覺,然後就是十分不屑的看着他,他這種目光曾經讓劉孜錦恨的無法,現在呢,就是劉孜錦明目張膽的轉過頭來盯着那路寒祁看,那眼神空空的路寒祁也根本發覺不到一樣。
劉孜錦一直和路寒祁不對盤,所以他總是對路寒祁觀察最多的那個人,連心思最缜密的權勻都沒發覺,可見路寒祁的動作有多隐蔽。也正是因為這種隐蔽,劉孜錦也來了興趣,跟着開始偷偷觀察起韓景宇來。
以前他們就是不喜歡梁耀,覺得這個人太不知眼色,處事又不圓滑,實在是讨厭的很。但是他跟着路寒祁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發覺了非常有意思的事。
例如梁耀的床底下,養着一只狗。還是一只又醜又會叫的土狗。
才見到那只狗的時候,劉孜錦的第一反應是,那狗真是跟他的主人一樣醜的不讨人喜歡。然後他又慢慢的發覺,這個梁耀生的漂亮啊!那漂亮是頂尖兒了的,劉孜錦以前在夜店裏見了一個人,和這梁耀是一路的俊秀,只不過那人愛笑,愛鬧,跟個姑娘似的,卻不叫人讨厭。只記得笑的特別好看……劉孜錦又在想,明明是一路的漂亮,為什麽這梁耀每次笑起來,就那麽叫人害怕呢?
劉孜錦這一好奇啊,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從來沒有靜下心來觀察過誰,對那路寒祁的觀察也是随時準備挑刺兒的,懷着別樣的目的,但是對于那梁耀,是純粹的好奇。
頭幾天,劉孜錦想,原來這梁耀除了脾氣稀爛暴力無常外,還有長得好看這一個優點。又過了幾天,劉孜錦想,這麽漂亮的人原來胃不好,他總是不願意和人說話,對誰也都是那副冰塊臉,但是他怎麽對那只土狗那麽好。路寒祁看了韓景宇多久,劉孜錦就看了多久。他越看越覺得,這人并非表現出來的那麽叫人讨厭,甚至還蠻叫人喜歡的。
梁耀吃飯從來不吃肉,是因為胃不好,所以他總是把食堂裏打的肉塊喂給狗吃,并不是因為他在給人難堪,而是真的吃不下去。
梁耀睡覺的時候非要靠着牆,因為他們每次路過他的寝室去盥洗室的時候,都看到梁耀的後背緊緊貼着牆,好像離了那扇牆就睡不着一樣。
梁耀從來不主動惹是生非,但是你如果明目張膽的欺負他,或者是扯他養的那只土狗的尾巴,他就會狠狠的教訓你。只是這個樣子,卻又叫人覺得,他每次和人打架,其實都是為了自保似的。他不是為了打架而打架。
梁耀很少笑,但是那只土狗要是做什麽蠢事了,他的目光就會柔和下來,好像在笑的模樣也很迷人。
劉孜錦看了韓景宇兩個月,上瘾了。他跟那路寒祁一樣,每天不看這人一眼,就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不舒服。上了瘾了。
他們這小心思都在暗地裏,連和劉孜錦靠的最近的權勻都不知道。
直到有些時候,寝室裏有人趁着梁耀不在的時候說梁耀的壞話,先前是路寒祁板着臉,現在連劉孜錦聽到了也會跟着冷哼一聲,然後陰陽怪氣的說,“诶喲,你了不起當着人家的面兒去說啊,躲在人家背後唧唧歪歪,跟他媽娘們一樣。”
權勻也覺得劉孜錦有些古怪,卻也沒有懷疑。畢竟劉孜錦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善變又毒舌。
有一天半夜裏,權勻睡的正熟,劉孜錦站在他的床頭,把他搖醒了。
權勻睜眼的時候頭皮都炸了一下。
劉孜錦接下來的話馬上就叫他氣憤難平。
劉孜錦說,“權勻啊,你說梁耀要是知道上次是我們打槍把路寒祁引過來的,會怎麽樣?”
權勻睡意正濃,有些不耐煩的說了一聲,“你看路寒祁怎麽樣,就知道我們會怎麽樣。”
劉孜錦摸着鼻子縮回去了。
權勻第二天都把這事兒忘了,沒想到第二天吃飯的時候,劉孜錦那瘋子跳到那梁耀面前,臉上還是笑嘻嘻的。
權勻直覺的要壞事兒了!
然後劉孜錦還就真說出口了,“梁耀,上次你被路寒祁丢外面的事兒也算我一個,是我打槍把他招來的。”
他是如此嬉皮笑臉,旁邊的人甚至都覺得劉孜錦是在挑釁他。但是劉孜錦真的沒有,他滿心的忐忑,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他看了梁耀已經兩個月了,他覺得自己蠻喜歡這個人的,比那一直厮混的權勻都還要來的喜歡一些。但是這事兒終究是個刺兒,紮在他心裏,叫他難受。只要他說出來,叫梁耀打一頓,那刺兒就沒了,多好。
劉孜錦這麽想着,拿着筷子吃飯的權勻手都氣的發抖。
那個神經病又在發什麽瘋!
劉孜錦就跟個神經病一樣,什麽都随着自己的性子來,他來這裏,就是因為他太随性了,随性的叫他爸媽心髒病都快吓出來了!
食堂裏的人都戰戰兢兢的看着兩人。
沒想到韓景宇只是動作一頓,眼睛都沒有擡一下,繼續往嘴巴裏喂東西。
劉孜錦跳到他面前。這是他們這兩個月第一次說話!
“喂,你不生氣啊?”
韓景宇身子側了側,“路寒祁已經把這件事了了。”
既然已經了了,那就沒必要一直還揪着這件事說。何況這件事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
劉孜錦眼睛一亮,他覺得,這梁耀的性格,好像更叫他喜歡了一些。
韓景宇實在是不習慣別人靠近,從喬越那件事之後,他就特別讨厭被人貼在耳邊說話,那劉孜錦還偏偏貼過來。
劉孜錦看到韓景宇十分不留情面的站起來往外面走去,旁邊的人都以為劉孜錦會生氣,會滿口生殖器的破口大罵,但是劉孜錦沒有,他看到韓景宇走了,自己也有些無趣似的縮了回來,回到了權勻旁邊兒。
權勻臉色不好看,眼睛盯着劉孜錦,“你剛在發什麽瘋?”
劉孜錦心裏還樂的無法。他跟梁耀說話了,路寒祁眼巴巴的望了兩個月都沒敢說上一句的,他卻說了。
權勻看着劉孜錦笑的莫名其妙,伸手推了他一下。
劉孜錦這才晃過神來,看着權勻陰沉的臉色,笑嘻嘻的說,“臉色這麽差?吃到SHI了?”
權勻早就知道劉孜錦嘴賤,但是這個時候他賤的特別刺眼,聲音不由提高的一些,“我問你剛才在發什麽瘋!”
劉孜錦撇撇嘴,臉上的笑意也收斂起來,透着一股子冷淡。就這麽望着權勻。
“你他媽幹什麽要把這件事挑出來,路寒祁會怎麽想你知道嗎!”權勻真是有破口大罵的沖動。本來這事兒都過去了,劉孜錦他媽比又把這件事說出來了。他一說出來,一直安分着的路寒祁肯定就要針對他們。
路寒祁若是記仇,那也不是好應付的差事!
“我還怕了他哦。”劉孜錦‘嘁’了一聲,他就是這樣的人,想什麽便做什麽,不像權勻。
權勻還要再說話,劉孜錦已經站起來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出了食堂。
旁邊有人叫,“路少!”
路寒祁也出去了。
權勻臉色更陰沉,手上的動作大的幾乎要把筷子捏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