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沒有耽誤,只有我願意

從畫室拿了畫具,溫夕意搭上私家車回家。

雙腳還沒跨入門內,便聽見一聲低沉嚴厲的斥責。

“胡鬧!”

是父親溫臨海的聲音。

聽上去憤怒至極。

“我們溫家的門面就是被你們砸壞的!”

“這像什麽話。”

“……”

溫夕意着實被吓了一大跳,她若無其事地踩上柔軟的地毯,換了雙毛絨絨的拖鞋。

目光延展之處。

玄關之處的客廳裏,唐蘇月和溫白柔坐在沙發上,溫白柔的視線瞥向溫夕意,帶着一絲埋怨。

溫夕意當然不怕她,絲毫不将她的小情緒放在心上。

唐蘇月看見溫夕意進來,蹙眉:“囡囡,你勸勸你爸爸,別生氣了,對身體不好。”

唐蘇月極力勸說溫夕意和溫臨海解釋。

溫夕意自然不會聽不出來她話裏的意味。

小姑娘“啊”了一聲,開始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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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溫夕意淡淡道,“我和檬檬今晚約了顧老師的鋼琴課,您不記得了嗎?”

孟檬是溫夕意的好友,兩個人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同時被H大錄取。趁着暑假的空閑,倆人一起請了私人教師學鋼琴。

算上她路上耽擱的事情。

差不多快到上課時間。

“這……”唐蘇月頓時無言。

溫臨海聽到這裏,倒也鎮定下來,他拍了拍溫夕意的肩膀:“囡囡,你好好練習鋼琴,這件事爸爸來處理,肖洛辛是你的訂婚對象,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還她一個公道?

溫夕意本以為父親會将錯就錯。

這也符合她的心意和事情既定的發展軌跡。

因為自打溫白柔被找回後。溫臨海一直對唐蘇月明目張膽的偏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哪知道這件事居然觸及溫臨海的逆鱗,溫臨海真的以為她“受委屈”了。

溫夕意轉了轉眼睛,裝作一副可憐的模樣:“爸爸,沒關系的,既然姐姐喜歡洛辛哥,那就讓他們在一起吧。”

“……”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可這話怎麽聽怎麽不讓人舒服。

溫夕意擡起頭,對上溫白柔羞憤的眼神,乖巧伶俐地眨了眨眼。

尤其是那一張漂亮的小臉,顯得愈發清媚動人。

她就是在挑釁,明目張膽地挑釁。

“媽…”

溫白柔偷偷拽了拽唐蘇月的袖子。

明明是她和肖洛辛情投意合,關溫夕意什麽事?憑什麽溫夕意在這裏指手畫腳的。

更何況,她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溫白柔更生氣了。

“柔柔。”唐蘇月瞪了溫白柔一眼,“別說話!”

溫白柔咬了咬下唇,恨恨地垂下頭。

對方是溫臨海,唐蘇月也做不了主,只好言勸道:“孩子她爸,咱們這件事還是放任幾個年輕人自己決斷吧,畢竟孩子們的事情,我們作為長輩不好插手。”

“不行。”溫臨海态度堅決,“其他的事情我可以放任不管,但這件事情不可以。”

“如果柔柔真的談戀愛,那我不至于發這麽大火。可是對方是囡囡名義上的未婚夫,你讓別人怎麽看我們家!”

溫白柔回家後,這一陣子溫夕意實在受了太多的委屈。

溫臨海看在眼裏。

他心疼兩個女兒,對于溫白柔更是充滿愧疚,所以也沒有過多插手她們姐妹的事情。但是在訂婚這件事上,用溫白柔冒充溫夕意,對于兩個女兒都不公平。

盡管從唐蘇月和溫白柔的描述中來看,肖洛辛一眼就看中了溫白柔。

但是上流圈子很少感情用事,商圈更是無利不往來,夫婦倆的感情可以慢慢磨合。他與唐蘇月也是商業聯姻,現在也過得湊合。

唐蘇月嘆氣道:“可是,萬一洛辛看不上咱家囡囡,聯姻不就泡湯了嗎?況且,他既然和柔柔有眼緣,當然要試一試呀,柔柔主動和他澄清,他肯定會原諒的。”

如果肖洛辛喜歡的是溫白柔這個人。

那麽“溫白柔”和“溫夕意”只不過是姓名符號的差別而已,肖洛辛當然不會在意。

“……這。”溫臨海有些被說動。

确實,如今沈家的繼承人身份落在肖洛辛頭上,而且也多虧了唐蘇月和肖洛辛母親沈容霏同學關系,才有這次促成兩家小輩相親的機會。

要是在之前,區區一個肖家不足為懼,可是,自從沈家少爺遇難後,肖洛辛就成為了未來沈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

其實本來,溫夕意的訂婚對象是沈家那個少爺。

沈家少爺遭遇車禍,這場婚事應該作廢。但是因為唐蘇月一意孤行,仍舊想要拉近肖家沈家溫家的關系,溫夕意的聯姻對象才變成了肖洛辛。

所以說,肖洛辛代替沈家少爺的那一個。

可是現在,溫白柔又頂替了溫夕意。

對于這些亂糟糟一團的關系,溫臨海很是頭疼。

以溫家目前的實力,不足以與商圈一家獨大的沈家抗衡。

溫臨海扶額:“囡囡,你怎麽看?”

溫夕意只笑了笑,唇邊抿出兩個小梨渦:“既然肖少爺和姐姐情投意合,那麽我也不好強行拆散他倆。”

溫臨海:“你喜歡肖家那個小少爺嗎?”

溫夕意頓了下,搖了搖頭,“不喜歡。”

“……”

溫白柔和唐蘇月對視一眼,彼此松了一口氣。

溫臨海沉重的嘆了口氣:“既然如此,讓白柔趕快和洛辛解釋解釋,盡量讓損失降到最小。”

他看向溫夕意。

“囡囡,你自由了。”

下午六點半,溫夕意和好友孟檬一起上鋼琴課。

琴房坐落于B市最大的寫字樓頂層。

搭乘透明厚玻璃的電梯上樓。

引入眼簾的是盤錯的一面塗鴉牆,牆上挂滿各色的CD碟和車輪飾品,極富年代感,熒光藍色調,神秘而遙遠。

孟檬已經來了很久,剛練完一首《小天鵝湖》。

“意意!意意!”

一見到溫夕意走進來,孟檬立馬撲上去,膩歪勁兒十足,“你最近怎麽都沒來上課呀?”

“你猜。”溫夕意眨眼。

孟檬捏了一下她的臉:“?”

“如實交代!是不是背着我談戀愛去了!”

“……”

溫夕意敲了敲她的腦門,“當然不是。”

經過唐蘇月的精心培養,溫夕意初中就過了鋼琴十級,來這裏上課只是陪着孟檬。

孟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暗戳戳追到鋼琴老師顧辭。

顧辭作為年輕事業有成的鋼琴家,身後迷妹無數。孟檬又只會紙上談兵豪言壯志,兩個人的交流僅限于彈鋼琴上,連微信都沒加。

溫夕意躲開孟檬的回擊,說:“我不是為了給你制造機會追顧老師嗎?”

孟檬:“……”

孟檬揉了揉太陽穴:“別提了,顧老師一心只有事業,我見到他,就不忍心打攪他,害得讓他為我分神。”

溫夕意:“嗯?”

孟檬欲哭無淚:“我也太難了吧。”

顧辭最近在事業的上升期。而且還是典型的窮苦出生,跻身上流圈的佼佼者。

溫夕意對于顧辭了解不多,印象也不深。只知道他從相貌到氣質都是孟檬喜歡的類型,但兩個人家境卻有天壤之別。

孟檬家和溫家差不多,孟檬從小衣食無憂,進入H大學習珠寶設計專業,畢業就進入家族企業工作。

孟檬愁眉苦臉,嘆了口氣:“夕意,我好像能理解以前你的心情了。”

她頓了頓,道,“你當初肯定也擔心影響他,才和你的初戀分手,對不對?”

初戀。

提到這兩個字,溫夕意明顯晃了下神。

從孟檬的角度看,小姑娘的神情凝重幾分,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細窄的眼角耷拉下來,面色更加白而瞳仁更加漆黑。

孟檬對于此事知道的并不多。

溫夕意的初戀是一位姓沈的學長。

他一直是她心底的白月光。

那位學長的家境清寒,勤工儉學,靠資助項目念大學。

後來溫夕意和沈學長被迫不歡而散,至今仍舊是她心中的不可言說的疼痛。

孟檬抱了抱溫夕意,安慰:“夕意,都過去了。”

溫夕意點點頭,輕聲附和:“嗯。”

都過去了。

她再也不會想他了。

這次鋼琴課是代班老師來上,孟檬明顯興致缺缺。

溫夕意下課後,看見門外站着唐蘇月。

她過來接她回家。

車內。

冷氣開得很足。

“囡囡。”唐蘇月沒看她,聲音很冷靜,“這是你欠你姐姐的。”

“你比她多享受了十多年的關愛。”

“十多年來,媽媽給你提供最好的教育、生活環境、上流圈子的培養和熏陶。”

唐蘇月語氣放緩,說得很慢。

每一個字符輕飄飄地劃過溫夕意的心上。在記憶裏,唐蘇月一直都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一個嚴厲的母親。

而溫夕意,就是唐蘇月一手打造的,一個符合上流社會對于完美名媛所有幻想的,精致的洋娃娃。

溫夕意很少聽唐蘇月說些掏心窩子的話。

可是她也清楚,母親所有的溫柔和體諒,都給了那個幼年走失的姐姐。

果不其然。

唐蘇月開口,帶着一絲請求。

“這次,你讓一讓姐姐,好不好?”

溫夕意沒回答。

下車後,溫夕意奔向卧室,将自己埋在被子裏。

凍得冷冰冰的指尖漸漸有了知覺。

确實,她無法做到面對唐蘇月說這些話時,內心心如止水沒有一絲一毫波瀾。彼時的情緒太過相似,讓她想起以前發生的事情,她的思緒不知道飄向哪裏,心開始狂跳。

回想先前的場景。

寫字樓裏的燈透落在牆上,透亮的白,光影交疊,相互交疊。

光影交彙處,慢慢地浮現往日記憶。

那個時候,昏暗的高中樓道裏。

沈致京的結實的雙臂撐在她腦袋兩側的牆上,路燈縷縷落進樓道內,不是很亮。

正逢放學,學生們背着書包來來往往,沒有注意到他們。

沈致京彎下腰,垂着頭,雙眼緊緊的盯着她的眼睛,死死地逼近。

“沒有什麽耽誤不耽誤的,只有我願意不願意。”

“懂嗎?”他嗓音懶散,眼尾上翹,“小姑娘。”

溫夕意咬着下唇,委屈得眼眶發紅。

男人突然低下頭,深沉難解的目光緊密地,糾纏住她漆黑發亮的眸,低低地說,“乖,給我親一口。”

像是在低聲輕哄。

更像在哄騙。

溫夕意似乎被他這幅模樣給吓到了,僵直了身子,頭發濕漉漉的水珠子掉落下來,染濕了男人肩膀的那塊襯衫。

男士襯衫吸了水,顏色深了一重。

有力的臂彎收緊,她纖細的腰肢上落了些力度。

冰涼的薄唇夾雜着滾燙的鼻息。

沈致京深沉的眼眸沉得像深潭,驀地,唇一觸即離。他喉結上下動了下,低沉地輕笑起來。

“囡囡,別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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