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 未婚妻
肖洛辛對長輩舉辦的宴會興致缺缺。
他一向玩得開,流竄于各大私人聚會酒吧場所,甚至許多營銷號喜歡發他和當紅女星的通稿沖業績。
可以說,要不是大表哥突然出事,他根本不會被沈老爺子抓着來參加這種商業聚會。
或者,作為什麽繼承人來約束。
肖洛辛心底嗤笑一聲。
從大表哥出事的那刻起,他就徹底失去了自由。
溫臨海站在大廳中央,向來賓介紹沈老爺子。一時間,周圍的目光都像大廳聚攏。
肖洛辛在心底暗暗嗤了聲。
啧
真是煩人。
溫家就像狗皮膏藥似的,将女兒當作商業籌碼,怎麽也擺脫不掉。
肖洛辛舉着紅酒杯流連于宴場之間,視線劃落天臺處的一道靓影。
眉間突突地重重一跳。
有點像“溫夕意”,但是肖洛辛還是看出了不同。
不,應該不是她。
她穿着月白裙裾,裙擺垂到膝蓋,一雙小腿又白又細,腰身盈盈一握。漆黑的瞳仁在深色的夜幕低垂之下,襯得愈發漆黑。
Advertisement
氣質自然超出常人。
肖洛辛從母親沈容霏口中聽過溫白柔的身世。沈容霏一有空就和他念叨,他聽的耳朵都快起繭了。
但是…
這真的是溫白柔?
那個他母親口中的溫白柔?
肖洛辛不禁有些小小的震驚。
溫夕意抱肘,伫立在天臺之上。夜間的風有些冷,北風蕭瑟,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微垂着腦袋,鼓搗着手裏的手機,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視線。
小姑娘站在看手機,動也不動。
肖洛辛漸覺無趣,撇了撇嘴,正要緩步離開。
砰——
只聽身後“哎呀”一聲,随着,傳來紅酒杯碎裂的聲音。
再回頭時,另一個女人摔倒在地。
肖洛辛猶豫片刻,辨認着她的身份,心裏咯噔一下,大腦飛速轉動。
他斟酌了會兒,用自認為比較着急的語調,喊了一聲:“夕意。”
溫白柔倒在地上,看上去摔得很嚴重,眼角隐約有淚花溢出,楚楚可憐。
溫夕意站穩身形:“……”
來了來了。
各大影視劇經典陷害橋段。
身處商圈名流,溫夕意倒是對這種小手段見怪不怪。只是她沒想到,溫白柔會用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
肖洛辛亦然。
他着急的跑來,看上去火急火燎,實際上眼底寫着輕微的不耐煩。
“姐姐……”溫白柔說。
溫夕意幾乎料到下一句溫白柔會說什麽。
無非是指責她的話,将她至于加害者之地。
溫夕意輕輕的掀起唇,一臉無害:“妹妹,你怎麽突然過來推我啊。這麽不小心,竟然摔倒了。”
“你……”
溫白柔那句話還沒說出口,剛剛發了一個音節,就被溫夕意截在嘴中。
“慢點。”溫夕意笑了笑,“碰到傷口可不好。”
溫白柔:“……”
餘光之處,肖洛辛放慢腳步,正慢慢向她們姐妹倆靠近。
也不知道剛才的對話他有沒有聽見,或者又聽見了多少。
溫白柔捂着腳踝處的傷口,蹙眉:“我……”
還未說完,溫白柔知覺一雙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整個人拉起來。
溫白柔當時特地找了一個角度,所以摔得并不是很嚴重,但可以給人造成視覺上的誤差。
但她沒想到的是,溫夕意直接将她扶起來,擋住了肖洛辛漫不經心伸過來的手臂。
“……”
肖洛辛眼皮跳了下,收回手臂。
就聽一道清快的聲音說:“妹妹,要不然我扶你回去上藥吧。”
裙身處的銀勾刮了一下手臂,有些痛。
溫夕意悶哼一聲。
她頓了頓,扶着溫白柔的手更緊了些,接着說:“這裏我比肖先生熟悉,你的傷雖然是外傷,也不好耽擱太多時間。”
理由似乎無懈可擊。
溫白柔咬了咬牙,将話兒咽進肚子裏,用求助似的目光看向肖洛辛。
肖洛辛:“……”
真麻煩。
然而,肖洛辛只是體貼的笑了笑,他的視線上下将溫白柔打量一番。
“好像傷的不是很嚴重。”
他并沒有太多的耐心去陪女人上藥。
肖洛辛後退一步,左手放在胸口,漫不經心地笑道:“溫小姐多休息,再見。”
正當他打算轉身離開。
溫夕意卻叫住了他,“洛辛哥。”
這聲洛辛哥完全是學溫白柔,溫夕意無聲的反胃了一小下。
沒辦法。
既然她的姐姐想要演戲,當然要奉陪到底。
溫夕意原本并不想摻和與肖洛辛相關的事情,但是溫白柔想要陷害她來促進她自己和肖洛辛的感情,将溫夕意作為犧牲品。
這觸及到了溫夕意的底線。
溫白柔則因為這一聲不同尋常的稱呼而警覺起來,她扯住裙角,壓出淺淺褶皺的形狀。
…溫夕意到底想要做什麽?
她以為這樣能夠引起肖洛辛的注意嗎?
可是,在溫臨海面前,溫夕意可是信誓旦旦的說對肖洛辛不感興趣呢。
溫夕意開口,溫白柔懸着的一顆心頓時落地。
“肖先生,請您為我妹妹送些擦傷藥吧。我要繼續參加宴會,沒辦法一直照顧她。”
“…好。”
“溫白柔”作為未來的長姐,還是要給她一些面子。
肖洛辛沒理由推辭,答應了。
這下,溫白柔徹底松了一口氣,對溫夕意的防備頓時減少。
雖然話語和行為都令她不悅,但好歹溫夕意為她争取到了一個能夠和肖洛辛單獨相處的機會。
溫夕意将溫白柔送到貴賓休息室,又派人告知唐蘇月後,心裏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溫夕意輕輕的翻過手臂,手臂靠近身體的那側,是一道鮮紅的傷口。
血肉淋漓。
剛才她扶着溫白柔起來時,不小心被溫白柔銀飾腰帶上的鈎子給刮到了。
不一會兒,侍者拎着醫藥箱。紅藥水、醫用創口貼和消毒棉簽,放在面前。
溫夕意并沒有叫侍者送藥。
“這是誰送過來的?”
侍者頓了下,如實回答:“沈先生。”
溫夕意:“…?”
沈先生。
猶如遇到驚雷炸響耳際,很遠很遠,也很久很久。
溫夕意下意識遲頓片刻,問:“沈…先生?哪個沈先生?”
“哪位?”
溫夕意想不出來聽過或者見過這樣一個人。
侍者程式化地補充:“我也不清楚。”
印象裏,沈家只有那位不可言說的“沈少爺”一個繼承人。
除了肖洛辛為代表的肖家,沈家沒有別的親戚了。
應當說,如果沈少爺醒過來的話。
這将是一則轟動B市商圈乃至整個上流圈子的重磅消息。
尤其是肖家,肯定會警惕起來。所有的棋盤将會被推到重來,重新翻盤。
“那位沈先生的名字和信息,沈老先生對外界保密。”侍者如實相告,“我也只知道這麽多了,小姐您千萬別好奇心太重,沈家的這些事情,外人不好……”
“我自己處理就好,你先去忙吧。”溫夕意倒也不再追究。
侍者行了個禮,後撤一步,離開房間。
牆體懸垂的鐘擺滴答作響。
溫夕意盯着紅藥水瓶身,雙眸失神。
沈先生。
此人非彼人。
那一瞬間,她的內心有小小的種子将要破土而出的沖動。
這位病重卧床的沈家少爺,和她初戀那位沈學長,可謂是雲泥之別。
沈少爺冷漠,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站在金字塔頂端,錢權皆不缺;而沈學長溫柔體貼,有時候甚至要出門打工才能補貼家用,一貧如洗卻堅強樂觀。
溫夕意搖了搖頭。
她知道,這種沖動曾經只為一個人。
任何人都不是他。
傷口在手肘處,雖然只是皮外傷,看上去還是有幾分觸目驚心。
溫夕意翻過手臂,小心翼翼地開始塗紅藥水。
“這樣太慢了。”
肖洛辛的聲音傳來。
随後傳來推門而入的腳步聲。
肖洛辛正拿着紅藥水去找“溫夕意”,恰巧路過。
他倒是沒想到,“溫白柔”剛才伶牙俐齒的,居然也受傷了。
而且沒有說出來。
這件事情肖洛辛有些抱歉,從根本上來看,是因為“溫夕意”的任性才使得她也連帶着受了傷。
肖洛辛難得沒有發脾氣,而是放低嗓音道:“松手,我來塗。”
溫夕意還在晃神,漆黑的瞳孔暗淡無光,只是空洞的盯着牆角的某一處。
肖洛辛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這小姑娘根本沒聽他說話。
一字都沒聽進去。
肖洛辛心底的火氣上來了。
“溫白柔。”
他幾乎用盡了渾身的耐心,再次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肖洛辛簡直覺得荒唐至極,他堂堂大少爺,向來都是別人來招惹奉承他,他哪裏這樣安慰過一個女人。
“溫白柔。”肖洛辛微惱,皺眉,“你……”
話還沒說出口,溫夕意揉了揉眼睛,微微擡起頭,帶着輕微的鼻音“啊”了一聲。
頭發亂蓬蓬一團,眼眶子紅了一圈。看上去楚楚可憐又弱不禁風。
肖洛辛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停滞片刻。
他忍不住語氣放緩,問:“你怎麽了?”
真的有這麽疼嗎。
不知為何,肖洛辛的心底竟然有一絲憐惜。
“沒什麽。”
溫夕意瞥過頭,語氣堅決,幹脆利落,完全不帶一絲留戀。
肖洛辛:“……”
肖洛辛很少看“溫白柔”這樣。
在他僅有的記憶裏,大多時候她都是一個附和唐蘇月的形象,是一個十足而完美無缺的花瓶。
他和她交流很少。
花花叢流連,片葉不沾身的肖洛辛,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溫夕意”的小把戲。
無非就是故意崴腳,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溫家兩姐妹打配合,倒是不錯。
肖洛辛心中嗤笑一聲。
不過很可惜,他早已看穿一切。
面前這樣子的乖女孩一點兒也提不起他的興趣,成天穿着小白裙柔柔弱弱的哭,甚至令他有些厭煩。
換做他身邊的那群莺莺燕燕,肖洛辛早就翻臉了。
“溫小姐,告辭。”
肖洛辛起身,移步門口。
身後無人回應。
連一句“再見”或者“慢走”都沒有。
他又看了一眼蹲在那裏小小一團的溫夕意,鼻腔裏極其緩慢地哼笑一聲。
最後,“砰”地一下。
重重的關上了大門,好像從來沒有打開過。
貴賓室。
肖洛辛來的很遲。
溫白柔眼尖的注意到,他手中的紗布用掉了一些,不像是全新未開封的樣子。
她的心咯噔一下,不斷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
“…你去哪兒了。”
“幫你拿藥。”
他的回複很簡單,卻像是在走神。
肖洛辛回想着剛才“溫白柔”對他的無視,嗤笑一陣。
不過區區一個半路歸家的千金。
倒是有幾分脾氣。
“洛辛哥。”
溫白柔慢慢湊過來,咬着發白的下唇,心事重重。
“我有事要和你說。”
“你說。”肖洛辛強忍煩躁。
“洛辛哥。”溫白柔猶豫片刻,咬咬牙,終于決定說出來,“其、其實我…”
“…不叫溫夕意,也不是你的未婚妻。”
“先生。”
程助理從漆黑的通道走出來,畢恭畢敬道,“您的東西已經托人送到了。”
“明天上午九點有一個樓盤拍賣會,沈老先生希望您能夠參加。”
“明天下午,肖家一家會過來看您。”
沈致京沉着眸,淺色的眸中似乎含着碎冰。目光難以尋跡,不知道看向何方。
“先生…?”程助理以為沈致京沒聽見,又重複一句。
男人仍舊沒有回答。
晦暗的眸光隐在黑暗裏。
程助理鬥膽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看見深紅的簾幕遮掩着一道亮光。
那道縫隙中看去,隐約有個女孩的身影。
接着,傳來一道很響的關門聲。
房間很大,關門聲回蕩了很久很久。
隔着門,傳來另一聲男人的悶笑。程助理豎起耳朵聽,仔細的辨認了一下,似乎是肖少爺的笑聲。
聽着笑聲,貌似肖少爺對門內的姑娘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程助理:“……”
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哦。
肖少爺又四處拈花惹草,先生生氣了。
程助理在心裏默默地為肖洛辛捏了一把汗。
“先生。”程助理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翻蓋的鑲金表盤,提醒,“該走了。”
話音未落。
層層簾幕外傳來一道極重的玻璃碎裂聲。
像是一把鈍重的卷刃。
剮蹭心口。
屋內,小姑娘沒有哭,聲音卻輕飄飄地:”我一點也不喜歡你。”直刺耳膜。
“還說什麽不耽誤,只有你願意。”
“有什麽了不起的。”溫夕意吸了吸鼻子,聲音被簾子遮掩得翁翁的,“我才不願意呢。”
“………”
程助理瞠目結舌,吓得大氣不敢吱一聲。
這小姑娘看上去被肖洛辛傷的不輕啊,為情所痛,這也太可憐了吧。
“是麽。”沈致京眯起眼。
話語極輕極輕,被密不透風的簾幕阻隔,又似一片鴻毛。
無聲地和溫夕意對話,像是在回複她剛才說的“不喜歡你”“不願意”之類的話。
宛若來自地獄的惡魔低語。
沈致京清楚的知道,溫夕意那些話就是說給他聽的,可能是他故意讓侍者以某位姓沈的先生的名義送藥,她受了些刺激。
他緩緩伸手,将簾幕合上。周身的氣壓很低,仿佛驟降至零度以下。
他一言不發,薄唇緊緊抿着,壓出窄窄的痕跡。
“啧。”
男人哼笑,指腹壓了一下唇角,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更加沉,低蕩在喉嚨裏,“真沒勁。”
似乎真的遇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程助理捉摸不透他的情緒,竟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剛才的猜測。
先生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明天讓肖洛辛來見我。”男人輕掀起唇,聲線懶散而随意,“帶上他的未婚妻溫夕意小姐。”
“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