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修】 求我呀

溫夕意彎下腰,去撿掉在地上的畫筆。

雙手微微有些發抖。

這些年,當她說出“不想見他”的話後,溫夕意不是沒有後悔過。

但是任憑她怎麽請求,賀言啓也不願意将私人醫院的地址透露給溫夕意。兩人就這麽寥寥,沒有見過面。

賀言啓盯着她那雙微顫的手,心中一片唏噓。他換了個姿勢靠在椅子上,顯然仍舊有些想挑事的念頭,挑了挑眉。

“他要是醒了,你…去見他嗎?”

“……”

小姑娘連理都沒理他。

撿起畫筆後,放在金屬顏色的盒子裏,哐當幾聲。

賀言啓大概也知道她有點兒惱了。好久沒再打趣,過了會兒,才發問:“真的不見?我知道他住的那家私人醫院在哪。”

“不見。”溫夕意調了沉沉的丁藍色,開始在油畫布上綴染。

從他從市醫院轉走開始,溫夕意就不大想再見面了。

“你們好歹在一起一年多……”

賀言啓還記得,那天小姑娘在醫院,親口說出“再也不想見到他”後。轉角處坐在輪椅上的沈致京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沈致京從來沒有這麽氣過。

但也确實是被氣着了,那樣一個天之驕子,就這麽裝昏迷不醒裝了兩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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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言啓仍舊再勸,“他那個時候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話語未了,賀言啓知覺說錯了話。

說些什麽不好,偏偏用上一個“那個時候”。這不是明顯惹人家小姑娘不高興嘛。

他的視線忍不住投向正在專心致志畫畫的溫夕意。她并沒有太大反應,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是麽?”

溫夕意轉過頭來,發梢略微打着一點兒卷兒,随着她的轉身一點點漾開。

賀言啓一看有戲,立刻追加道:“是啊是啊。”

“……”

出乎意料地,溫夕意嘆了口氣,伸手将碎發勾在耳後,下颚上沾了點兒顏料,不緊不慢道,“那他可能喜歡過我吧。”

賀言啓沒再說話。

溫夕意這句話說的不錯,可聽起來讓人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準确的來說,賀言啓就沒見過沈致京為了什麽人瘋狂過。

他從來都是漫不經心的。

那個時候,小姑娘比現在活潑的多,小太陽似的,眸中帶笑,整個人讓人看見都覺得溫暖。

賀言啓還是默默無名的攝影師,事業剛剛起步,雖然家裏人不大看好他的攝影事業。

這一帶藝術生多,周圍也有很多油畫館,藝術氣息濃厚。

賀言啓沒事兒喜歡往這裏跑。

三天兩頭的,就去找溫夕意聊天。

溫夕意因為學業的原因,屬于中途參加繪畫培訓班,所以格外勤奮努力。留得很晚,有時候會和賀言啓聊幾句。

賀言啓和她在一次長輩們的聚會上遇見,本身也略微熟悉,就喜歡和她搭讪。

直到某天。

沈致京站在巷口,薄唇抿着,拽着他的領口将他拖到牆壁處。

“砰”地一聲。

他的耳朵抵在牆上,蹭落了些紅磚上的牆粉。賀言啓那時與沈致京不熟,只隐約聽聞沈致京的厲害,是一位将來當作沈家接班人培養的人物。

賀言啓本以為沈致京看上去斯斯文文,也肯定是個聽父母話的好學生,哪知道這家夥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賀言啓。”

沈致京笑了笑,掌根壓在他的腦袋上,低聲警告,“認識她就別招惹她。”

耳根子被扯得發疼,賀言啓吃痛的“嘶”了一聲,“你他媽以為你是誰?”

沈致京退了一步,眸色很沉:“離她遠點。”

“……”賀言啓不敢惹怒他,“行。”

這會兒,沈致京和溫夕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

沈致京在H大念書,離溫夕意的畫室隔着三條街。賀言啓想不明白,這人怎麽就莫名其妙冒出來揍他了。

但他也知道分寸二字怎麽寫。

确确實實,他和溫夕意走的有些近。

經過沈致京的警告之後,賀言啓在畫室附近晃悠的次數減少了。

再次見到溫夕意是冬天。

冰天雪地的。

倒是沒下雪,只是地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花,很是寒冷。整個世界像是掉進一個巨大的冰窟窿裏似的。

小姑娘被一個男人牽着,被圍巾裹得嚴嚴實實,蹦蹦跳跳,一步一個腳印踩在雪地裏。

她整整比那男人矮了一個半腦袋,走在他身邊就像個小朋友。

男人個高,瘦削,皮膚白。衣領立起遮住鋒利的下颚,眉眼清冷而寡斂。

倆個人停在賣糖葫蘆的小攤販那裏。

溫夕意拽了拽男人的衣角。

不一會兒,她的手中就多了一串水果串成的冰糖葫蘆。

“甜嗎?”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溫夕意仰起臉,眼睛帶着光,像小星星似的,嘴角露出笑容:“甜。”

賀言啓一直呆呆的看着,揉揉眼睛,才發現這個男的好他媽熟悉…

這好家夥,不就是把他砸在牆壁上的沈致京嗎??

賀言啓頓時明白,當初沈致京為何無緣無故找他算帳。

原來是他自己惦記上了人家小姑娘。

還興沖沖地讓別人離遠點。

後來賀言啓才發現,在和溫夕意有關的事情方面,沈致京有點颠覆他沈家少爺的人設。

真他媽挺瘋的。

但是在那小姑娘面前,沈致京又裝得挺“善良”,總讓人覺得他是個好人。總之還是要感嘆一句,一般人玩不過他。

沒走多遠,前面兩個人就發現了賀言啓。

溫夕意揉了揉鼻子,瞪圓眼睛,吃驚得有些結巴起來,“賀……賀老師。”

因為年齡原因,溫夕意一直都很尊敬賀言啓。

賀言啓有些無奈地扶額:“你知道我和你身邊這家夥差不多大嗎?”

見她有點膽怯。

賀言啓一向直白,畢竟是認識的小妹妹,他接着問:“你和他在一起,你家長知道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明顯有些震驚,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無助的看了看身邊的沈致京,“...致京哥。”

“別怕。”

沈致京微微俯身,和溫夕意說了幾句話。小姑娘乖乖地坐在街道不遠處的椅子上,兩眼巴巴地盯着他們的方向。

“……”賀言啓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抽煙嗎?”賀言啓挑眉,主動破冰,“來一根?”

“我姑娘不喜歡。”

就為了這麽一個黃毛小丫頭?

“……”賀言啓啞口無言,真是服了。

“成年了沒?”

“嗯。”沈致京垂眼,冷漠而漫不經心,“問過了,剛成年。”

還好并不是禽.獸不如。

賀言啓在心裏吐槽一句,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他也管不着,但難免會有些八卦之心。

賀言啓:“你就不怕她上大學後跑了嗎?等她得知你的身份,可能就不會喜歡你。你知道溫家的背景嗎?她媽媽把她當作…”

沈致京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怕?”

沈致京從出生開始就是天之驕子。

清冷高傲如神明。

這樣的人還真沒什麽害怕的事情。

他眼中的怕。

不過是,玩膩了而已。

溫夕意坐在長椅上咬糖葫蘆,天氣很涼,她哈了一口氣在手背上,才有些溫度,水汽聚又散。

沈致京擡擡眼,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小姑娘不小心咬掉了一塊水果糖,模樣懊惱。

他沒什麽表情,漆黑如墨的眸底,複雜而深沉,很随意的樣子,“怕什麽呢。”

傍晚,溫夕意回到家中。

吃過晚飯,肖家一行人前來拜訪。

無非是聊些訂婚的事情。溫夕意有些困了,坐在沙發角落邊上裝模作樣地聽了會兒,便覺得無趣。

她收拾收拾手邊的茶具,正準備上樓聽音樂。

還沒摘下茶壺的蓋子。

一雙手伸了過來。

肖洛辛站起來,微微彎着腰,手臂橫在空氣中,一看就是想要幫忙收拾茶壺,但卻被溫夕意搶先一步,只好尴尬的停在半空。

“……”溫夕意看了他一眼,“我來就好。”

“行。”肖洛辛撇撇嘴,沒說什麽,又坐回原處。

溫夕意稍微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的水杯,和一衆長輩們道別。

然後慢慢地走到樓梯邊。

“洛辛,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不要礙于面子。”唐蘇月撮合道。

直到那抹淡色的裙角消失在樓梯轉角處,肖洛辛才回過神來,竟然有點小小的失魂落魄。

“好的,唐阿姨。”肖洛辛回答,卻遲遲沒有動作。

沈容霏此時和唐蘇月相談甚歡。

她本身就是一個挺注重上流社會風雅的貴婦,而唐蘇月對于這方面也很有研究。

沈容霏看向肖洛辛,以眼神示意。

肖洛辛背脊發涼,頭也不住的疼。他無奈的起身,坐到溫白柔的身邊,和她交談。

“聽說囡囡鋼琴十級了,不如給我們彈一首曲子,怎麽樣?”

沈容霏興奮地拉着溫白柔的手,想要找些話題。

肖洛辛知道母親的用心,也插話:“我也很喜歡音樂,特別是鋼琴。”

“但是今天,囡囡她……”唐蘇月還沒說完,剛要找借口推辭,就被溫白柔打斷了。

“可以!我上樓找下樂譜!”溫白柔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不免音量有些高。

這可是一個在肖洛辛面前展示的好機會!

幾乎想也沒想,溫白柔就同意了。一時嘴快答應後,她後悔起來,懵地看了看唐蘇月。

唐蘇月嘆息一聲,打算幫溫白柔找個理由混過去。

沈容霏很是高興:“太好了,那你趕快去吧。”

沈容霏倒是沒想到,這個姑娘先前一言不發,面對鋼琴卻這麽有興致。

心中不免對她青睐有加。

“這……”唐蘇月為難。

“請你們等我一會兒。”

說完,溫白柔便跑上樓。

溫家的花園小洋房很是闊氣。

三樓沒什麽人,溫夕意喜歡安靜的環境,僅有的幾個臨時工也只是定期上樓打掃。

溫白柔一臉急切地跑過來,“囡囡,你在嗎?”

拖鞋在地板上踩得沙沙作響。

像是很急迫的樣子。

溫夕意摘下耳機,摁下暫停鍵。耳朵裏的音樂戛然而止。

很難得的聽見溫白柔叫她的小名。兩個人平時裏也不怎麽說話,溫白柔總是待在唐蘇月身邊,也不怎麽去理睬溫夕意。

溫夕意擡了擡眼,“什麽事?”

“幫我彈鋼琴!”溫白柔面色急切,此刻已顧不得什麽了,“快點!沈阿姨要過來了!”

像是印證了她的話兒,門外果真傳來一陣腳步聲。

溫白柔臉色微變,心跳聲越來越響,明顯是慌亂無比。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你快點!”

溫白柔再也忍不住。

溫夕意不緊不慢的轉了轉椅子,将手裏的耳機擱在一邊,緩緩揚起一個笑:“哦?”

她不疾不徐,“那你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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