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夜色中,男人俊美如神祇的身體高大挺拔,靜靜立在那裏,讓人遐思他的胸膛是否是一個極為安全可靠的存在。
池珺宴的眼眶幾乎是一瞬間就濕潤了。
他知道這是激素作用。
本能驅使他投入對方的懷抱,理智卻強撐着他,牢牢釘在原地,甚至,還努力地往後退了一點。
邵斯衍的面色更冷,好不容易暫時舒開的眉頭又緊緊擰起來,語氣裏帶上了難耐的火氣:“池珺宴!”
保镖已經從兩旁繞過去,将猝然停止哀嚎的溫煜控制住。
夜色冰寒,裹着濕氣直往衣領、袖口裏鑽。
溫煜在邵斯衍出現後,連臉上的痛都忘了,他慢慢放下捂着臉的雙手,癡癡看着邵斯衍,就要往那沖。
無奈先是被将軍阻了阻,而後就被身強體壯的保镖們攔住了。
溫煜個子一米七多一些,保镖們個人一米八往上,将他擋得結結實實,不跳起來根本看不到前方。
他剛想出聲,就被兩個壯漢架起來拖遠了。
溫煜的尖叫才剛起就戛然而止,顯然是被堵了嘴。
這裏是大富區的外圍,地廣人稀,夜裏極靜,只有各家的安保人員時不時地互相碰個面,低聲打着招呼。
礙眼的東西被清走後,邵斯衍的眉頭略微放松了些。
看池珺宴還立在原地,将軍乖巧蹲在他身側,一人一狗孤獨的身影都怪惹人憐的。
想到他還不知道自己可能得了那種病,一心一意認為自己懷孕了,邵斯衍心裏的火氣降下去了一截。
人都病成這樣了,對他好點吧。
他語氣放緩,目光下移:“将軍,把你主人帶過來。”
将軍扭頭去看池珺宴,伸出前爪搭在他手臂上按了按。
它如此通人性,池珺宴也禁不住心軟。
他輕輕拍了拍将軍的頭,輕聲說:“我不是你的主人了。”
他養不起。
将軍立耳動了動,将另一只前爪也搭了上去,嘴裏發出委屈的嗚咽聲,像是在控訴池珺宴為什麽不要它了。
池珺宴忍不住嘆氣。
将軍很棒,很聽話,最重要的是,跟他從前的身份有聯系。
他在和将軍互動的過程裏,會找到一點過去的影子。
雖然極少,也足以慰藉。
将軍看他還不動,立起身,整個身體趴在他身上,伸出舌頭要舔他。
“坐下!”
卻是邵斯衍走過來了。
他彎腰撿起不情不願坐得端正的将軍的牽引繩,冷淡卻不失溫柔地對它說:“你主人過敏才好,不要鬧他。”
他轉頭,看着池珺宴。
池珺宴倉促地別開目光,心頭懊惱不已。
身體裏的小小孩子尚未成型,就已經如此貪戀親父的氣息。
他的精神觸手甚至脫開了他的掌控,歡天喜地地纏到對方身上,滿足和喜悅毫不掩飾地傳遞過來。
池珺宴無奈地閉了閉眼。
他這種明明很想要,卻故意不要的表情,讓邵斯衍本來還不好的情緒由陰轉多雲。
美貌青年別過臉,微垂頭,一臉“我不能這樣”的表情,看着惹人憐愛。
夜風凜冽,池珺宴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邵斯衍啧了聲:“穿這麽少。”長臂一伸,去牽他手。
“嘶……”池珺宴忍不住輕呼出聲。
邵斯衍皺眉:“哪裏疼?”
他放輕了力道,小心執起他手,看到虎口處有一點點燙紅的痕跡,心裏不知為何揚起滔天怒火:“那人弄的?”
他看上去像是自家孩子被人欺負了想要沖出去算賬。
池珺宴呆了呆:“不是,是我不小心。”
“你!”邵斯衍看他這樣就來氣,恨鐵不成鋼地将人用力擁在懷裏,“跟我去車上上藥!”
池珺宴心裏的弦幾乎是一瞬間就松弛下來。
他在對方溫暖寬厚的懷抱中緊緊閉了閉眼,将突然湧上來的淚意用力忍了回去。
身體與精神高度統一地想要對方的安撫,他緊緊咬着下唇,自暴自棄地往深裏埋了埋。
邵斯衍看着對方像小獸尋求庇護一般直往自己懷抱深處鑽,心裏最後一點怒意也消失了個一幹二淨。
他撫了撫青年的薄背,帶着他上了車。
池珺宴緩了好一陣,都不敢擡頭,只能閉眼裝休息,以逃避邵斯衍可能的詢問。
誰知邵斯衍完全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
動作不甚熟練地給他抹完燙傷膏之後,就這麽摟着他坐了一路。
池珺宴就在一片溫暖的搖晃中睡着了。
醒來,發現自己還在對方懷裏。他手忙腳亂坐穩,卻發現窗外并不是邵斯衍的別墅附近:“這是,哪裏?”
邵斯衍斟酌了一路,腹稿早已打得熟練,直接了當地告訴他:“醫院。”
他看着迅速緊繃的池珺宴,不理解對方為什麽這麽緊張。
“不管有什麽問題,我們先檢查一下。”
池珺宴慢慢說道:“你想,做什麽?”
邵斯衍按了按眉心:“就是做個檢查。”
他說得艱難,又像是瞞着什麽事情,池珺宴直覺哪裏不對。
他故作鎮定:“好。”
等下了車,池珺宴拔腿就跑。
邵斯衍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抓到他一點衣服,被很快掙脫了。
“操!”
醫院是邵斯衍的地盤,他倒也不急,下令讓人将各大出入口看住,才慢慢領人去追。
池珺宴才跑幾步就覺得失策。
這裏的地形他完全不熟。
上回來的時候,進來和離開都處在精神不正常的狀态,根本沒有記住地型。
再加上他經過半晚上的奔波,體力消耗已經很大,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和冰冷的醫療器械相碰的聲音又令他渾身不适,逃了一會兒,他就發現自己是跑不出去的。
除非他能從幾樓的那處通風窗跳下去。
他的身體裏懷着孩子,做不了這個在他全盛時期也不過是難度中等的動作,只能被人逼到角落裏。
池珺宴看着邵斯衍再一次分開人群走出來,眉梢眼角都是一觸即燃的火花星,面色難看,卻又努力克服着,想要露出一個和氣表情的臉,只覺得心一寸寸發涼。
短短相處,邵斯衍是什麽樣的人,他還算了解一二。
若他對你和氣,不過是禮貌的面子情。若他對你生氣,才是拿你當朋友了。
但若他對你明明生氣,卻又裝做和藹,傻子都知道,是要對付你了。
池珺宴下意識地捂住肚腹,語氣哀凄:“邵總,我求求你了,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好不好?”
邵斯衍給他這一通操作氣得額角青筋直蹦。
他重重按了按額際,深呼吸了幾下,才能穩住聲音:“就是做個檢查。不做別的。”
池珺宴根本不信。
他看了看身後的窗,底下已經守了一堆人,就算他現在跳下去,能不傷到小孩,恐怕也只是落入對方的掌中。
風險太大了,他冒不起。
閉了閉眼,池珺宴只能主動往前幾步,被邵斯衍抓住。
“走。”
邵斯衍這回不敢輕易放開他,生怕一松手,他就又逃跑了。
顧及他手上有燙傷,他抓的是池珺宴手腕。
細骨伶仃的,沒二兩肉,也不知道吃的東西都到哪兒去了。
抽血,開單,化驗。
池珺宴被一大群保镖環繞着坐在椅上等着。
經過這麽一通折騰,天色已經微亮。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幾縷,被人牆擋了個結結實實,池珺宴只覺得冷極了,不自覺地向邵斯衍身旁靠了靠。
邵斯衍正在氣頭上,忍不住出言諷刺:“怎麽?現在知道我是為你好了?”
池珺宴小聲說:“也許是術前檢查呢?”
術前……操!
邵斯衍煩透了,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兇狠地撞上去。
良久,他才放開。
大拇指輕輕撫着池珺宴被親紅的嘴唇,眼神狠戾地危脅他:“有時真想堵起你這張可惡的嘴!”
池珺宴被親得全身酥軟,強撐着才沒有整個人貼到他身上,兩片紅豔的嘴唇卻微微顫動着,分外引人犯罪。
因是醫院的老板親自來的,結果出得極快。
醫生看着報告,非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确定沒有做錯嗎?血樣還有沒有,重做一次!”
自己則拿着報告單親自送到了邵斯衍等候的辦公室裏。
“邵總。報告出來了,但是,可能有一點問題,您能出來一下嗎?”
果然有問題。
邵斯衍覺得,池珺宴怎麽說也是個成年人了,需要有知情權。便說:“在這兒說。”
醫生一言難盡地看了眼池珺宴,實在沒瞧出這位身高快一米八的俊美青年哪一點像女人。
亂看什麽呢?邵斯衍微微動氣,皺眉催促:“說!”
醫生被吓了一跳。
他早前得了劉恒的叮囑,知道邵斯衍大概這幾天會帶人來做孕檢,可劉恒也沒說,這懷孕的,會是個男人啊!
他垂着頭,再也不敢擡:“邵總,池……先生,确實是懷孕了。”
整個辦公室陡然安靜了。
邵斯衍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沉默了許久,才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很普通的一句話,壓迫感卻令醫生頭上見汗。他頂着壓力,又把頭低了些許,雙手托着報告單往前遞:“池先生确實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