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詩一首

李航臉色難看不是沒有原因的。

縣令每年俸祿并不是很多,王千右面不改色,想必是家中錢財不少,一個縣令若想賺錢,除了貪墨,并沒有其他路可走,所以李航對王千右的看法第一時間就發生了改變。

王千右聽到兩千胡馬以及一月一箱金子的情況,還是變了臉色。

“你當我是什麽人?錢財便可以讓我亂認妹夫?”

李航冷哼了一聲,“難道不能麽?我倒是挺想知道王縣令家中略有薄財,這財從何來?又累積了多少呢?”

兩人互相看不對眼,大眼對小眼的瞪着對方。

“你懷疑我貪墨?”王千右明白過來了,“那你這銀子又是從何而來?”

“我手底下經營着一群煉鐵匠作,每月除了鐵器收入,我還有天下航達酒樓兩成的利潤可吃,倒是你一個小小的縣令,錢從何來?”

李航的話讓王千右挑了挑眉頭,他沒想到李航居然這麽有錢,他一揚眉毛,“我家娘子是宛城大戶!”

此言足矣,想必王千右把自家娘子的錢也當作了自己的錢。

李航臉色暫緩,在沒聽到大舅哥風評的時候,他還是不願把人往壞處想的。

只見李航大笑一聲,“原來大舅哥靠女人吃飯啊,你剛才提及讓我開價,不會也是要把你家娘子的錢當作自己的錢給我吧!”

李航的笑聲讓王千右臉紅起來,“誰靠女人吃飯了……呸,誰是你大舅哥了?”

“遲早的事!”

李航嘿嘿的笑着,“難道大舅哥就不想自己賺銀子,花錢的時候,腰杆子也直一些,再說了,我是不是一個武夫,你也不能因為我是李愈的兒子,就以為我也只會棍棒刀槍,舞文弄墨,我也是會一點的!”

王千右紅着臉道,“賺錢的事容後再議,你倒是說說,除了棍棒刀槍,舞文弄墨,你還會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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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摸了摸下巴,沉思起來,旋即開口了,“既然大舅哥為這宛城的縣令,想必文采斐然,我道是有一文希望大舅哥指點指點。”

李航說着開始踱步,“我在汝陰的時候,層見過一個賣炭的老頭,此文便是與他對話有感。”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灰塵煙火色,兩鬓蒼蒼十指黑,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夜來城外一尺雪……”

随着李航微微道來,王千右的臉色愈發的肅然了,待到李航吟道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的時候,王千右的臉色都變了,看着李航的表情與語法的古怪。

等到李航全都吟出,王千右徑直朝着李航行李,所行,還是學生禮!

賣炭翁是白居易作于唐憲宗元和初年,換而言之,現在還沒有出世,被李航提前弄了出來。

李航之所以選這麽一首詞,目的也是為了勾起王千右的憐憫之心,切勿貪墨。

王千右身為文人,說話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但是詩詞的意思,他卻聽明白了,此番行禮,也是發自內心的對李航的尊敬。

“大舅哥何故行此大禮呢?”李航故作不解。

“妹婿學識,我不如也,是我太過于想當然了!”

王千右擺正了态度,“還請妹婿原諒我之前的無禮,你的學識,配我蓮兒綽綽有餘,這首賣炭翁,也是讓我警醒,為官一方自當造福一方百姓,讓治下之地少幾個賣炭翁才是正道,之正受教了。”

這裏的之正,自然是王千右的字了,關鍵确在那幾聲妹婿上,李航總算松了口氣。

擺正态度的王千右在李航面前,頓時如同迷弟一般,對着李航東拉西扯的。

李航雖然骨子裏算不上文人,但是卻也知曉一些文人的秉性,動不動秉燭夜談,李航是吃不消的,他只得将話提引向其他的地方。

“大舅哥啊,你看我尚且沒有見過令妹,是不是,給我說道說道啊?”

王千右正在說聽完賣炭翁的感嘆呢,這會兒卻愣了片刻,旋即笑了起來,“妹婿這是心急了?我那妹妹,自當是美人,曾有一世子聞其聲,見其貌之後,連續一月上我家提親,我家老爺子就是不答應,不然可要錯過妹婿了。”

李航總算松了口氣,只要長得不像男人,哪怕五大三粗的他也認了,這要是長得還很漂亮,那自當更好,李航覺得他的心給了丁香,對于正妻,只要過得去就行了。

“對了妹婿,你剛才所吟那首賣炭翁,能否書寫一番贈我,也好讓我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

王千右板正了臉,向李航讨要墨寶。

這次輪到李航臉紅了,他那一手字,說是過得去都是稱贊了,他當即搖頭,“我讀你寫罷,這些日子天天執筆,右手早以酸疼不止了。”

王千右興奮起來,“妹婿天天執筆?不知所寫為何?且讓我觀摩一二?”

李航着實是厭倦了和文人這般談話,伸手指向了外面的馬車,“吶,都在那了。”

王千右頓時呆住了,整整一馬車?自家妹婿堪稱神人啊!

當天夜裏李航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王千右卻坐在馬車旁,時不時換上一塊木板,好在這些木板按照順序排列,不然他光是排序就得累上半天。

寫的是水浒,作為中國傳世的名著,王千右立即被迷住了。

有人說紅樓詩詞之美,有人說三國言談計算之妙,那麽水浒它的魅力就在于那躍然紙上的人物,以及炫技般的寫作技巧!

沒錯,就是炫技,施耐庵何等人物,人說武松打虎,已經寫到了極致了,他轉身就寫了一篇李逵殺虎,換一種方式殺虎,偏偏還看不到其中的言語重合之處。

這時施耐庵的嬌傲,也就讓水浒成就了經典,人大都只看到了水浒的故事,一百單八的好漢何等的義氣,卻沒有看到字裏行間的功底,作者炫技而讀者發現都發現不了,這才是本事!

就是這本小說,幾乎是瞬間,讓王千右沉迷其中,看到了第二天日頭升起,尚且有種不盡興的感覺。

李航打着哈欠從門裏走出來,王千右還搖頭晃腦的坐在馬車邊,頭發散亂,衣着污濁,而他渾然未知。

“大舅哥啊,你要是再不回去,嫂子怕是要打上門來了!”李航有些無奈的喊出聲來。

王千右這才擡起頭,傻乎乎的看着天空中的日頭,歉意的朝着李航拱手,“妹婿原諒則個,我這就回去休息一會,待到晚點,我給妹夫接風洗塵!”

王千右說着,又拽着那篇賣炭翁,傻乎乎的走了出去。

李航看着王千右的舉止,失聲笑了起來,“這大舅哥,還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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