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伊臣和簡瞳還在茶水間裏談話,但消息靈通的人士早就把八卦傳遍了公司。不一會兒,衆下屬就全都知道,他們曠工好幾天的老板大人,終于又現身了。
這幾天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私底下大家的猜測可是相當多。公司的人都知道,葉伊臣自從跟着謝榮進來做事以後,不管刮風下雨從來沒有無故缺席,有一年冬天下大雪,路全都被雪埋住了,大家都被堵在半路上,葉伊臣卻不知道用了什麽魔法,依然能準時出現在公司裏。
所以,雖然這幾天公司沒有他也一切井井有條,但大家還是很好奇他到底為什麽沒來上班。
行政部的幾個年輕員工,平時做些雜事,并不知道公司洗錢的內幕,也不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是天玄會,只知道伊臣上面還有管事的大股東。見伊臣這次漂亮地解決了公司的財務危機,又突然消失幾天,八卦的觸須立刻敏銳起來,以為他是辦事有功,被上面的大股東叫去領賞了。
“哎,張主管,”一個穿着黑色緊身裙的小妹拍拍張松的肩膀,“你說,我們葉經理這麽厲害,會不會這次受到大股東的賞識,直接讓他升職啊?那他可就飛黃騰達了……張主管?張主管?”
坐在電腦前面的張松猛地顫抖了一下,捏在手裏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你……你剛才說什麽……?”他顫巍巍地回頭,一滴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下來。
“我說……算了,沒什麽。張主管,你的臉色好難看,是哪裏不舒服嗎?”小妹被他臉色死灰的樣子吓壞了,剛才的八卦心情立刻魂飛天外。
“沒事,我的賬上有幾個數字不對,所以有點……”張松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那笑比哭還難看。他本來就是一副神經質的長相,很不讨喜,這麽一來更是五官扭曲,讓人看了說不出的膈應。
小妹也是看這家夥成天縮在角落裏沒人理睬,怪可憐的,所以才來跟他搭話。現在搞成這樣,她壓根就不想繼續聊天了,一邊嘀咕着“有病”,一邊抱着水杯轉身走開了。
張松今年三十四歲,留着土鼈的中分發型,黑發油膩膩的,常年穿一件不合身的藏青色舊西裝,就像從電視劇走出來的八十年代書呆子。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畏畏縮縮的,就像一顆長在陰暗角落裏的蘑菇。
張松從小只會讀書,生性膽小怕事,因為情商不高所以沒什麽朋友。大學畢業以後他換過幾份工作,都因為人不夠機靈而不被上司賞識,最後居然陰錯陽差的進了天玄會做事。在公司的幾個業務主管裏,謝榮最不喜歡的就是他,但由于他工作上沒出過什麽大錯,只要繼續老老實實地幹,混到退休沒什麽問題。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謝榮只把張松當成一個沒用的蠢材,卻不知道張松也有野心。
他這個人,命比紙薄,心比天高,看見幫會裏的幹部個個活得滋潤,人人吃香喝辣,自己卻窩在一個小公司裏幹些洗錢的髒活兒,又累又窮又危險,根本提不起勁。但是,頂頭上司謝榮不賞識他,這就意味着他永遠不會有晉升機會,是興義會的出現讓他眼前一亮。
人沒必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天玄會給不了他的東西,他可以到興義會裏去找啊;天玄會不缺人才,但是興義會缺,那裏肯定會有适合他發展的位置!
于是,張松某些人的介紹,去了魅夜毛遂自薦,沒想到當家老大劉遠雄根本不稀罕他這種小角色,差點把他打一頓扔進海裏喂魚。是他的一個手下認出了張松,知道他是跟着謝榮做事的,才幫他撿回一條命。
興義會對張松這種小角色沒興趣,但很想拉攏謝榮。于是,劉遠雄跟張松訂了一個協議,他幫興義會把謝榮弄到手,興義會就給他一個好位置。張松喜出望外,他知道謝榮這個人敏感狡猾,硬上是很難抓到了,所以跟興義會共同設計了那個惡毒的陷阱,這讓謝榮吃了大虧,還以為自己是一時糊塗倒了大黴。
張松這麽做,其一是因為謝榮确實很難搞,其二是兩人關系一直不好,他趁此機會公報私仇,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但是……為什麽現在的結局跟事先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謝榮對天玄會的忠心居然出乎意料的堅韌,寧願背上罵名偷拿公款遠走高飛,也不願意屈尊為興義會服務。更讓張松震驚的是,葉伊臣居然一手把這件事解決了,解決的意思就是謝榮按照幫會裏的規矩處置了,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謝榮的生死跟張松無關,他被抓也不是張松的責任,興義會是不會為難他的。但現在的問題在于,葉伊臣和天玄會對背後的真相到底知道多少,他們會不會查到他的頭上來?
這幾天,葉伊臣都沒在公司露面,一切風平浪靜。但越是平靜,張松就越是慌張,他總覺得這種平靜,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因為謝榮沒到手,興義會很不高興,已經不太願意搭理他了。而繼續留在公司也沒什麽指望,葉伊臣的要求比謝榮更嚴格,能力不夠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張松很想趁他不來公司的這幾天辭職走人,帶着全部家當遠走高飛,可他又擔心,這麽一來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嫌疑,機敏的天玄會一定會把他的離去和謝榮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就這樣,這幾天張松夜夜難眠,還沒等他想出好辦法,伊臣已經來公司上班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
正當張松心急火燎的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翩然而至。
“諸位,好久不見了。”
伊臣笑意盈盈地走進了辦公室,他一身銀灰色的修身西裝,頭發打理地一絲不亂,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又如沐春風。
有兩三個小年輕當場就看呆了,只是幾天不見,他們的上司好像又變得更加貌美了,讓人看着心裏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啊!
簡琳正在飲水機前接熱水,看到伊臣站在門口吓了一跳,差點把水都打翻了。按照前幾天伊臣請假時候的那種氣氛,簡琳還以為他至少要一個星期以後才會來上班,現在他突然出現,她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連忙迎上去:“葉先生?”
伊臣朝她使了一個眼色,暗示她稍安勿躁,然後沖大家笑了笑:“大家好,話說,我幾天沒來上班,大家想我嗎?”
此言一出,整個辦公室瞬間都凍結了,衆人目瞪口呆。葉經理這是在唱的哪一出?他平常都是笑裏藏刀吹毛求疵的樣子,對員工要求嚴格的很,大家看到他比看到謝榮還怕,今天怎麽突然這麽肉麻?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還是說這麽短短幾天他已經告別單身,新婚燕爾,因為人逢喜事所以心情舒暢,因此待人也特別客氣?
良久,有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員工發出幹笑:“……哈,哈哈哈,我們挺想葉經理的,哈哈,真的挺想的……”
伊臣又笑笑:“是嘛,那恐怕你們以後只能一直想着了,今天,可能是我最後一天在這裏上班了。”
“咦?!——”聞言,衆人都發出一聲驚呼。今天真是意外連連,精彩大戲一出接一出,葉經理前幾天不是還野心勃勃,想要趁謝經理出事的機會把整個公司都吞并下來嗎?怎麽一會兒又要走人了?
有人試探地問:“葉先生?難道……你是要辭職了?是不是因為你把這次公司的麻煩解決的特別好,上面的大股東看中你了?”
“可以這麽說吧,”伊臣點了點頭,“本來,這次謝經理卷款逃跑,羅經理又膽小怕事,他們沒能擔當好經理的職責,讓我覺得十分遺憾,所以打算好好收拾他們留下的爛攤子,帶領大家渡過難關再重振旗鼓。”
“可惜,現在難關是度過了,重振旗鼓怕是沒有我的份了,因為這次的事情,上面的大股東打算做一些人事變動,他們将會全面更換我們公司的管理層,注入新血來給大家打氣。這麽做,也是希望公司能盡快擺脫這次的陰影,開拓出新的好局面,不要因為偶爾的一點差錯而影響全公司的士氣,希望大家能夠理解。”
這番話聽起來有理有據,公司出了這麽大的財務問題,雖然已經漂亮解決,但上面的大股東肯定不會無動于衷。根據具體的細節,該賞的賞,該罰的罰,該開除的開除,該升職的升職,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過,伊臣的話聽在那些富有經驗的老主管們的耳朵裏,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他們十分清楚,天玄會是在為這件事對全公司進行大洗牌,他們的動作絕不僅僅是更換管理層這麽簡單。
而站在人群裏默不作聲的張松,早已是滿頭的冷汗。
一位老主管小心翼翼地問:“那,葉先生,上面更換管理層的話,是要把您調到哪裏去呢?”
伊臣笑笑:“目前還沒有确切通知,所以我也無可奉告,将來有緣的話我們肯定還會在哪裏見面的吧。不過,現在我的去向已經不重要了,你們接下來最應該關心的是如何與新的管理層好好磨合,他們的工作方式肯定會跟我有些不同。”
“我之所以今天突然來公司,是因為接到通知說,新的管理層今天會來公司熟悉一下這邊的情況,便于今後開展工作。同時,上面的大股東也趁此機會派遣了一批專員,前來我們公司做一個簡單的視察。畢竟這麽多年來,上面的人都對我們放任自流,這次出了事情,他們過來看看也是應該的。”
伊臣話音未落,衆人已經是一片嘩然。
年輕的普通員工全都面帶喜色,他們為公司幹了這麽久,還從來沒見過上級領導長什麽樣子。派遣過來的專員們會是什麽樣子?有英俊的帥哥總監嗎?有漂亮的美女高管嗎?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自己可得好好表現一下,給專員們留下一個好印象,今後說不定有機會飛黃騰達啊。
而老主管們則是各懷心事,他們可以确定,天玄會是真的派人來洗牌了。
張松低垂着頭,已經連兩條腿都發起抖來。俗話說做賊心虛,他平時做事不夠機靈,這個時候腦子卻特別的清醒。他知道伊臣話中所謂專員來公司視察是假,天玄會來抓人才是真,他們已經看出謝榮卷款的事情裏有問題,自己可能要倒大黴了!
正當他在心裏求神拜佛,希望自己的猜測不要成真的時候,伊臣又說了一句話,讓他的心情瞬間跌落深淵,眼前一黑,差點腿軟地跌倒在地上。
伊臣悠悠地說:“專員的視察小組,一個小時以後就會到。按照他們的要求,我馬上要去準備迎接,而諸位從現在開始一個都不可以離開公司。請你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頭的工作,專員到時候可能會跟你們溝通,希望大家可以以最佳的精神面貌來歡迎他們。”
說完,他又微笑着加了一句:“機會千載難逢,大家努力吧。”
人群騷動起來,不管是年輕員工還是老主管們,都趕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起來。伊臣不露聲色地看了張松一眼,看他蜷縮在電腦前滿頭大汗的樣子,心裏冷冷一笑。
他裝作什麽都沒看見,轉身離開辦公室,去準備迎接“視察專員”了。
他剛一走,幾個員工就紛紛起身往洗手間跑,抓緊時間把私事都辦完。這個時候,張松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立刻跑路?不可能,這個時候突然消失就等于告訴天玄會,自己就是內鬼,那他就真的完了,還沒來得及跑出這棟大樓就會被亂槍打成蜂窩。
繼續裝作沒事?更不行,他抽屜裏有幾封跟興義會聯絡的信件。當初,他是擔心網上聯系會留下痕跡,所以才這麽做,沒想到現在這些信反而成了置于他死地的證物……
對了!既然是證物,把它們銷毀不就行了?就算是天玄會辦事也要講證據,假如他們真的來抓人,肯定會先搜查。如果在自己這裏搜查不到和興義會勾結的證據,就說明他什麽嫌疑都沒有,整個人都清清白白的,諒他們也不能拿他怎麽辦!
張松覺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立刻就把那幾封信從抽屜裏翻出來,偷偷塞進懷裏。過了一會兒,他看剛才上洗手間的幾個男同事都回來了,就起身離開自己的位置,裝作沒事似的走出了辦公室。
他來到洗手間裏,看見裏面果然空無一人,心中竊喜,立刻進了一個隔間把門反鎖上,拿出信件和打火機。他用打火機點燃了信件,看着火苗騰地一聲竄起,然後慢慢地蠶食着信封,将那幾封信一點點的燒成了一堆焦炭。
這樣就沒事了。
張松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信件燒毀的焦炭全都落在了馬桶裏,他順手沖了一下水,把焦炭全都沖進了下水道,然後拍拍手,抖抖西裝,氣定神閑地走出了隔間。
太好了,這樣的話,自己的嫌疑就完全撇清了。
張松正在暗自慶幸,突然聽見洗臉臺那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張主管,在裏面忙什麽呢?”
張松的頭皮嗡的一聲炸開了,不知什麽時候,葉伊臣居然悠閑地靠在洗臉臺前,正在溫柔地沖他微笑!
他的笑容如沐春風,窗外的陽光投在他的臉上,像是漾開了一層絢爛的光芒,美得讓人炫目。但張松不是不清楚葉伊臣的為人,他的辦事風格根本不像看起來的這麽溫柔迷人,絕對是一個笑裏藏刀的狠角色!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張松聲音顫抖地問,雙腿顫巍巍地,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怎麽,只許你上洗手間,就不許我上了?”伊臣微笑着反問,随手從架子上抽了一張擦手紙,把自己的雙手慢條斯理地擦幹淨。
張松定了定神,暗暗告訴自己要冷靜,要裝作沒事。證據已經銷毀了,他現在就是一個身份清白的,沒什麽存在感的普通員工。
于是,他故作恭敬地笑了笑:“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那……我這就走了,葉經理您……您慢慢來……”
這跟他平常的說話方式如出一轍,他感覺自己應該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然而,伊臣見他要走,卻突然伸手攔住了他:“張主管,別急着走啊。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雖然我馬上就要離開公司了,但至少今天還是你的上司,你就對我這麽不尊重嗎?”
張松有點納悶:“什麽問題?”
伊臣笑笑:“我剛才不是問你,在裏面忙什麽嗎?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張松搔搔頭:“在洗手間當然是方便了,還能幹什麽?”
伊臣又笑笑:“那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方便了一些什麽東西?為什麽,我聞到空氣裏有一種什麽東西燒焦的味道?”
張松的頭皮又是一炸!
味道!他怎麽忘記了味道!洗手間的通風不好,剛才他在隔間裏燒東西,只要是鼻子正常的人都會發覺味道不對,因為他的神經太緊張,居然完全沒注意到這件事!
但好在洗手間是公共場合,也沒人親眼看見自己在燒東西,張松決定裝糊塗蒙混過去。他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故意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說:“這,好像真的有一股焦味,大概是樓下燒垃圾的味道傳進窗子裏來了吧。我可沒有在洗手間裏故意縱火,葉經理你要相信我的人品嘛,哈哈哈……”
他一邊說,一邊盡量鎮靜地從伊臣身邊經過,想要盡快離開洗手間,逃脫這個讓他膽戰心驚的地方。然而,還沒等他走幾步,就聽見伊臣的聲音靜靜地從身後傳來。
“張主管,你聽說過一句諺語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張松猛的一回頭,臉色鐵青。
視線裏,剛才伊臣臉上那種如沐春風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他冷冷地看着張松,那雙溫柔的眼瞳裏充滿了凝結的冰霜,像是深入骨髓的痛恨,又像是對他恨鐵不成鋼。
豆大的汗珠從張松臉上淌下來,他的嘴唇顫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這時,伊臣也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又冷冷地問了一句:“張主管,我真的不明白,謝經理他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竟然要這樣對待他?”
這下子,張松終于徹底崩潰了,他瞬間就明白葉伊臣已經全知道了!
雙腿軟的使不上力,他全身發抖地靠着門框,使勁努力了好幾次,還是軟軟地靠在上面,根本站不起來。
“你……你……”他死死盯着伊臣,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你……跟天玄會聯合起來……想要滅了我?!”
“是你和興義會暗中勾結在先,怪不得我們無情,”伊臣冷冷一笑,“放着好好的主管不做,偏要做內鬼,還對謝經理忘恩負義。張松,我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你是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張松猶如芒刺在背,他緊咬着牙,突然腦子一熱,一下子失控地就喊了起來:“你懂什麽?!”
伊臣反問:“怎麽,你當叛徒還有理了?”
張松頭腦發熱地嘶聲大喊:“我不是叛徒,我沒有背叛天玄會!我……我只是……你他媽的根本就不懂我的苦!你從進公司的第一天起,謝榮對待你就像對親生兒子那麽好,你這種處處受寵的人怎麽會明白我的心情!我三十四歲了,不是二十四歲,更不是十八歲,難道要一輩子守着這個破主管的位置,幹這種麻煩危險又掙不到大錢的髒活,一直幹到死?”
“葉伊臣,你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我也想發財啊!我也想出人頭地啊!我也想跟你一樣混的春風得意,得到上面的人賞識!但是謝榮讨厭我,他打從心底看不起我,我只要一天在他下面做事,就永遠別想爬到他頭上去!所以我能怎麽辦呢?天玄會裏已經沒有我想要的前途了,我別無選擇,只能去其他的地方尋找我要的東西,我也是被逼無奈的!”
伊臣靜靜地看着他,他看着張松一臉的悲憤蒼涼,口沫橫飛地訴說着自己的苦楚和不甘,心中一聲嘆息。人人都想出人頭地,這無可厚非,但大多數人卻像張松這樣,從未想過自己是否有出人頭地的本事。
一個人,最難能可貴的在于清醒和自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該居于人下,什麽時候又有資格自立為王。實話說論真本事,張松甚至不如那些與他同級別的,年紀比他更大的老主管,但他們知道自己應該本分做事求得安穩生活,所以天玄會就會給他們永久的安穩。
但是,張松卻根本不知道。他至今還不明白自己一個沒有能力的人,他明明沒有能力,卻肖想着那些有能力才能得到的地位和權勢,這才是導致他落到今天這種地步的真正原因。
坦白地說,伊臣打從心底蔑視這些好高骛遠的廢物,對張松也完全沒有一點心存憐憫。但看在張松有野心這一點上,他還想挽救他一下,只有這份野心,讓他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于是,伊臣笑笑:“你跟謝經理有什麽糾葛,那是你們的私事,我并不關心,也對你暗算謝經理的理由沒有興趣。不過,在天玄會的人到來之前還有一點時間,我們先換個地方聊聊?我有些事想跟你談。”
張松愣了一下,眼睛一亮。葉伊臣是什麽意思?這……這難道是意味着上面的老大們還沒有放棄他?還是說葉伊臣對他有什麽私心?
事到如今,他最糟糕的下場頂多也就是一死,臨死前跟誰聊聊也無所謂了。所以,他沒有發表什麽意見,咽了咽口水,帶着一絲緊張,還有一點疑惑,畏畏縮縮地跟着伊臣離開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