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交易

雅克薩。

胤禔走上炮臺,從彭春手裏接過望遠鏡,舉目遠眺,遠處有軍旗飄展的地方就是雅克薩的城頭,上面隐約有往來巡邏的羅剎兵,太遠了,看得不甚清楚。

“将軍,我們已經等了快有半個月了,什麽時候發起進攻?”胤禔放下望遠鏡,轉頭問身邊之人。

“再等等吧,”彭春嘆氣:“再等幾日再出擊。”

胤禔知道彭春是想跟那些羅剎人打心理戰,近半個月的準備,陸師布于城南,集戰船于城東,列炮于城北,他們已經做了萬全的部署三面包圍了雅克薩,而彭春遲遲不下令進攻,一來是想慢慢耗盡羅剎國人的耐心和意志,再來,另一股隐秘的水下攻擊力量藤牌兵還在做着最後的準備,一旦開戰,便能從水路截斷羅剎國援軍進城的道路。

胤禔看着彭春嚴肅的樣子,突然就笑了:“将軍,我看你怎麽整日都板着臉不茍言笑的,你不知道你的那些部下私下議論,都說都統大人你不好相與嗎?”

“知道。”彭春吐出這二字,依舊是神色不動半分。

果然不好相處,連自個的面子都不賣,胤禔暗暗搖頭。

彭春臉上隐隐有悲戚之色,怔怔看着遠方,胤禔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也懶得再想,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望遠鏡。

遠處繞山的小道有車隊在緩緩前行,胤禔看了片刻,好奇問彭春那是什麽,彭春接過去也看了看,道:“是做去羅剎國做買賣的商人吧。”

“做買賣的商人?”胤禔有些詫異。

彭春點了點頭,道:“雖然我朝與羅剎國邊境一向不太平,但貿易往來卻是一直沒有斷過。”

“那主要都交易些什麽?”

“羅剎人從我們這裏購買布匹,絲綢,茶葉,煙草這些,再賣給我們玻璃,皮革,毛皮,鹿茸等物什,雙方也算是互惠互利了,只不過因為現下戰事吃緊,通商的人是比往年要少得多了。”

原來是這樣,胤禔微微眯起了眼,目光又一次落在那越行越遠的車隊之上。

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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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才剛從車上下來,遠處的人沖他揮起手,綻開了大笑臉:“二爺,這邊。”

在胤礽上前去之前,雅爾江阿已經先行過來,胡亂打了個千,道:“給二爺請安了。”

因為是在大街上,胤礽也懶得與他的無禮計較,道:“爺一出宮就能遇上你,也算是有緣了。”

雅爾江阿笑着道:“奴才日日盼着爺您出宮呢,好不容易才打聽到您每個月今日都會來這廟裏上香給太皇太後祈福,所以特地來這候着等您的。”

胤礽嘴角撇了撇,心道這人倒也真是坦率:“你打聽爺的行蹤?”

雅爾江阿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太子爺恕罪,奴才只是想向您請安而已。”

“算了,既然來了,随爺去北海走走吧。”

雅爾江阿跟在胤礽身後,看着他沿着水岸走走停停,不經意地打量四周的風景,似乎是有心事,卻也不好直接問出來,想了想,便上前去,道:“爺,太皇太後身子可還好?”

“老樣子吧。”胤礽說着輕嘆了嘆。

“那……”

雅爾江阿話剛出口便又頓了住,胤礽又一次在岸邊垂柳旁停了下來,目光落在湖心瓊華島山上那光影下的塔尖之上,微眯起了眼,似是若有所思。

許久過後,胤礽偏過頭,問道:“你方才想說什麽?”

“沒有,”雅爾江阿轉開眼:“沒什麽。”

他來京裏五個月,結識太子爺四個月,與他喝過兩回茶,遛過三次馬,卻始終覺得,太子爺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人,不僅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對旁人的那種若有似無的疏離感,雅爾江阿心中隐隐有感覺,那不是他能掃得清的隔閡。

算了……

“太子爺。”雅爾江阿突然揚起笑臉,笑得分外谄媚看着胤礽。

胤礽皺了皺眉:“做什麽?”

“您能不能幫奴才一個忙?”

“什麽?”

“是這樣的,奴才認識的一個友人,一直說想見您,要奴才給他引薦,只是奴才覺得冒昧來打攪您實在太過唐突了,便拒絕了他,不過那家夥挺纏人的,奴才已經說了您不是想見就能見的人,他卻猶不死心,還說太子爺您說不定會對他感興趣,奴才也是被他煩得沒辦法無奈應下,不知太子爺您可否賞個臉?”

胤礽睨了他一眼,笑罵道:“你少跟爺耍貧嘴了,真要是莫名其妙的人你敢帶爺面前來讓爺見?說吧,到底是什麽人?”

雅爾江阿連忙賠笑奉承:“太子爺英明,是剛剛升任了山西布政使的那範毓奇的幼弟。”

胤礽聞言有些意外:“範氏?”

“正是。”

半個時辰後,胤礽坐在茶樓二樓慢慢喝着茶,雅爾江阿領着人來見他,對方不過是個十二三歲大的少年,低眉順目,長相很秀氣,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

“小民範毓文叩見太子殿下。”來人跪下來給他行禮。

規矩倒是做的不錯,胤礽暗自點頭,看樣子雅爾江阿是一早就準備好帶他來見自己也事先教過這禮數的。

“你起來吧,坐吧。”

對方聽了這話也不扭捏,謝過恩起身就與雅爾江阿一邊坐了下去。

雅爾江阿道:“太子爺,範氏這一代直系只有他們四兄弟,他大哥範毓賓是當家家主,二哥三哥在朝為官,想必太子爺您也已經心中有數了,至于他,您別看他年紀小,他六七歲大起就跟在他大哥後面天南海北地跑買賣,光是羅剎國,就出入過好幾次了。”

胤礽聞言看那範毓文一眼,笑了:“是嗎?你還去過羅剎國?”

範毓文恭敬道;“回殿下的話,确實去過幾次,不過都沒走遠,就在他們邊境跟那些羅剎國人做生意。”

胤礽點頭,而他又接着道:“之前多虧了殿下您在皇上面前幫着二哥說話好,二哥才能調回山西去,二哥一直說若是有機會,一定要當面與您道謝。”

胤礽漫不經心地回道:“朝廷用人自有一套規矩,該他的就是他的,不該他的爺在皇上面前說再多好話也沒用,是他自己本事,用不着感謝爺。”

範毓文聞言笑了:“殿下說的是,不過小民還是想代二哥謝過殿下。”

胤礽不置可否,啜了口茶,慢慢問道:“雅爾江阿說你一直都想見爺,難不成就是為了與爺道一句謝?”

“不是,”對方直言不諱道:“小民來是想與殿下您做個交易。”

“交易?”胤礽有些意外,看向他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懷疑:“什麽交易?”

“去年毀錢鑄銅案發,吏部侍郎陳廷敬大人曾上奏請旨降低采銅稅鼓勵民間百姓開采銅礦,陳大人的意願是好的,只是殿下可知,有句話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雖然銅稅是低了,但也得找得出新的銅礦源供采這産量才能提高,如今市面上的這些銅分為兩類,一謂滇銅,一謂洋銅,滇銅産自雲南偏遠地帶,現如今已知的地下儲量,小民打聽來的消息是已所剩不多,所以若不能在其它地方找出新礦源,小民以為即使朝廷再如何降低采銅稅,這銅産量實際上也很難得提高,而這洋銅則産自東洋倭國,由朝廷派專人赴倭國産銅之地購之,以補朝廷每年的銅量缺需,小民今日來與殿下說的交易,便是希望殿下能說動皇上将這與倭國購銅事宜交由我範氏包辦,購回來的銅小民可以向殿下承諾會以低于市價的價格賣給朝廷。”

範毓文幾句話就把自己的目的和要求給講了清楚,果然是商人本色,即使是與皇太子談生意,也半點不怯場。

胤礽聽罷想了想,不疾不徐地問道:“你要爺幫你說動皇上,你打算給爺什麽好處?”

“小民知道朝廷如今正與羅剎國因邊界之議兵戎相見,且小民聽簡親王大阿哥所言,皇上的意思是仗打完了,這邊界的問題,還是得兩國坐下來和談劃定,而小民能拿來與殿下您交換條件的,便是一些能讓朝廷在以後談判時掌握主動權的關于羅剎國國內如今形勢的情報,不知殿下有沒有興趣?”

胤礽挑起眉,微眯起了眼目光落在對方鎮定自若的臉上,許久,嘴角慢慢浮上了笑意。

範毓文離開之後,胤礽一眼橫向雅爾江阿:“朝廷的軍情你也敢跟個外人透露,你膽子倒是不小。”

雅爾江阿賠笑着争辯:“其實這也不算是什麽機密吧,皇上有和談之意幾乎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了。”

“那你也不該胡亂與個商人說去。”

“奴才知錯了,太子爺恕罪。”雅爾江阿無奈請罪,心裏卻是在嘀咕自個不說,他有兩個哥哥在朝廷做官的,又哪裏會不知道。

“爺問你呢,你不是才來京城的,怎麽就會認識了這範氏的人?”

“奴才與他在盛京的時候就認識了,有好些年交情了,他每年都會去關外做生意,以前是跟着他大哥,這兩年已經開始獨當一面了,一來二去奴才就與他熟識了起來,這次恰逢他來京裏,知道奴才也在,便找上了門來。”

胤礽哂道:“你少糊弄爺,你一親王府阿哥,為何會結識個商人,你最好還是老實說了。”

雅爾江阿尴尬一笑:“什麽都瞞不過爺您,其實,奴才私下裏有給他介紹生意對象,還投了一些本錢進去與他搭夥,每年都能從他那裏拿到些分紅。”

“所以他家想包辦了這洋銅采買之事,也有你的份?或者幹脆就是你提議的?”

雅爾江阿不答,只是讪笑着默認了這話。

胤礽嗤道:“你膽子倒真是大,你阿瑪知道?”

“自然不知道,”雅爾江阿連忙擺手:“太子爺您可一定得幫奴才保密,要是讓奴才阿瑪知道了,奴才這層皮都不夠他扒的了。”

胤礽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

雅爾江阿看着他的臉色,猶豫着問道:“那這事,爺您是答應幫忙了?”

“那就要看他給爺的東西夠不夠分量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哥:爺終于出場了,撒花,鞭炮,撲倒~(≧▽≦)/~

殿下:你要撲倒誰 =L=

大哥:∑(っ °Д °;)っ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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