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料之外【肆】
次日早上，杭合歡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側頭看身邊，發現是空着的又摸了摸嘴角，沒摸到有什麽可疑的東西挂在上，這才起了身。
剛用一只手艱難的洗漱完了，外面便有人敲了門。
“師姐，起了嗎？”
杭合歡邊往外間走去，便應聲道：“嗯，進來吧。”
易苓推門而入，拎着食盒走到桌邊，将東西放下後卻沒向以前那樣默不作聲地就走了，而是一反常态地道：“恭喜師姐！”
杭合歡不明所以地擡頭看她，“恭喜我？我有什麽可恭喜的？”
易苓雖仍是拘謹，卻難得還有些驕傲的意思，“師姐得了榜首，玄門百家都知道了，這下我們萬寂山可是大大的出了名了！”
杭合歡聽着易苓的話，有些懵，“你，你說什麽？”
易苓見杭合歡臉色有些不太對，倒是乖乖地又重說了一遍，還道：“師姐真是太厲害了！”
杭合歡心裏此時已是驚濤駭浪洶湧不止，完全聽不見易苓的話，只是看着她張合的嘴震驚無比：“我怎麽會是第一？！！第一不應該是主角的嗎嗎嗎？？什麽情況啊？！我明明記得蕭乾華排在我前面的啊！怎麽着就變成這樣了？！”
“師姐？師姐？“易苓見杭合歡臉色蒼白下來，以為怎麽了連忙叫了她兩聲。杭合歡這才回過神來，攏了攏心思，問道：”師父人呢？”
“師父和其他幾位長老全去了穹首山了，商量準備着辦宴飲呢！”
宴飲？
杭合歡壓了壓額頭，“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那師姐，我先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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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易苓一走，杭合歡還是忍不住罵了一聲，這特麽是什麽鬼劇情？！
穹首山。
盛茂京笑的眯起眼睛，“師妹，你徒弟做的不錯，很有你的風範嘛！我聽說她踹的是正乘大長老的親子啊！做的好！”
冷清珏：“嗯。”
尚青陳晃了晃杯子，問道：“所以，辦宴飲的原因是這個嗎？”
盛茂京一臉的順理成章，“是啊！又踹了他家一回，多值得慶祝的事兒啊！”
尚青陳：“……”
戰聽奇道：“師弟，你那個徒弟真不錯，有時間叫他去茯神山去，和我打上一場！”
尚青陳聽見自己養大的主角被誇了，高興得很，“師兄想同乾華過招自然沒問題，倒是樓師侄也很不錯啊，這次一上去就占了榜首。”
戰聽奇搖頭，“他的招數都是我教的，同他打沒意思。”
尚青陳喝茶不說話，果然戰師兄真乃神人也，自家徒弟不是不打而是打不過瘾……如此，他真要好好考慮考慮能不能讓自家徒弟去承教了。
別愛元倒不是那幼童的模樣了，但看上去還是見小，問的卻直逼中心，“所以相柳到底是怎麽進的冀望，又是怎麽就盯上了杭師侄的？”
說道魔物，符黎溯也跟着起了興致，道：“是啊，師妹師弟，你們親眼見到相柳了嗎？早知我也跟着去了，自從十數年前解剖了一只就再沒遇上了，真是可惜啊……”
衆人聽着他在這嘆着可惜，不禁後背一陣陰涼。
尚青陳咳嗽了聲，打破沉默，“我們不如還是想想相柳的來源吧。”
戰聽奇應聲，“正是，冀望四周皆有結界，不說是牢不可破但至少不是相柳能輕易進去的吧？”
別愛元補充道：“尤其，還盯緊了杭師侄。”
盛茂京點頭，“嗯，此點确實頗為可疑。”
冷清珏卻是起了個似乎毫無相關的話頭：“言師兄沒來嗎。”
“啊，言師弟啊，“盛茂京道：”他快出關了，顧唯說在宴飲之前就差不離了。”
冷清珏道：“顧唯說的？”
“是啊，怎麽了？”盛茂京有些好奇道：“自那事以後，言師弟他的事一直由顧唯親手料理，師妹可是發現了什麽不尋常了？”
冷清珏淺淡的瞳色裏劃過一絲冰冷，“顧唯去過冀望。”
此言一出，其餘幾人皆是神色凝重。
尚青陳皺眉道：“師姐，你的意思是……”
“嗯。”
盛茂京也是難得一臉嚴肅，“我知道了，此事，我會查。”
這邊商議還未結束，那邊青藥山的山腳下，正有一個作茶女打扮的高挑女子挎着茶簍往山上走去。
杭合歡手裏拿着一個饅頭，慢吞吞的啃着，每啃一口就在心裏說一句“卧槽”，剛剛好啃完了一個易苓臨走時帶起來的門突然被推了開，吓得她差點沒噎住。
剛要張口叫“師父”，才發現來人并不是冷清珏。
杭合歡擦了擦嘴，問道：“你是誰？”
那茶女也像是沒想到屋裏會有人一般，也是被吓了一跳的模樣，斷續道：“我，我是來采茶的……”
“采茶？”
“嗯，采茶的。”
杭合歡懷疑道：“可是現在并不是采茶的時節，你來做什麽？”
那茶女托了托身上挎的茶簍，神情緊張道：“我，我來采茶啊……”
見她這般緊張，杭合歡倒是放松了下來，笑了聲，“我又不會吃了你，你怕我做什麽？你只告訴我你來這裏做什麽便是了。”
茶女瞄了她兩眼，這才捏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說了：“我，我是聽說青藥山上有一種靈藥，能治百病，所以，所以……”
“所以你是想采藥？”
茶女小心地點點頭，又看杭合歡不說話，立即慌忙地補充一般道：“我，我不會采很多的……只要很少，很少就夠了……”
杭合歡有些好奇了，問道：“你采藥是幹什麽用的？”
提到緣由，這茶女似乎很是傷心的模樣，道：“阿爹前些日子跌了跤，摔壞了腿，現在一直高熱不退，大夫說得要青藥山的那種藥草入藥才能治好阿爹的病……”
杭合歡聽完了站起了身，“既是如此，那便走吧。”
茶女一見她站起身，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聽到杭合歡說的話，才敢問道：“走，走去哪裏呀？”
杭合歡沖她笑了笑，“你不是要采藥嗎？正好我也沒事，可以幫你一起找找。”
茶女聞言，也不怕了，感激道：“謝謝，謝謝……”
杭合歡起身走去前面帶路，“快走吧，這會兒剛好出了太陽退了霧，好找些。”
“是。”
那茶女趕忙跟去了杭合歡的身後，二人便一前一後地往山上走去了。
穹首山。
盛茂京一身道氅又是變成了那件粗布補丁的短打衣裳，攆人道：“事情既定下來了，師弟師妹你們便看着辦吧，我那個地啊得翻一翻了，就不招待你們了啊！”
符黎溯見盛茂京當真直接出去翻地了，搖搖頭，道：“看來于掌門師兄而言，我們還比不得他那地。”
戰聽奇起身，“那我便先回去了。”
別愛元也跟着起了身，“等等我，一起走。”
符黎溯也跟着起身，“掌門師兄都這般攆人了，我也就回去清源山了，師弟師妹再會啊！”
待到他們三人全都走光了，尚青陳才将撿到的那串璠珠拿出來，遞給冷清珏，“喏，這等好東西若不是附了魔氣我都想私藏了。”
冷清珏接下，看着珠子上被凝注的符文，微斂眉頭。
“師姐，這魔氣可不像是相柳留下的，我猜測這興許和那相柳只攻擊小師侄一人有關系。”
冷清珏将珠子攥緊，往內輸送靈力，“她會受此影響嗎。”
尚青陳嘆了口氣，“還真是難說，師姐你那五弦琴萬寂倒是可以拿出來用一用了。”
“怎麽。”
“萬寂的琴音，自有驅魔鎮邪之效，若師侄當真受了影響，萬寂便可解決；若沒有，那也就只是給小師侄陶冶心性罷了，如此兩全，也就只有萬寂了。”
冷清珏松開手，見璠珠上的符文重新開始浮動流轉起來，才将其收了起來，“好。”
尚青陳起身，“這事情也就這樣了，顧唯那邊我也會盯着些，沒事我也就回去了。”
“嗯。”
青藥山。
杭合歡左邊胳膊還麻痹着，使不上勁兒，只能幫她看看，問道：“你找的是什麽靈藥？”
那茶女直起身子，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也不知道……大夫只給我看了那樣子，是雙瓣綠葉子夾着紅色小果子的草植，到底叫什麽他也沒說……”
杭合歡聽她這描述，默默複念了一遍，忽然一瞥，右手指向一個地方，問道：“看那，是不是那個東西？”
茶女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湊近了采了一株起來，細細看過了驚喜道：“對對，就是這個！”
杭合歡點頭，“那你便就在這采吧，那一片好像都是。”
“嗯！”
茶女應過聲，便彎腰去才那藥草了。杭合歡有些無聊地跟在她後面不遠的地方，随意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茶女許是見杭合歡肯幫她，倒也沒有遮掩，道：“我叫娶檀。”
“娶檀？什麽取什麽談？”
娶檀邊采藥，邊認真地回答道：“嫁娶的娶，檀木的檀。”
“哦……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娶檀直起身，将藥草放進茶簍裏，道：“是我阿爹給我起的名字，他說他能娶到阿娘是他一輩子最幸之事，要記一輩子的。”
杭合歡無聊地叼了根草在嘴中，道：“那你阿娘的名字裏有個檀字咯？”
“是呀，您怎麽知道的？“娶檀驚喜過後便是失落，”可是阿娘已經不在了……”
杭合歡抿抿唇，“抱歉。”
娶檀聞言又重新笑了起來，“沒什麽的，我和阿爹現在過的也很好，阿娘也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阿爹的！”
看着她姣好有活力的臉龐，杭合歡也被感染的放松了心情，“嗯。”
娶檀又采了幾株之後便不再采了，走到杭合歡身邊，“好啦！我已經采的很多了，我們可以下山啦！”
“好，如果不夠，下次再來。”
“嗯！謝謝，謝謝您呀，您真是個好人呢……”
杭合歡聽了這評價只在心底笑了聲，吐了嘴裏的草，又帶着娶檀沿着來時的路下了山。到山腰溫藥泉的時候，卻正好遇見了冷清珏回了來。
杭合歡收斂了笑臉，叫道：“師父。”
冷清珏看了一眼藏在杭合歡身後的娶檀，面色冷淡，“嗯。”
杭合歡側過頭對娶檀低聲道：“到這你便自己回去罷，我就不送你了。”
娶檀也是小聲的應了，“嗯，謝謝您了……下次再見。”說罷便避着冷清珏逃也似的離了溫藥泉。
冷清珏看娶檀身影在小道上消失不見，語氣冷直道：“她是誰。”
杭合歡道：“她叫娶檀，山下一個茶農家的女兒，上山來采藥給她父親治病。”
冷清珏聽了這話，什麽反應也沒有。杭合歡有些尴尬，看見了她身後負着的萬寂古琴，道：“師父，您是要彈琴嗎？”
“嗯。”
杭合歡去拉她的手往屋內帶，語氣歡快道：“那真是太好了，師父已經好久沒有奏過萬寂了呢！”
冷清珏任由她拉着，只垂着眸子去看兩人牽在一處的手，語氣确軟了不少，“嗯。”
到了屋內，杭合歡以右手撐着頭，巴巴地看着坐在案前的冷清珏。冷清珏将手按上琴弦，過了許久，卻仍是一個音都未曾出來。
“師父？”
冷清珏閉了閉眼，撥了一下琴弦，出來的卻是一聲啁哳之音，而非往日的清冽琴音。冷清珏斂下眼睑，端視琴身，終還是沒有奏下去。
杭合歡疑惑道：“師父，不彈了嗎？”
冷清珏将琴收起，“嗯。”
五弦古琴萬寂，只有五弦，此五弦只有無情無欲超然之士才能奏響。
如今，她已然不能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