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因為窗簾拉得并不嚴實,仍有陽光從縫隙漏進來,灑在了池意秋的身上,為他渡上了一層淺金色的濾鏡。
衛起在娛樂圈多年,早就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美人,但從沒遇見過池意秋這樣的,像一只懵懂不安的幼獸,對人處處防備,看起來天真又易碎,讓人想要占有藏匿。
池意秋小口喝着湯,一邊給家人回消息,他昨晚沒回家,盡管讓司機回去解釋了緣由,他依舊被全家老小遠程教育了一通。只是他那會睡得正沉,一句話都沒看見。
店裏的窗簾上挂着流蘇裝飾,看起來已經有點破舊,有一縷絲線飄飄蕩蕩落下,正好沾在了池意秋的頭發上。
衛起擡手想幫他拿下去,池意秋不習慣旁人的靠近,下意識就揮開了衛起的手,清脆的一聲響。
反應過來之後,池意秋急忙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是我沒提前說,你頭發上落了東西。”衛起解釋道。
池意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後胡亂揉了幾把頭發,細白的手指勾起那縷暗紅的絲線,指甲瑩潤如玉。
衛起盯着他看了幾秒,随後艱難地移開了目光。
池意秋擡起頭,發現衛起低着頭開始吃飯,于是就忽略了剛才一閃而過的不對勁。
盡管衛起窗簾拉得足夠快,他們兩人在早餐店的照片還是被人拍了下來,包括前一晚電梯外的照片,全都被狗仔工作室糊了好多層水印後發到了微博上。
因為衛起的遮擋,池意秋只露了半張臉,在厚重的水印之下仍舊可以看得出長相過分精致。
雖然照片很快就被删除,但依舊在小範圍流傳開。因為衛起早就公開出櫃,大家都在猜測那個只露出半張側臉的美人究竟是不是他新電影開機發布會時所說正在追求的對象。
池意秋知道這件事時,網上已經一張照片都沒有,他無奈地與同事解釋:“我們真的只是碰巧在酒店遇見,又一起吃了頓早餐而已。”
池意秋心道,他現在明白時葉的感受了,大家看圖說話的功力太強,他如果不是當事人,差一點就相信了那些鬼話。
比網絡上流傳的那些更加清晰的照片也送到了秦越安的手裏,他當時還在開會,身邊溫度驟然降了下去,簽字筆在他手裏斷成兩截,墨水低落在會議室的淺色地毯上,很快暈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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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彙報的員工被吓了一跳,以為老板對他們的工作成果不滿意,結結巴巴結束了彙報,臉色難看地像是即将要奔赴刑場。其他員工也都不敢說話,低着頭等待老板發落。
他們都沒注意到,秦越安的臉色更加難看。
秦越安的注意力已經沒辦法繼續放在工作上,匆匆結束了會議,還沒等到下班就離開了公司。
池意秋剛出公司門就覺得不對勁,旁邊的黑色車裏突然下來一個人,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秦越安帶上了車:“你又發什麽瘋?”
秦越安沉默不語,吩咐司機開車。
池意秋嗅到了車裏濃烈的酒味:“你喝醉了?”
秦越安卻說:“我看見了,你和那個導演的照片。”
“那些都是假的!”池意秋咬牙道,“就算是真的,也跟你沒有關系。”
池意秋想,他如果真的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就好了。然而事實上,他根本沒有開始一段新戀情的準備。
秦越安當然清楚,就算池意秋真的和那位導演在一起,他也沒有資格過問。但只要想到池意秋會屬于另外一個人,徹底從他身邊消失,他就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原本去了朋友的酒吧借酒消愁,然而酒精并不能削弱他的半分痛苦,他最後還是沒忍住,來這裏帶走了池意秋。
車子一路行駛,傍晚的車流比白天擁堵,他們過了很久才到達目的地。池意秋認出來,這是秦越安居住的公寓,他曾經在這裏住了五年,再熟悉不過。
“秦總,難道你是想綁架我嗎?”池意秋冷聲道。
秦越安醉得越發厲害,握着池意秋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不能讓你去見他。”
“我不去見衛起,我要回家。”
然而秦越安根本聽不進去解釋。
跟着池意秋的保镖早就被甩開,剩下的那幾個原本就是秦越安的人,自然沒人過去阻止,兩人最後還是拉拉扯扯進了電梯。
到了門口後,秦越安握着池意秋的手用他的指紋開了鎖,幾只小貓聽見聲響後跑了過來,只不過它們的主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它們。
“你……放開!”秦越安的力氣太大,池意秋根本無法掙脫。
酒精放大了心裏的感情與執拗,秦越安滿腦子都是不能讓池意秋離開。
“秦越安,很痛……”池意秋的聲音抖了兩下,聽着特別委屈。
秦越安急忙松開池意秋的手腕,上面已經多了幾道紅痕,他放緩了力道,揉了兩下:“年寶,對不起。”
“真覺得對不起就放我回家。”池意秋也分不清秦越安是真醉了還是借酒裝瘋。
“不行。”池意秋的手腕再次被攥緊,這次的力道輕了不少。
秦越安皺着眉頭思考,似乎在想該把人藏在哪裏。
池意秋索性不掙脫了,跟醉鬼沒什麽道理好講,他被迫參觀了一遍房子,最後進了主卧。
“秦越安,你喝醉後的樣子真是一點沒變。”池意秋氣惱道。
秦越安從前也是這樣,喝醉之後就拉着他躲躲藏藏,有次還在儲藏室睡了一晚上。之後,家裏的每個房間都被鋪上了厚地毯。
“你別走。”
池意秋惡狠狠道:“不走了,天一亮,我就去報警,告你非法拘禁。”
秦越安木楞愣道:“哦。”
“哦什麽哦,還不睡覺。”
“好。”盡管池意秋說話特別兇,秦越安的情緒莫名被安撫好,他乖巧地躺下,蓋好了被子,又盯了池意秋一會,眼皮終于支撐不住,沉沉垂下去。
池意秋嘆了一口氣,有些累又有點迷茫。
借着窗外的月光,池意秋看見了秦越安在睡夢中勾起的嘴角,他似乎還說了一句夢話,池意秋沒有聽清。
秦越安很少笑,冷淡又疏離,看着生人勿進,很不好相處。但是池意秋知道,他大笑時眼睛會變成一道彎月,虎牙又給他添上了幾分稚氣。
池意秋以前經常逗他笑,他覺得那樣的秦越安很可愛。
但秦越安嫌棄自己笑起來太傻,從小就木着一張臉,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兇巴巴的,像個假人。
池意秋小聲嘀咕了一句:“是做了什麽美夢,笑成這幅模樣。”
他掰開秦越安的手掌,這人是真醉得不清,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給人蓋上被子時,池意秋注意到秦越安的手上與襯衫袖口都帶着黑色的墨水點。
走出主卧後,池意秋給秦今打了電話,讓他找個人過來照顧秦越安。
經過客廳時,池意秋發現茶幾上放着一沓照片,因為燈光昏暗,他并沒有看清楚,直接略了過去。
客廳裏多了不少寵物用品,池意秋心道,果然變了很多。
有兩只貓咪小心翼翼靠近,圍着池意秋轉了一圈後頭貼在他小腿上蹭了蹭,叫得奶聲奶氣,仿佛是在撒嬌。
池意秋摸了摸小貓,手下觸感柔軟溫熱,他不自覺笑了一下,低聲說:“我要走了,再見呀。”
池意秋走近才發現,大門只是被虛掩上,出去之後,他看了一眼對面緊閉的房門,腳尖頓了一下,還是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