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毒屍

清河平鄉的一家酒館之中,今天仍舊聚集了不少好酒之人,他們來自各省各地,有經商的,有探親的,有不少愛湊熱鬧,亦有喜歡道聽途說之衆,這些都是酒館內經常見到的人。

「你們聽說了嗎?」

「聽說什麽?」

「咱們山上有毒屍啊!據目擊者說,是比鬼将軍不遑多讓的高等兇屍,來自昆侖山,但那邊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巫毒師。」

「昆侖山?那個地獄之門?距離咱們清河也不近,那兒有路不好走,怎麽會到這裏來?真是亂世之始妖孽生。」

「你提起這個毒屍,今早不是有聽說過含光君到附近來了嗎」

「逢亂必出的姑蘇含光君?這下好了,有夷陵老祖在,那怕什麽昆侖毒屍。」

「沒錯!」

夷陵老祖魏無羨重歸于世後,經歷過不少風風雨雨,排除了衆多難關,最終跟藍忘機在藍氏的祠堂結為道侶,這件事雖然是只有少數人知道的秘密,但整個修真界也沸沸揚揚的傳言,無論在何時何地何方,只要有含光君的地方就必定會有夷陵老祖的出現,他們總是形影不離,這件事已成為一個公開的秘密。

在遠離平鄉并不遠的山林上,任人在此處走上半天,也沒有看到活物,只因沿途的動植物全都被毒死,腐死後的屍氣甚重,臭氣薰天,借此推測出毒屍的移動方向及行動力,相信不出二、三天便會到達平鄉去,到時可謂大事不妙了。

藍忘機一身素白長衣靜靜的站在樹下,低聲問道︰「還在附近嗎?」

魏無羨單腳半跪在地,仔細察看着地面上的黑泥,在衣袖中取出一雙特制的手套載上,随手抓起地上的黑泥,于手掌中心摩擦了一下,神情非常疑重的道︰「嗯!這仁兄滿身是毒,而且怨氣極重,距離咱們似乎不出三裏遠,絕不能大意。」

藍忘機問︰「知道是什麽毒?」

魏無羨一邊脫掉手套,一邊說︰「如沒意外應該是蠱毒。我曾經看過一冊古籍,相傳古人制作蠱毒,是将數種含劇毒之物放在一個甕裏,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存活者就是蠱,蠱毒原專治死病惡瘡,後來才被人利用來害人。」

藍忘機搖搖頭,然後平視前方,說︰「善惡随作,禍福自招!」

魏無羨攤攤手,難得的沒有說上什麽,因為他亦是如此,當初制作陰虎符,也不是為了什麽目的而制作,結果弄得一片腥風血雨,血流成災,其結果不就一樣嗎?

兩人又往山上前進了一段路,魏無羨一直低頭研究被他保存好的黑泥樣本,準備回去用來測試新的風邪盤,卻完全沒留意到走在前方的藍忘機徒然止步,直至軟軟的撞到他的身後,方始擡頭。

藍忘機伸手攔住魏無羨,不讓他前行,說︰「退後!」

在他們的前方,一具眼眶全白的男性兇屍遠遠站着,他全身腐爛不堪,半邊臉更露出滿是蛀洞的白骨,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是何方人士,只因黏滿了一種濃稠的黑色黏液,而且是屬于帶腐蝕性的,想必衣服內的慘狀也不難想像。

這樣滿目瘡痍的毒屍看到了魏無羨,不但沒有躲遠,反而極為警惕的面向他們,就如當年成了兇屍的赤鋒尊一樣,潛意識的對魏無羨産生抗拒,有着随時失控的敵意。

魏無羨極為緊張的拉着藍忘機一并後退,在早前得知有這具毒屍時,他确實有想要試着收歸旗下之意,但當接觸到兇屍的怨氣時,他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說︰「邪門得很!他就是練蠱師本人,應該是出了什麽意外,自己掉到了蠱甕裏,存藏在這屍體內的不是人的怨,而是百蟲的怨,這些毒蟲連他的怨氣也吞了,一定要燒了,再淨化,否則後患無窮!」

藍忘機也同意的點頭說︰「嗯!你先退後。」

魏無羨連連退後,不忘提醒︰「藍湛,一不能被他所傷,二不能沾染毒血,既然不能埋身戰,我只能靠你了......」

藍忘機回應︰「好!」

毒蟲本是沒有思想的,其怨氣是靠着本能而生,所以沒有人的怨氣那麽容易操控,魏無羨往旁邊挪動,毒屍的目光便随他的身形而動,魏無羨不能随便出手,動作更不可以太大,仿佛覺得只要一念動腰間的陳情,毒屍便會發難暴走。

他無聲無息的伸手入袖子中,緊抓一疊火符,才稍稍的略為有安全感,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靜如止水,他不能讓毒屍覺得他有敵意,待藍忘機壓制毒屍之後,他再引火化掉就行。

藍忘機把手放在古琴「忘機」琴弦上,左手緊按弦邊,右手起手彈之,琴音注入靈力,如冰泉流水,清澈無垢,所到之處一片澄澈,音韻細細輕如搖籃曲,毒屍受了琴音的影響,怨氣漸漸的平穩,在原地搖晃處于半睡半醒之間。

魏無羨看準機會在袖裏拉出火符,手中數十張火符如箭射出,在半空中劃出數道火線,瞬間把毒屍團團圍住,轟然的燒作一團。

毒屍雖被琴音壓制,可蟲怨卻對火産生極大的抗拒反應,因為火符沒有加注靈力,火力不足,毒蟲并沒有因此燒毀徹底,它們受着火燒折磨,随即催動起毒屍喉間的聲帶,咆哮一聲,化解了藍忘機的琴音,同時直直的沖向魏無羨。

藍忘機見琴音已控制不了,急忙往古琴的邊緣一拍,音止弦出,琴弦如蜘蛛網般架滿在毒屍跟魏無羨之間,藍忘機一邊靠近魏無羨,一邊收緊琴弦,鋒利的琴弦便削掉毒屍的手臂,肩膀,甚至把其中一腳也削去了,但還是沒能阻止毒屍前沖的去勢。

藍忘機搶前伸手把魏無羨一拉,緊緊的護在懷中,毒屍終在碰到他們之前,就被切成碎塊,滿地屍塊腥血如黑泥,還有屍蟲攀附,恐怖異常。

魏無羨從藍忘機身上掙紮出來,緊張的問︰「藍湛!有沒有受傷?」

藍忘機搖頭︰「沒有!」

魏無羨檢查起藍忘機的手說︰「血呢?有沾到嗎?」魏無羨才剛說完,便看到藍忘機那護着自己的手,手背沾滿了毒屍噴灑出的黑血,連衣袖也被腐蝕爛掉,魏無羨立即取水沖洗,黑血雖然被水洗走,可是手背的皮膚上,已被腐蝕出一大片傷口,并染上了一層紫黑青綠的毒色。

魏無羨二話不說,抽出藍忘機腰間的避塵,在他的手背上割開了一條血痕,試圖把毒迫出來,一番功夫後,皮膚上的毒色去盡,魏無羨才用藥膏輕輕的塗上,幫他包紮說︰「藍湛!我的好藍湛!你別總是不顧自己來保護我,好不好?看到你受傷,我好心痛。」

藍忘機定眼看着魏無羨為自己包紮傷口,雖面無表情,聲音卻很柔軟的說︰「可我也不想你受傷。」

魏無羨還真的差點忍不住想要去親他一口的沖動,但處理毒物之事要緊,說︰「有帶解毒.藥嗎?你先服,暫時別運轉靈力,我去把屍體處理掉。」

處理後續可真的不容易,魏無羨雖然把屍塊燒掉,但毒血及毒蟲遍布了整片樹林,他們差不多要把半個山林給燒個幹淨,才完全除去怨氣,把火撲熄之後,也已日落西山,二人并肩回到了平鄉的客棧,魏無羨跑去點了幾道菜,這一頓飯出奇的全是淡口清菜,一點紅也沒有。

魏無羨邊用筷子挑起青菜邊說︰「這家店的青菜口味也不是太淡,還可以......」

藍忘機坐在一旁,微微的點頭回應。

魏無羨把菜送到藍忘機的碗裏說︰「怎麽吃那麽少?平時跟我吃辣菜吃上瘾了嗎?你中過毒,要吃清淡一點的。」

藍忘機放下筷子說︰「是你吃得太少。」

桌上所點的菜,差不多是藍忘機一個人在吃,魏無羨就只是一開始動過筷,也沒吃幾口,當然還有不少剩菜。

魏無羨頓了頓︰「我吃!」舉筷便把剛才挑起的青菜送到口裏,但因為他吃得太急,還差點被嗆到。

藍忘機輕掃他的背說︰「別急!」

魏無羨伸手取水,卻發現壺中已沒水,舉手招來夥計。只見那夥計忙得不可開交,東撲西摸的才走過來斟水︰「真不好意思,這店就我一人......」

魏無羨說︰「明的,明的。對了,有酒嗎?」

對魏無羨而言,飯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尤其在勞動過後,酒瘾特別的重。

夥計熱情的說︰「公子如果想要酒,可以到附近的酒館去,最近他們釀了新酒,吸引了不少人去一嘗滋味。」

這一說,魏無羨眼前為之一亮,雖然藍忘機一向不許他太過嗜酒,但今天卻沒說什麽,所以大膽的問︰「藍湛......」

藍忘機放下水杯說︰「去吧!不能過多。」

魏無羨高興一笑說︰「我很快回來,你回房等我。」

藍忘機把銀兩放下,說︰「好!」

藍忘機獨自返回房間休息,魏無羨則依夥計所指示的酒館而去,原本他打算買了酒,拿回去再喝,但酒館鬧哄哄的在鬥酒,他忍不住多留了一會。

當魏無羨回到客棧時,已差不多接近亥時的尾巴,他手仍然抱着酒壇,把房門推開便自顧自說︰「藍湛!我回來了!剛才有兩人在鬥酒,很熱鬧,但我沒有多喝,真的...」

目光偷偷看向藍忘機,他坐在木榻上打坐,并無責怪之意,魏無羨随即一副想要去作弄的表情,怎料當他走近榻前,便察覺到藍忘機臉目青黃,眉宇之間有一絲不可言喻的痛苦神色,魏無羨大驚,當下挽起藍忘機的手袖,看到青紫的毒色在手背的傷口再現,并已蔓延到手臂上,把整條臂也變成了青紫色。

「糟糕!」

魏無羨脫下了藍忘機的衣衫,露出了整條手擘,把中衣的袖子撕成布條緊緊的綁在手擘上,然後開門招來了客棧老板,問︰「這城可有大夫?不......有仙府嗎?」

魏無羨急得自己開口都有些混亂了,老板說︰「說到咱們清河,不就有聶氏仙府嗎?大夫的話是有的,可是老人家最近也生病了,還真是能醫不自醫...公子,你需要看病?」

魏無羨回頭看了藍忘機一眼,說︰「行了,我會解決。」

魏無羨關上房門,靜靜的看着躺下的藍忘機,蠱毒不是普通大夫可解,他記得溫情曾經跟他說過,蠱毒千品,種種不同,一定要對症下藥,否則便會加速毒發,所以不能随便就醫。

魏無羨想了想,便帶上了手套,走到榻邊把避塵拔出,在藍忘機的手擘上每一吋割出一道劍痕,血跡斑斑的血痕,滿手青紫的血,魏無羨确實感到心痛,竟然把那白晢幼滑的手弄得傷痕累累。

魏無羨眼也紅了,連連說着︰「對不起,藍湛,你忍忍......」

魏無羨把左手放在藍忘機的胸口,右手放到被布條緊縛着的手臂上,他催動了莫玄羽這個身體內的金丹。

其實這副身體靈力不足,并不是因為莫玄羽不能結出金丹,而是他對修丹并不熱衷,但身體到了魏無羨的手,縱使他已有怨氣能驅使,仍很努力的儲存靈氣以備不時之需,而最近他終于成功修成了金丹的初形,想不到那麽快便能派上用場,雖然靈力不多但已足夠。

魏無羨目光一凝,左手靈力輸送到藍忘機的身上,守護着他的心脈,右手怨氣聚在手臂上,把已被蠱毒壞死的肌肉當作屍塊般加以控制,以毒攻毒,強硬的抵抗蠱毒繼續入侵,待藍忘機的臉色比較好一點,魏無羨才徹手收回。

可這樣子不治标也不治本,只能不再惡化下去。

魏無羨當機立斷,背起藍忘機離開房間,交待好夥計小心清理毒血,付上賠償的銀兩,便急不及待的離開平鄉,以他的腳程,半天應可趕到清河聶氏的不淨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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