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劫動
「嬰！起來......」
耳邊傳來叫喚聲，魏無羨睡得迷糊的轉過身，呢喃着說︰「二哥哥，讓我多睡一會......」
抱山散人嘆了一口氣，雙手放在魏無羨的額角兩邊太陽穴上，用力一按，魏無羨立即整個人驚醒，大叫︰「什麽？」
抱山散人說︰「已經午時了，你昨天夜裏作賊嗎？」
魏無羨輕揉着微微刺痛的額角說︰「這是什麽話？也不想想昨天是誰給了我那麽多課業，這座山我快要跑遍了，結果呢，人家藍氏卯時作，我卯時才息，多睡一會有多過份？」
抱山散人說︰「可你也還沒把課業完成。」
魏無羨抗議着說︰「那妳別給我那麽多，我就算是天才也只得一雙手一雙腿......」
抱山散人說︰「明天便是一月之期，咱們可要回到山上去，今天你可要把課業完成，還有施針的練習，也不能省掉。」
魏無羨把手垂下，有點失落的說︰「我知道了。」
抱山散人在魏無羨的前額上，用手彈了一下說︰「別再想了，溫泉相遇後都有一月時間，藍忘機早就離開洛陽了......」
魏無羨撫着前額說︰「我知道了，等等......我何時有想起藍湛？」
抱山散人說︰「不知誰剛才提起藍氏的作息時間，又喊着藍二哥哥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要記得自己的承諾。」
「我記得！」
魏無羨絕對不會忘記那個彷徨無助的夜晚，如果是以前的他，孑然一身什麽也不用想，苦？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但是現在的他卻沒以前的灑脫，他不能想像失去藍忘機之後，他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把他練成兇屍？跟自己一起回走獨木橋？藍忘機絕對不會希望這樣，那他該怎麽辦？
為了救活藍忘機，他選擇了這條獨自走下去的路，就算藍忘機已不再記起他，不再等着他，但若能像之前在溫泉的相遇一樣，讓他能對相遇以及未來有所期待的話，也不至于太過寂寞。
魏無羨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他也沒後悔過自己的決定，說不寂寞？騙誰？所以這兩年他把感情跟思念，都沉醉在道門五術的醫術一門，希望當他們再次走在一起時，他多少能幫上一點忙。先不要說能像抱山散人般妙手回春，要達到溫情的層次，起碼還要修十年以上，但他不要，最多五年，這已經是一個忍耐的極限。
魏無羨在草叢中拔出一種寧神安睡的草藥，只要再加上另一種常見的花，便會達到昏睡的效果，這是他從溫情那邊學來的。
無論如何，魏無羨也想偷偷下山去看一下，如果藍忘機已離開，便死心的跟抱山散人回山上去。但如果藍忘機還留在洛陽，他很想再見他一面，就算只能遠距離看一眼也好......
想到這兒，感覺很像是七夕的牛郎及織女，魏無羨忍不住一笑。
到了晚上，魏無羨偷偷的把不易察覺的少量草藥放到水中，心裏很抱歉的說：「師尊......姨娘！妳乖乖的睡，我答應妳，只是去看看便回...」
果然吃飽不久後，抱山散人便開始有了睡意，她看向仍然在研磨草藥的魏無羨說︰「既然明天便回去，今天不幫你施針了，這段日子每天一個時辰溫泉再加針炙，把你身體底子打好，但還是需要你自行打坐調适，讓怨氣及靈氣保持一個平衡。你磨好這份草藥便去休息吧！明天再收拾離開。」
魏無羨裝作專心的說︰「師尊好好的休息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抱山散人斬釘截鐵的說︰「你是大孩子！」
魏無羨別過臉說︰「睡妳的吧！」
拿着木棒假裝研磨草藥，魏無羨靜靜的細聽情況，然後輕聲放下木棒，便竄身而走，別說他誇大自己的本領，他很善于隐藏行縱，除了藍忘機會發現之外，他敢說就算夜闖蓮花塢，在江澄臉上畫大花臉，江澄也未必知道是什麽一回事？
洛陽城果然是一個熱鬧的大城鎮，入夜後大街仍然燈火處處，雖然店子都關門了，但魏無羨還是自得其樂的大街閑逛。
久違的閑逛過後，他留意到城中唯一比較好的一家客棧處，有一道淡淡的結界，躍上二樓的檐蓬，他一眼看到放在桌上的忘機琴，這是藍忘機的房間，魏無羨完全沒有想到藍忘機竟然還留在洛陽，這一月他在做什麽了？
現在該快要子時了，藍家的作息可是亥時，他應該已休息了吧？
魏無羨悄悄的推開窗，以極輕的腳步潛進了房間內，他只是想要看他一眼，所以沒打算把他給吵醒，剛巧月亮的光被雲層給擋去，房間內一片漆黑，他并不知道藍忘機很警覺的醒了過來，提起枕邊的避塵，不動聲色的起來，躲了在木榻的角落處。
感知到結界還在運行，偷偷潛入的一定是人，藍忘機極為警戒這個悄悄闖進他房間的人，如果進來的人是小賊還好，可對方卻朝木榻走來，而且身上似乎有着極淡的怨氣，實在居心叵測...
這月以來，藍忘機被姜元偷襲的次數甚多，而且他的行動越發猖狂，更曾經傷及了無辜，已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
藍忘機不暇思索的便舉劍刺去，避塵靈光一閃，冷列的藍光一下子照亮了整間房間，冰晶透徹的劍勢完全不留痕跡。
當藍忘機看到了來人是魏無羨時，手為之一抖欲收劍勢，可避塵的劍尖已抵胸口，并且狠狠的刺了進去。
魏無羨低頭看着正刺穿自己胸口的避塵，涼涼的沒有任何感覺，然後望向一臉茫然的藍忘機，魏無羨此刻并不怒也不怨，他只懊惱的反笑，他母親及師叔下山都有活上數幾年，他卻三個時辰也沒有，是他欺騙師尊的報應？老天還真的不太喜歡他...
藍忘機腦中一片空白，他其實并不想傷害眼前的人，他松開握劍的手，看着他軟倒在地上，那條束在發上的純白抹額，續漸被染成紅色。
眼前的血紅，如火一般灼熱，藍忘機像是被觸及而燃燒，火熱的感覺一路燃燒到他的胸口，然後漫延到全身。
他心裏那個缺失的記憶被瞬間填滿，一個笑容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天子笑，分你一壇，當做沒看見我行不行？
我想一輩子都和你一起夜獵...
你特別好，我喜歡你！
藍湛，看我，快看我...
一幕一幕的回憶湧上心頭，藍忘機看着倒卧在血泊中的魏無羨，看着正刺在他胸口的避塵，看着他那蒼白的臉上仍然挂着的淺淡笑容，藍忘機的心一下子結成了冰，仿佛再也不懂得跳動，耳邊一切變得寂靜，變得虛無。
藍忘機跪了下來，淚水止不盡的落下。
他把自己半身的靈魂給親手毀掉了......
魏無羨手伸向藍忘機︰「藍湛......別哭......」一說話便滿口鐵腥味，不吐不快，大口鮮血噴出，嗆得他想咳又不敢咳，生生忍住。
因為胸口被劍刃卡着，魏無羨只要一開口便會痛，可他想要聽到藍忘機的回應，強忍着痛楚，叫喚着說︰「藍......湛... ...」
藍忘機抖着手不敢去碰，生怕只要一接觸就會失去，但看着魏無羨的手往他那邊伸來，便輕力的握起了他的手，聲音微微發抖的說︰「我在...」
魏無羨嘴角一揚，說着：「別哭......」說話的同時，胸口總是傳來壓迫感而微微刺痛：「藍...痛...幫我......幫我拔掉... ...」
藍忘機緊握着魏無羨的手，傳送着靈力，連連搖頭說︰「不可！」
靈力的傳送，雖然讓血暫時止住了，但只要不把避塵給拔.出來，便不可能得到治療，可是拔劍的風險太大，藍忘機不敢嘗試，他連碰也不敢碰。
「別慌！讓我來......」聲音發出的同時，窗外突然飄進了一身白衣的女子，她對着藍忘機說︰「我是抱山散人，這小子的師尊！ 」
「師......」
「閉嘴！竟敢給我落安眠藥，你吃熊膽了......」
抱山散人讓魏無羨平躺，撕開了他的上衣，然後取出數十支銀針，在胸口大大小小十多個穴位刺了進去，施針速度奇快，力度及準确度更是驚人。
抱山散人看着藍忘機說︰「可以了，你來拔劍，輕點！慢點！」
抱山散人是醫術聖手，當下她說可以拔劍，藍忘機便站起來依她所說的去做，藍忘機一點點的把避塵拔出，他看到魏無羨痛得皺眉，想收手，但在抱山散人淩厲的目光驅使下，他最終還是把避塵給拔.出來。
藍忘機看到魏無羨已痛得昏了過去，慌亂的叫道︰「魏嬰！」
抱山散人邊埋首處理着傷口，邊說︰「別叫了，你想叫醒他讓他繼續痛嗎？」抱山散人說話總是口不饒人，又有點尖酸刻薄，跟她一身白衣仙人的氣質，有着天壤之別。
藍忘機收起避塵，問︰「前輩！他的傷......」
抱山散人取出手帕，細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說︰「所幸你有收斂劍勢，這一劍在心髒旁察過，偏一點點就被刺穿了，而且避塵劍身極薄，并沒有傷到內藏，這點出血死不了」。
「謝......多謝！」
抱山散人察覺到附近不尋常的怨氣，說︰「先帶這小子回山上，這兒并不安全！」
藍忘機把魏無羨輕柔的從血泊中抱起，久違了的那份觸感就在懷中，曾是自己百般呵護的存在，此刻卻是傷痕累累的躺着。
抱山散人說︰「迷陣還在生效，所以不能禦劍，跟我走......山路難行，抱穩一點，不能讓他傷口破裂傷害到心脈。」
「是！」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