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扯謊和影像
“我還真不在。”
亞撒的話像是在雷塞爾緊繃着的一根弦上投下了一顆點燃了的炸／彈, 約書亞一個沒拉住他，雷塞爾就掙脫了他的束縛，但還沒等他碰到亞撒, 就被亞撒冷着臉扣住肩膀，手臂被猛地折向身後，他正要翻身，又被亞撒輕巧地一腳踹在膝彎, 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你！”
“雷塞爾, 不管你相不相信，”亞撒并沒有打算一直扣住他的意思，轉手就松開了他，手腕上的智腦響了一聲，亞撒眉頭緊皺着，無暇顧及于此, 為了避免現在還處于時空狀态的雷塞爾上來給自己一下子, 他警惕地後退了兩步, “克萊蘭老師真的不是我殺的。”
智腦還在不停的響着, 亞撒卻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對雷塞爾道：“昨天晚上我的确不在元帥府，我去了貧民區的郊區, 至于我去那裏是為了什麽, 抱歉, 對此我無可奉告，但我能保證的是我确實沒有在昨天晚上遇見克萊蘭老師，你知道的，克萊蘭老師家和貧民區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雷塞爾嘶啞道：“那邊有目擊者，你這邊又有誰能為你作證？”
“凱爾士兵長, 昨天晚上是我托他帶我去的貧民區。”亞撒迅速垂眸瞥了一眼智腦，只零星地看見了埃德蒙的名字和“很快”“等着”幾個字，他抿了抿唇，“如果可以的話，我相信凱爾士兵長會願意為我作證。”
“可目擊者……”
“雷塞爾，”約書亞打斷了他的話，他把雷塞爾扶了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亞撒，“我相信亞撒不是這樣的人。”
“……是啊，你可是羅德裏格爾家族的人，怎麽會不相信自家人？說到底，我才是那個外人。”雷塞爾低着頭，沉聲道，他的聲音因為過大的情緒波動的影響，變得很嘶啞，聽上去就像是被十幾把利刃劃破了一樣，然而更讓人心寒的是從他嘴裏吐出的話，他每說出一個字，約書亞的臉色就慘白一分，直到最後，不知不覺之間約書亞已經松開了雷塞爾，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雷塞爾話說完才覺出後悔，但他只是擡起頭，絕望的對上約書亞的眼睛，在那雙眸子裏，他看見了狼狽的自己，還有約書亞失望驚愕的眼神，他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面對戀人錯愕的神色和友人不安的注視，轉身跑了出去，等到約書亞想要追出去的時候，早就不見了蹤影。
“抱歉。”約書亞餘光瞥見追上來的亞撒，低聲道，“雷塞爾的父親是阿帕爾地區的主管，平時沒時間照顧他，他母親是個BETA，很早就去世了，克萊蘭老師算是他的半個父親，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你的臉要不要來處理一下？我怕到時候會留疤。
亞撒自然也知道克萊蘭的死對雷塞爾的影響有多大，但此時比起臉上的傷，他更想搞清楚今天這一通究竟是怎麽回事。
正巧，埃德蒙因為發信息給他一直沒人回複，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亞撒對約書亞說了聲“抱歉”，接通了來電：“埃德蒙先生？”
“我在阿爾貝托門口等你。”埃德蒙開門見山，一句廢話也不多說，亞撒也沒心思繼續呆在這裏：“埃德蒙先生來接我，我估計他也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學長，一起走嗎？”
教室裏剩下的人看着亞撒和約書亞一前一後的離開，面面相觑，都覺得這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塞缪爾是在雷塞爾對亞撒動手的時候第一個沖上去攔人的，此時正手足無措地在智腦上安慰另一頭為亞撒擔心的萊恩：“沒事沒事，我敢肯定，他剛才的表情絕對不像是有事，就差拿刀砍人了……不是不是寶貝兒，是我說錯了……”
科維表示單身狗傷不起，轉身試圖乞求一波八卦投喂。
……
“為什麽一直遮着臉？”埃德蒙坐在星艦上，亞撒的對面，終于忍不住問出來了口。
亞撒面不改色地繼續用手捂着臉：“牙疼。”
“牙疼為什麽捂着腮幫子？”埃德蒙向他靠近一步，亞撒不着痕跡地朝後退了一步，埃德蒙眼神一厲，“你再後退試試？”
亞撒果斷不動了。
“手拿開，我看看。”埃德蒙語氣放溫柔了不少，然而亞撒堅決的搖了搖頭，知道實情的約書亞開始後悔坐在亞撒旁邊——埃德蒙的視線快要把他燒焦了。
“聽話。”埃德蒙繼續耐心道，但亞撒怎麽都不肯挪開手，埃德蒙沒了耐心，換了個直接了當的方式，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了下來，亞撒急着用另一只手擋住臉上的傷，不料另一只手也被埃德蒙抓住，臉上的傷頓時展露無遺。
雷塞爾的拳頭不是說着玩的，再怎麽說也是個ALPHA，這一拳在亞撒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打過來，直接擦掉了一層皮，因為雷塞爾用勁過大且行為失控，這一下子不僅導致他臉破皮，傷口處也迅速的紅腫起來，連帶着破皮的地方也殷紅殷紅的，看上去很是觸目驚心。
埃德蒙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誰幹的？”
約書亞趕緊要解釋，卻被亞撒制止了：“不小心撞的。”
這得撞哪裏去才能撞成這幅樣子？這謊扯得約書亞都快要看不下去，但亞撒明顯不想讓他開口，約書亞欲言又止的樣子被埃德蒙看了個正着，頓時猜了個大概，心疼之餘又對他刻意隐瞞的行為有些莫名生氣，但他很快的就把這心緒壓了下去，起身找來醫療箱，把不情不願的亞撒拉到自己身邊，小心地給他處理傷口。
“……究竟是怎麽回事？”埃德蒙的動作很輕柔，搞得亞撒對剛才的随口隐瞞都有些于心不安，趕緊找了個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埃德蒙給他貼上白色的醫用繃帶，視線在他躲閃的眼神中停留片刻，随即低頭繼續檢查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兩個小時前，克萊蘭的屍體在阿帕爾C區被發現，初步推斷他是在昨天晚上的八到九點之間被害的，至于為什麽未被判定為自殺，是因為目擊者提供的影像證據中清楚地記錄下了兇手的行兇過程。”
“有影像證據？”約書亞愣了一下。
埃德蒙微微點了點頭：“是的，已經請人來看過了，影像沒有任何作假的可能性。”
約書亞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亞撒，亞撒對他的打量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安，他低聲問道：“裏面的人真的和我一模一樣？”
埃德蒙的動作頓了一下：“不。”
“嗯？”
“到時候你看了就知道了。”埃德蒙并沒有直接告訴他，轉眼間，前方駕駛艙中傳出布萊爾的聲音：“少将，阿帕爾C區到了。”
十幾分鐘之後，亞撒終于知道埃德蒙所說的“看了就知道了”是什麽意思。
十字路口的路燈下，克萊蘭的屍體還沒有被帶走，現場被刺眼的明黃／色線條圍了起來，大片大片的鮮血染紅了地面，克萊蘭的眼睛大睜着，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并非被突然襲擊時的驚恐亦或是驚訝，而是出人意料的平靜——亞撒看到這一幕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他似乎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解脫。
他的身上滿是傷口，深處可見骨，但致命傷卻是腦後的重擊，那道傷口造成了他後腦處的嚴重凹陷，看上去很是慘烈。
有不少身穿星際警服的警官在小聲交談記錄着什麽，見埃德蒙幾人過來，目光迅速地在他身邊的那個黑發少年身上停留片刻，又低下頭去。
約書亞捂着嘴說不出話來，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不僅是他，就連亞撒都在發抖——昨天還在課上耐心解釋“為什麽機甲不能用普通潤滑油進行保養”的人今天就以這麽慘死在你面前，就算是再冷面心腸的人也沒辦法保持冷靜，更何況亞撒也并非那樣的人。
埃德蒙扶住了他：“看見了嗎？他身上的傷口和你用畢高造成的傷口極為相似，但……”
“……但昨天晚上畢高不在我身上。”亞撒聽出了他的意思，啞聲補上他的下半句話，“自從上次從艾麗娅行星回來，畢高就一直被保存在科研處的保險箱裏。”這件事不僅只有他知道，前兩天畢高還被在星際電視上作為科研處的科研報告展示出來，幾乎整個萊特第一行星的公民都知道畢高不在亞撒手上。
這簡直是個巨大的悖論，所謂的“兇手亞撒”用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外面的“畢高神杖”殺害了克萊蘭，只要有點智商的人就知道這絕對不可能，但……
“影像呢？”約書亞出言打斷了他們，“影像裏究竟有什麽，能讓雷塞爾肯定是亞撒做的？”
布萊爾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埃德蒙，埃德蒙點了點頭，布萊爾把自己的智腦打開，懸浮屏出現在幾人眼前，布萊爾的手指快速地在智腦上點／擊，懸浮屏上開始播放一段影像。
影像拍的很晃，能看出來是在這附近拍的，晚上的燈光因為鏡頭不穩定的原因顯得有些模糊，過了一會兒，克萊蘭的身影出現在了影像中，他走到路口的路燈下就停住了腳步，開始東張西望，似乎是在等什麽人，這時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黑影，克萊蘭的反應就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家夥的出現，但因為年紀大了的緣故，閃躲不及，被他撲倒在地，黑影手中拿着一把頂端帶劍刃的棍子，瘋狂的攻擊他，沒多大會兒，克萊蘭就一動不動了，黑影站了起來，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費勁地把克萊蘭翻了過去，使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從背後掏出一把武器……
……重重地朝着他的後腦上砸了下去！
約書亞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再看，亞撒卻緊盯着黑影的一舉一動。
黑影砸完之後，又把克萊蘭翻了回去，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他似乎注意到了拍攝者的存在，臉轉向了鏡頭，影像在這一段搖晃的尤其厲害，鏡頭裏只能看見一雙在黑暗中異常明亮的眸子。
一藍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