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元宵燴餅

小孩看上去四五歲的模樣,雖然小臉上灰一道白一道,像只在灰堆裏打過滾的小奶貓,但仍能看出膚色細嫩瑩白,是鄉村習慣了風吹日曬的孩子所沒有的。

想到剛剛發生的走失案,蕭可馬上對于母說道:“阿姨,我在車裏發現個孩子,你來看看是不是那個粥粥。”

“什麽?”

聞言,于母趕緊過來,老鄉也疑惑地跟在後面,一臉茫然:“我車裏有個小孩?我咋不知道?”

于母費勁地彎下腰去,打量片刻,“哎喲”了一聲:“沒錯沒錯,就是粥粥。剛才我還擔心他跑到山裏遇到危險,這下可妥當了。我們快把他叫醒送回劇組去,丢了這大半天,那些人都着急死了。”

老鄉依舊納悶不已:“他啥時候爬上我車的?”

蕭可說:“等他醒來一問就知道了。先別管那麽多,把他叫醒再說。”

車子沒開窗,三個人擠在車門處大聲說話,廂內頓時回響起嗡嗡聲。不等他們去叫,粥粥先自己睜開了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四周,發現面前都是不認識的人,趕緊往裏縮了縮身子。不想腦袋頂到車墊,扁了扁嘴又抽泣起來。

于母連忙哄道:“別哭別哭,我們不是壞人。你能出來嗎?小心不要碰到頭。”

粥粥只顧着哭,不管他們怎麽哄勸,分毫不理。

勸說片刻無果,蕭可覺得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便問老鄉,能不能把車座拆了。在他看來,汽車和轎子的座位一樣,都該屬于可拆卸範疇。

好在當初為了方便堆貨,老鄉改造過車子後座,還真可以掀開。三人齊心協力,小心翼翼忙活了一陣,總算毫發無損地把孩子從狹縫裏抱了出來。

粥粥從劇組逃出來老半天,兩頓沒吃東西,又哭了好幾場,體力消耗過度。雖然很抗拒被陌生人抱在懷裏,但除了扭掙幾下之外,也做不了別的。

他一臉不情願,蕭可也不理會。在他看來,讨一個馬上就要送走小孩的歡心是件沒必要的事。他問道:“該怎麽通知他身邊的人?”

于母馬上給兒子打電話,但響遍了也沒人接,再換老伴的也是如此。她知道這對父子都是馬大哈,估計是上山前把手機忘在了車上。

找不到人,看來還得專程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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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吧。”老鄉理直氣壯地說道:“他是在我車上發現的,獎金至少該分我一半。”

這幾年家裏條件越來越好,于母并不計較這點外財。剛要答應,忽然想到蕭可演藝事業不順,聽兒子說向來過得緊巴巴的,便改口道:“按人頭來,分成三份。你別瞪眼,如果沒有我們小蕭,這孩子幾時又偷偷溜了你都不知道。這錢算是你白掙的。”

想了想确實是這麽個理,老鄉點了點頭算是同意,跳上駕座往工廠駛去。

沒想到抱這小孩子一把還有獎金,這算是自己在現代的第一筆收入。想到這點,蕭可心情大好,看粥粥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慈愛:“想吃東西嗎?”

小孩子對他人的善惡非常敏感。察覺這幾個陌生人沒有惡意,粥粥不知何時停止了哭泣,聽到蕭可的問話也沒有之前的排斥,用力點了點頭。

蕭可很滿意他的乖巧,心情愈好,摸了摸他的頭,獎勵般微微一笑:“會吃面食嗎?今天我們吃元宵餅。”

蕭可五官精致,氣質卻屬于清俊陽光那一挂,平時随便一站就是一道風景線。一旦笑起來再配上兩個酒窩,殺傷力簡直加max。

出身天生高顏值圈子的星二代粥粥也沒能逃過,頓時拜倒在他的老頭t恤下,連于母過來讓他洗臉梳頭都非要留在廚房,看蕭可怎麽做飯。

顧名思義,元宵餅和元宵脫不了幹系。蕭可先倒了半鍋胡麻油用中火燒起備用,又用和好的糯米面團搓出個頭稍大的湯圓,末了用湯勺挨個壓扁。

他手腳利落,一轉眼,案板上就整整齊齊列滿了大小相同的元宵餅。這時,鍋裏的油剛好燒到八成熱,他取過長筷子,挨個将餅挾下鍋。

這一帶的農家新榨胡麻油香味适中,既不會香到發臭,也不至清淡過頭,很适合做油炸食物,讓蕭可非常滿意。于家沒有油炸專用的撈勺,他便用長筷不斷在鍋內翻攪。元宵由原本的雪白逐漸變得透白,再慢慢渡上一層淡金,最終變成甜蜜微焦的金黃色。

達到火候,蕭可迅速起鍋,将元宵餅裝入大盤,趁熱灑上一層炒過的黑芝麻。早被慢火烘焙出原香的芝麻,落在還滾着細小油泡的元宵餅上,香味再次發散出來,原有的純香摻着油炸面食的脆香,飄散了整個廚房。

剛洗好臉和小手的粥粥嗅到這香味,空空的肚皮頓時應景地咕咕響了兩聲,趕緊害羞地捂住臉。但沒過多久,又被香味勾得忘了羞澀,伸着腦袋往比他高半個頭的料理臺張望,饞巴巴的眼神像一雙小手,貪婪地撫摸着金黃色的元宵餅。

于母被小家夥的模樣逗得直樂:“小蕭,可以吃了嗎?粥粥餓了。”

“稍等,還沒做完。”說話間,蕭可取出昨天剩下的土雞湯,刮去上面厚厚的油脂,舀出一碗清湯下鍋。

“是不是還要煮個湯啊?”于母以為今晚就是一頓普通的油炸點心,再把雞湯燒開灑點蔥花配餐罷了,便說道:“小蕭,湯等等再喝沒什麽,我先拿塊點心給他嘗嘗。”

“別急,只差一道工序了。”

聽他再三強調,于母便不說話了,只在心裏好奇:炸都炸完了,還能有什麽工序?

這麽一想,她不由抱起粥粥,站到料理臺邊細看。

只見蕭可将蔥去皮留白,斬段入湯,攪了幾下,将蔬菜丁一起倒進去。等火候到了,又往湯裏加了幾勺芡汁。待二者充分融合在一起,又把炸好的元宵餅挨個夾進濃汁中。

小餅的金黃表皮吸收了濃郁湯汁,看似軟和膨脹了些許。蕭可目不轉睛地盯着鍋內,待到的水份又蒸發了一些,剩餘濃湯被飽含油脂的元宵餅外表勾纏住,包裹整個餅身,呈現待滴不滴的包漿狀态,迅速起鍋。

看到這裏,于母自以為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用雞湯來燴炸元宵餅,倒是新鮮,她還沒有吃過。

至于她懷裏的粥粥,眼中的小手早變成了吸盤,恨不得把元宵燴餅統統吸進嘴巴。

雖然家教極好,但四歲正是小孩子最言行無拘的年紀,教條終歸沒法完全控制本心。美食當前,香味萦鼻,粥粥只覺越來越餓,忍不住夠出身子,趴到了正在裝盤的蕭可肩頭:“哥哥,我要吃。”

蕭可前世是同輩皇子裏的老麽,身體又弱,一向是別人讓着他讨他喜歡,還從未體驗過被人撒嬌的感覺。加上粥粥長得十分可愛,那聲童音清稚的哥哥一出口,蕭可頓覺這孩子真是讨喜,連忙把他的那份端到餐桌上:“來來來,小心燙。”

加了燴汁的元宵餅剔透瑩潔,微黃的汁液裏,切成細丁的胡蘿蔔、玉米粒、蔥末等配料沉沉浮浮,愈發勾人食指大動。

于母其實也在暗中嘴饞,但為了照顧粥粥,只得先将自己的那份推到一邊,用不鏽鋼勺将小盤裏的元宵餅劃成小塊,免得小孩燙到嘴。

勺子沒入柔軟而韌性十足的餅身,露出內裏,于母頓時一愣:原來在她忙着給粥粥梳洗的時候,蕭可另往餅子裏填了新鮮山菜制成的餡兒料。受了外皮保護,加上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經過油炸的山菜依舊保持着下鍋前的水靈,但從脈絡間泛出的光澤來看,确實又是已經熟透了。

習慣了蔬菜下鍋必定被湯水油汁膩成另外一種模樣的于母,看到餡兒裏新鮮得像剛摘下來似的山菜,一個忍不住,手滑把原本準備喂給粥粥的勺子臨時拐了個彎,送進自己嘴裏。

山蔬的鮮,糯皮的彈,燴汁的柔,頓時在舌頭奏起一支三重奏,絲絲分明,卻又配合得恰到好處。

回味片刻,于母才注意到,粥粥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淚光,扁着嘴看向自己。

意識到自己竟同個小孩搶飯吃,于母老臉一紅,吱唔道:“我……奶奶幫你看看燙不燙。”

粥粥這才轉嗔回喜,伸手碰了碰盤子:“燙嗎?”

“不燙不燙。”說着,于母趕緊換了支勺子,重新舀起一塊吹得涼些,喂他吃下。

當年為了消磨時間,蕭可把每道菜都做過不知多少次,直到盡善盡美才罷手。試吃了那麽多次,雖然依舊喜歡這味道,他卻并不會像別人那麽急于開動。關了煤氣,慢悠悠地先去砌飯後解渴的花茶。

去取放在客廳的茶壺時,他聽到了汽車喇叭聲。以為是報信回來的老鄉,也沒在意。打開路燈穿過平地,把虛掩的鐵門推開。

門推到一半,蕭可才後知後覺發現不對:不管是于家還是老鄉的車了,好像底盤都沒那麽高?這似乎,是輛陌生的車子?

他疑惑地轉過頭去,卻發現對方看他的視線,同樣充滿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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