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除夕“出櫃”
春節将至,韓熙林又忙了起來,奔波于各種飯局。合作夥伴、供應商、同層次的企業家……來年千頭萬緒各種商機各種事務,就在年末的一次次宴席裏,織下第一根緯線。
這天,和一幫比自己大一輪的企業主喝光兩瓶,韓熙林借故離席,出來透氣。
在露臺站了片刻,他的思緒不由從公事移到日常。對着一盆盆圓葉綠植,想到的卻是昨晚的宵夜綠茄餅。
在炖乳鴿火腿的湯鍋加上蒸籠,放茄子蒸熟,再将之搗成泥餡,用加料稍稍腌過的生菜包起,最後裹上一層雞蛋加甜蝦末調出的面糊,下鍋炸好。
蔬菜從金黃香脆的薄層透出若隐若現的碧綠,看上去誘人無比,比這些盆栽好看多了……咬下去更是美味,吸足了高湯鮮香的茄泥就着爽脆猶在的蔬菜,香而不膩,又不怕夜裏吃太多不消化,讓他一拿筷子就停不下來。
不知今晚蕭可又給自己留了什麽宵夜?
瞅了瞅入席之後只勉強吃了幾筷素菜擋酒的肚子,韓熙林恨不得馬上回去。
這時,一名青年端着酒杯,從富貴樹後走了過來。看到韓熙林,露出非常意外的表情:“韓哥,你也來這兒吹風啊。”
青年似乎忘了,剛才韓熙林離席時,自己還對他說等會兒回來再喝一輪。就連現在,他手裏都還端着兩只酒杯。
韓熙林看了他一眼。這是鄧家的小公子鄧一博,比他小三歲,今年才二十五。兩年前大學畢業從國外回來,軟磨硬泡跟他老爹要了南方幾幢商業大樓的經營權,收着租子拿着分紅,天南海北到處玩,時不時和主持人模特什麽的傳個緋聞,日子過得很滋潤。但最近似乎靜極思動,想不依靠家族做個大項目來證明自己,便瞄上了韓熙林,想拉他投資一起幹。
他好像又忘了,鄧家從祖父輩起就與韓家交好,這份人情,也該算做家族資源。
對于鄧一博這種行為,韓熙林只有一句評價:吃飽了撐的。
那個項目他了解過,幾個金融界打工的老油條拉大旗作虎皮,想找棵大樹借名氣撈一把而已。偏偏鄧一博聽不進家人的勸,認為他們不信任自己,鐵了心非要投資。鄧家沒辦法,又不便動那幾個背後盤根錯節的項目經理,只得提前向親友打好招呼,讓他們不要理會鄧一博。
其實,就算沒鄧家這句話,韓熙林也不會給鄧一博注資。
當下見他過來,韓熙林不動聲色地說道:“一博,上次我見了伯母,她一直抱怨你不肯結婚。現在你回家了,她還在催你麽?”
韓大董事永遠知道談判桌上怎麽開價最合适,自然也知道怎麽轉移話題,打亂對方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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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一博果然馬上洩了氣,把手裏的兩杯紅酒擱到地上,無精打采地訴苦:“韓哥,別提我媽。她現在每天就跟新聞聯播似的,定時定點拿套話對我掃射。要不是年關就在眼前,我早走了。最氣人的是,她光催我,倒不管我哥,由着他三天兩頭的換男伴。”
韓熙林和鄧家兩兄弟是打小的交情,和鄧家老大更是死黨,彼此知根知底。鄧家的事情別人不知道,他卻十分清楚。
聽鄧一博抱怨不休,韓熙林笑而不語。
鄧再榮是什麽人,當初因為性向和家裏鬧翻,他老子全方位斷絕他的人脈和經濟來源,都能白手起家掙出千萬身家。後來反倒是鄧家一堆吃紅利的股東坐不住了,苦勸老鄧夫婦讓兒子回去,繼續将家族企業發揚光大。兩邊磨了一年多,最後鄧再榮帶着當時的男友住回了家裏,同時接掌企業。老鄧退居二線,最愛唠叨的鄧母從此再沒說過大兒子半句不是。
鄧一博要是有他哥的三成功力,現在也不至于變着花樣來找他要錢。
抱怨片刻,鄧一博又說道:“韓哥,我真羨慕你,家裏只有伯父,他肯定不會催你。”
這是鄧一博最讨人嫌的地方。韓熙林雖然不會和他計較,卻也不想再說什麽:“出來得夠久,該回席了。”
不過,他卻因鄧一博的話,聯想到另外一件事:蕭可最近聽鐘導的建議,推了幾個不靠譜的邀約,準備等年後上個鐘導朋友做的美食節目。再過半個月就是春節,這段空檔他應該會回家吧?不知他想休息幾天,屆時自己一日三餐又該怎麽解決?
韓熙林越想越郁悶,臉上不由帶出了幾分。本來還想再談談融資的鄧一博見狀識趣縮到一邊,茫然回憶剛才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應酬完回到住處,韓熙林迫不及待想問個清楚。轉了一圈沒發現人,原本以為蕭可已經睡了,但聽到房間裏有動靜,便過去敲了敲門:“蕭可,在嗎?”
“在,請進。”
韓熙林依言推開虛掩的房門,剛踏進半步,便因看見的場景頓住了。
光可鑒人的原木地板上,蕭可正在壓一字馬。大概是暖氣太足,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随着彎腰觸碰腳尖的動作,衣服滑開,細窄白皙的腰身顯了出來。燈光反射着薄汗,襯着修長的雙腿,顯得線條格外漂亮。
那線條似乎帶有異樣的吸引力。韓熙林第一反應是扭過頭去,随即想到自己又不是鄧再榮,便又坦然地轉了回來:“你這練的是瑜珈嗎?”
從小習慣被人環繞伺候的蕭可,沒注意到韓熙林的小小異樣,說道:“不,随便練練。”
現在擁有了一具健康的身體,蕭可想多鍛煉鍛煉,便把之前劍術老師教的入門功夫揀了起來。本來該練習站樁,但今天他有點犯懶,便臨時換成了壓腿抻筋。
韓熙林是外行,幹巴巴地說了句“功力不錯”,便轉入正題:“過年你打算怎麽安排?”
“安排?”沒在現代過過春節的蕭可,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準備回家看看父母?大概要去多久?”千萬別太久。
父母啊。蕭可直起身子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有些苦惱。
按理說他該替原主孝敬父母,可手機裏壓根就沒存他們的號碼。旁敲側擊地向于小岳打聽,也沒得到确切消息。于小岳說,自從三年前蕭可離家出走後,就一直沒回去過,平時也不跟家裏人聯系。
他按身份證上的地址搜索了一下,卻發現那裏已經拆遷了兩年,如今是商業廣場。他試着打電話問物業,對方告訴他搬走的居民都是結的現款,沒有回遷。如果沒有相關部門出具的證明,他們不能随意透露聯系方式。
他的常識只能用到這裏,再更進一步的話,只得向人求援,但他一時想不到該用什麽借口。而且在潛意識裏,他還牽挂着原來的親人,暫且不想接受另一對父母。
起碼今年的除夕,讓他思念着母後皇兄,暫時不面對如今的父母吧。
想到這裏,蕭可說:“我不回家,還住在公寓,行麽?”
幸福來得太突然。但韓熙林還是不放心,便打蛇随棍上:“一個人過年太冷清,不如,你去我家?”
蕭可想,自己一個人留在公寓看電影看書,淨做和平時相同的事确實沒意思,便點了點頭:“好啊,你家在哪裏?要訂火車票嗎?”
“不用,就在本市。”韓熙林想,以往過年,家裏司機保姆都放假,由家政公司上門服務,應該不會說漏自己的身份。至于父親——那個不靠譜的男人最多和他們一起吃頓年夜飯,完了繼續出去和老朋友混,應該也沒問題吧。
為了避免蕭可不高興,韓熙林又不舍地說道:“到時我們吃現成的,你正好休息一天。”
蕭可不疑有他,欣然答應:“行。”
一切順利,韓熙林這才心滿意足地去吃夜宵。
轉眼到了除夕,韓熙林親自開車,和蕭可一起前往韓家老宅。那是套足有七進的四合院,現在拿着錢也買不到。韓熙林早準備了一套借口,準備等蕭可問起,就說祖輩當年買進時很便宜。但常識還沒學到這一塊的蕭可一直沒提這話,他也就沒說。
行到巷口,遠遠便看到韓宅大門敞開,門前停着兩輛貨車。穿着制服的廚師與百貨公司川流不息地進進出出,往裏面搬送食材和各種年貨。
“我爸喜歡趁過年突擊花錢。”韓熙林面不改色地撒謊圓場。說罷繞過人群,把車子駛進側門改迼好的車庫。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剛要往裏走,一個穿得花花綠綠的高大老頭突然沖上來,親熱地抱住韓熙林,用力捶了捶他的肩膀:“你小子可算來看我了。今年有沒有帶人回來?對了,你現在還喜歡女人吧?”
話音未落,注意到兒子身後還跟了位俊美青年,老頭頓時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合攏:“得,剛才算我白問。你這不孝子,大過年的鬧這出,是想氣死我嗎!”